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只怕从慕容铎海难归来之日起,百里晗就已经在策划这场战役了。
他把苏丁荃诱到塞外,用五年时间,花上百条人命,打造了一个假姜梅。其目的并不是为了让慕容铎沉溺美色,而是想瓦解他手中五十万的兵权。
没想到,阴错阳差,半路杀出她这个程咬金,真相败露,姜梅被杀人灭口。可惜造化弄人,她的离家出走,恢复容貌,却误打误撞成全了百里晗。
慕容铎为了找她出来,主动交出北方兵马元帅的金印,接管了京畿之地的治安并且掌管了刑部。
柔然人的入侵,七王爷的兵败,及至放出杨副将战死城下的假消息,这一连串的事件都不是偶然——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算准了慕容铎和简皇后的脾气,诱使他只身前往伊州的手段罢了!
她可以肯定,就算慕容铎真的能成功闯出柔然大营,只怕也要死在七王爷的手中。
明明有无数次机会致慕容铎于死地,偏偏舍易就难,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大费周章地将他击败!可见,他要的并不是简单地取其性命,而是要他一败涂地,永世不得翻身,彻底地把他踩在脚下!
想到这里,她不禁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为百里晗心计之深,谋划之准,手段之毒而感到心惊。
慕容铎能够及时看出破绽,当机立断做出诈死回京,前往东晋请求援兵,加强边境守备等一系列决策,其应变能力之强,也着实令她刮目相看。
百里晗做了这么周密的准备,显然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收手;慕容铎身为王爷,手握兵权,肩负一方百姓平安,要他束手就擒更不可能。
政治和军事她都不懂,想要兵不血刃平息这场纷乱,简直是痴心妄想。
忽然间,她想到了简皇后——或许,她能有办法?明日进宫到是个机会,只是,怕没有机会与她单独相处!
庄然翻来覆去,几乎彻夜未眠,在煎熬和焦虑中等来了百里晗接她进宫的马车。
一路之上,除了宫门处的例行盘查,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长驱直入进了坤宁宫。
庄然瞧得暗暗心惊——所谓的禁卫森严,恐怕也不过是一句空话。
坤宁宫外站着许多宫女和内侍,百里晗微微蹙眉,问陈锦:“娘娘可好?”
“公子,”陈锦忙忙地迎上来,尖细的嗓子里满是忧心:“你劝劝娘娘吧!这才刚好,立刻召军机大臣,百姓要顾,伊州之围要解,可娘娘的身体更要紧呀!”
庄然一听简皇后已能料理政事,不觉舒了口气,脸上不觉露出笑容来。
百里晗一怔,随即侧了身子道:“这位是霍府三公子,精通岐黄之术,特地请了他入宫来替娘娘诊脉。”
又对庄然道:“青玉,这位是陈公公。”
“陈公公。”庄然其实在护国寺曾见过他一面,这时笑着打了声招呼。
陈锦这才注意到庄然,瞥了她手中药箱一眼,笑道:“公子费心,在此稍候片刻,奴才进去禀了娘娘。”
说着话,他已进了房中,完全没把庄然瞧在眼里。
百里晗歉然地望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宫里便是如此,多包涵。”
庄然一笑,哪里会计较这些?
不多久,陈锦出来,却只叫了百里晗入内。
庄然便依旧在院中等候,中午宫女请她到偏殿用饭,一直等到红日西沉,自正殿里鱼贯出来四五个大臣,身着一品服饰,个个面色凝重。
“青玉,”百里晗过来唤她:“快来见过娘娘。”
庄然以眼色问他,他却未答,只安慰地一笑,带了她入内。
简皇后斜倚在软榻上,面呈腊黄,精神略显委顿,身上搭着一床薄毡,身后站着两名宫女正替她捏着肩。
“草民霍青玉,见过皇后娘娘。”
“你是霍庭之子?”简皇后漫不经心地问,目光锐利。
“是。”
“青玉与霍庭性子不象,他不喜经商。”看得出来,百里晗与简皇后的关系相当好,说话很是随意。
“宫里有御医。”简皇后淡淡地道。
“慕容不在,我得替他看着你。”百里晗并不在意,温和地笑:“青玉的医术很是不错,慕容受伤,多半亦是找他治。”
提到慕容铎,简皇后冷厉的表情明显缓和,又瞥一眼跪在地上的庄然,眼眶微微泛红:“起来吧。”
又对陈锦道:“看坐。”
“谢娘娘。”
陈锦便端了锦凳过来,庄然侧身坐了。
宫女拿了软枕,给简皇后搁着手腕,庄然搭了她的腕脉,细心诊视。
“怎样?”百里晗关心地问。
“无妨,”庄然又要了过往的方子看过,这才微微一笑,道:“娘娘不过是急怒攻心,虚火上升,痰淤关窍引发昏阙。如今既已醒转,又经太医精心调理,已恢复了七八成。”
“不需另行开方吗?”百里晗问。
“不用了,”庄然笑道:“太医的用药极为合理,不需更改。只需注意饮食调理,按时休息便可。”
陈锦听她这么说,脸上便露了些轻视之色出来。
“本宫早说过,无碍,你偏要紧张。如何,这下可放心了?”简皇后倒是神色轻松。
“娘娘也不可掉以轻心,得遵医嘱,多休息才是。”
“时候不早,本宫也有些乏了,早些回去吧。”简皇后下了逐客令。
庄然不禁大为失望,好容易进了宫,别说支开众人私下见面,竟连多说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娘娘召大臣,说些什么?”终是忍不住问。
百里晗步履轻快:“风云变幻,大战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