大厅里人来人往，陌生的人，到陌生的地方，然后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这样想着，飘儿的嘴角浮上了两朵不易觉察的微笑。是的，也许她不是个坚强的女人，却是个很“韧”的女人。站在等候的队伍中，飘儿表扬了一下自己。再过5分钟，她就坐在飞往新西兰的客机上了。
忽然，她听到两个急促而有力的字“飘儿！”她定在了那儿。她不允许自己回头，略停了几秒钟后，还是往前走了。上电梯时，她低头下望，耿元的脸贴在候机大厅的玻璃上，拼命向她招手，嘴唇里不停地重复着什么。飘儿微笑地看着他，渐行渐远。她看清楚了他的唇形，他一直在说“对不起”。在终于可以背对着他的时候，泪水才开始崩堤，而脚步一直向前，向前……
飞机终于轰鸣着升上半空，向那个遍地绵羊的异国他乡飞去，透过小小的圆窗，飘儿看着窗外的浮云如雪，多想做这样的一片浮云啊。在高空寂寞地飘着，没有牵绊，没有挣扎，没有痛苦，天气变了，化身为雨，为雪，再演绎另一场盛宴的壮丽。
耿元立在机场外面的铁网旁，抬头看到飘儿乘坐的客机从头顶飞过，他想，飘儿终于成了天端的一片浮云了。然后，心里抽起一阵剧痛，一滴圆润晶莹的泪珠挂在了耿元略显沧桑的眼角。
林烨说得对，他也只是一个自私的、懦弱的男人罢了。飘儿已经像一个虚幻的梦一样，真实地从他的身边轻轻的就飘走了，飘到了他再也触摸不到的异国他乡……
扔掉最后一支烟头时，抬头时发现不远处，林烨双手插进裤袋，静静地靠在车头仰望着蓝天……
四十、总是会有一些人幸福的
一年后。春天，Z城郊外，一个阳光和熙的下午。李芳穿着肥大的塑胶连身裤，和陈天佑，还有几个工人，在池塘中捉鱼。小伟在岸上，探着小脑袋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把鱼围上来。李芳抱着一条半米长的大头鱼，兴奋地大叫。
陈天佑说：“这下你可以写个作文了，题目就叫《第一次捉鱼》。”李芳还来不及笑，小伟在岸上说：“不对，是《第一次和爸爸捉鱼》！”一个工人听了打趣地说：“小伟你也错了，是《第一次和老公捉鱼》！”大家都哈哈大笑，惟有李芳不敢笑。
陈天佑一本正经地说：“嗯，这题目不错，只有天才想得出，奖励你一条鱼带去哄老婆，哦不，你能吃多少要多少。哈哈。”
岸上有个女员工说：“陈老板，李主席不好意思呢。”陈天佑故意说：“不是吧，这么老的姑娘也害羞，干脆直接当我老婆不就得了。”众人便开始起哄。
李芳见他们，特别是陈天佑这样捉弄她，想发脾气了。哪知道陈天佑变戏法似地亮出一枚戒指，递到李芳面前。李芳呆住了，员工们来劲了，一起说：“老板娘，快戴上，老板娘快戴上。”李芳站着不动，岸上一个大婶说：“看你这陈老板，不仅是二婚，还是个二愣啊，我天天种菜也还知道，这戒指你得给人家戴上呀。”众人又哈哈大笑。
陈天佑见李芳没有逃走的意思，一把拉过她的手，就给她套上了。员工们边欢呼边怂恿小伟叫妈妈。小伟站在岸上响脆脆地叫了声“李妈妈”，陈天佑兴奋得把李芳抱上了岸。才上岸，歪歪地放下，陈天佑说：“你怎么重了这么多？这一年你好像肥了不少啊。”这句话把沉浸在幸福中的李芳噎得哭笑不得，陈天佑说：“肥好啊，证明你跟着我快乐啊，心宽才体胖。”李芳气得出手打他，陈天佑叫嚷着：“不得了啦，妇女主席打人啦！”众人又笑。
李芳还想再打他一拳头，陈天佑却正经地说：“芳，我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嘻笑怒骂，都不必思考，不必顾虑。你可以像个孩子一样生活的，就像刚才这样。”李芳眼眶热了，拳头放了下来，哽咽地叫了声：“老陈……”
员工早就收好了鱼网，陈天佑让小伟骑在他肩膀上，小伟不干，偏要拉着李芳的手。一行人说笑着向农庄营业点走去，边走边商量着哪个日子是吉日，婚事如何操办。李芳细微的眼尾纹，在阳光中开成了一朵朵美丽的花。
也是在这个时候，李芳接到了她民政局局长一职的委任书。尽管她和陈天佑都希望婚礼能够简单地举行，而她的婚期和她的上任还是在这个小城传开了。一时间妇联门庭若市，人们不是来诉苦的，而是来道喜和挽留的。李芳到最后不得不选择了回避。
李芳感叹地对王东洋说，你看，这就是咱们的老百姓，他们总是以为是我帮助了他们，其实我做的只是很少的事情，这也是我的工作，可是他们却会记一辈子。王东洋点头说，我明白了，姐，我会好好干的，我会靠自己的努力，从基层做起，我已经递交了宣传部办公室主任的竞争上岗申请。霍书记说得对，只要有权力了，才会更加好地实现理想。李芳说，有宝欣在旁边，我是放心的，也许以后你还会有机会升得更高，有一点是永远不能变的。王东洋说，我知道的，姐，那就是永远不要忘记了，我们是老百姓的官。李芳欣慰地点头。
陈天佑卖了原来的旧房子，在李芳的新单位附近买了套四居室的新房子。李芳坚持房子她要出一半钱，陈天佑拗不过，只好答应。
还有两天就是婚礼的日子了。这天晚上，李芳正在收拾东西，听到有人敲门，正想埋怨这老陈怎么才走又回来了。打开门一看，来的竟然是安红！
安红对她笑笑说：“难道你就打算让我这样站着吗？”李芳连忙请她进去，边走边说：“我这正在打包，太乱了，坐的地方都没……”安红说：“李芳，别紧张，我来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李芳给她倒了杯水，忐忑不安地在她对面坐下。谁知道安红又站起来，慢慢地在她的房间踱步，看看这，摸摸那。李芳屏住气息用眼神跟随着她，一边回忆自己这一年来并没有和霍靖有什么接触啊？
“老实说，我曾经想了很多年，我要不要出现在你面前，最终，我还是来了。”安红回头对她这样说。
“你……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李芳心虚地说。
“你知道的，李芳。而我，也知道。”安红说，“可是，我今天不是来问罪的，而是来祝福的。你相信吗？”
李芳站了起来，不知道要说什么，嘴唇蠕动了半天才说出句：“安红，对不起，我……很抱歉，可是，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的，曾经我也认为你和霍靖都对不起我，可是后来想明白了，是我先对不起你的，是我把他从你手中抢来的，是我带走了你的幸福。我明明知道……请原谅我年轻时的任性吧。”
“不，不是……”
“坐下吧，我们都坐下。来，看看我给你带来的礼物，”安红掏出一只红色的丝绒小盒子。
李芳打开来，是一只别致的黄金胸针。李芳忙说：“不，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安红笑了，说：“我还不知道你吗，这是18K的，不值什么钱，收下吧。”李芳接过去，说：“谢谢。”
“其实，我真要谢谢你一直站在他身后鼓励他监督他的，这样也许我们会清苦一些，可是渐渐地我明白了，你是对的。许多人都以为，我是他背后的贤内助，只有我和他才知道，这个影响他的女人是你，不是我。我也有贪欲，也瞒着他收过别人送来的钱物，也和他闹过。可当我想到你，我就感觉羞愧。”
“安红姐，你别这样说，你这样说我……”
“别叫我姐，我们还没有到称姐道妹的情分。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装聋作哑吗？其实，我一开始知道你们还断不了关系时，我恨不能毁了你的。我跟踪你们，也请人跟踪，还拍了你们不少亲密的相片。可是，当我听了几次你们的谈话内容之后，和发现你没有向他要过任何东西，我就下不了手了。我也是一个女人，我知道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那便是青春和爱情。你这两样东西，都毫无保留地给了霍靖。要是我，我一半也做不到，即便我是他妻子，我做的也及不上你的一半，我只会给他添乱……我自小骄横惯了，从你身上我学会了体谅和包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有时，我竟然还会在心里感激你。”
“安红，我……”
“这么多年来，我数过的，除了出差，他在外面过夜的次数也只有几次。我佩服你，感激你，在夜晚你能够还我一个丈夫让他回家。我知道霍靖深爱着你，如果不是你说服他，他不会这样安分的。我对你的感情，复杂啊，有时就想一刀剁了你，有时又心疼你，有时甚至会想，也算我们有缘吧，同时爱上了这么一个男人。”
“对不起，安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要道歉，这不是道歉就能够抹去一切的啊。当我知道小茹和王东洋的事后，我真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孩子们的真爱感动了我，我们这一辈的恩怨凭什么要让他们来承受呢？世事真的很奇妙，不是吗？巧合也好，意外也好，李芳，你看，我们还是真实地联系到一起来了。”
“我谢谢你接纳了东洋，真的，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担心……”
“王东洋还真像霍靖年轻的时候啊，我们都老了……”
“是的，老了，我都40多了。”
“可是你终于当新娘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也许你不相信，我关在房间里哭了。也说不清是为你高兴，是为自己高兴，还是为霍靖高兴。只有你有个好归宿了，霍靖的心才会宽起来，他的累不仅仅是工作，还有心，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霍书记，他还好吗？”
“好，就是胃病犯得勤了，工作上了轨道，可以喘口气了吧，他现在如果没有应酬，都会回家吃饭，陪我散散步，老夫老妻，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
“哦，这就好……”
“最近他胃口特别好，我想是他听说你要结婚了高兴吧。他好像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有时还会唱几句歌。”
李芳笑了。安红说：“你别笑，是真的，唱歌。不过，说实在的，老走调。”说完安红自己就笑了。
李芳握着安红的手说：“谢谢你，安红姐，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叫你姐，我还是要这样叫你。谢谢你今晚来告诉我这些，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嫁了。这一生，我最抱歉最抱歉的的人就是你和宝欣了，谢谢你们……”
“好了，我要走了，这些相片留给你来处理吧。我有一个请求，别告诉霍靖我来过，就让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祝福你和陈老板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谢谢，我会的。也祝福你。霍书记那，你放心吧，这一年来他都没找过我了。”
“我谢谢你在我走向晚年的时候，把他还给我。明天他会找你的，他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