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县官道,城南二十里的茶寮。
简单地摆了些茶水和小吃供过往的行人饮用、充饥,因到晚饭时间,此时棚内两张方桌,座无虚席。
忽然一阵密如暴雨的蹄声响起,到得近前,已似万鼓齐擂,竟有雷霆万钧之势。
眨眼功夫,一行二十几骑快马由南往北疾驰而来。白天下过一场暴雨,地面有些泥泞,马儿翻飞的四蹄带起地上的泥渍,如钢珠子般兜头盖脸地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棚内有胆小的商旅早已脸色煞白,吓得藏于桌底,簌簌而抖,有胆大的却睁着眼睛好奇地张望。
“吁~”疾驰了上百里地,朗三嘴里早已干得冒烟,见到路边茶寮,猛地一勒缰绳,马儿长嘶一声骤然停了下来。
“什么事?”慕容铎冷声质问。
“爷,”朗三跳下马背,径直进了茶棚,老实不客气地霸了一张桌子,转过头来冲他笑嘻嘻地道:“赶了这么远的路,咱也歇歇脚,喝口茶吧?”
“就你事多~”喻二笑骂一声,直接从马背上飞身蹿入茶棚。
“包子上它娘的五十盘,卤肉先切二十斤,烧鸡来二十只,有酒没有?来五坛!”朗三扯着嗓着吼开了。
二十几个壮汉一涌而入,小小的茶寮立刻挤得水泄不通,那些商旅哪还敢逗留,个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爷,你请上坐。”朗四以袖抹净一张长凳,恭敬地请慕容铎入座。
慕容铎啜了一口茶,转头瞧了瞧四周:“这是到哪了?”
“咱们这里陈村,再往北二十里就是蓟县。”茶棚主急忙答。
“爷,”朗三一手抓着包子,另一手抓着酒壶,鼓着颊道:“那咱们今晚是不是住蓟县,不必露宿山野了?”
“备足干粮,绕过县城,继续赶路。”慕容铎冷声道。
“又干粮?”朗三怪叫:“连吃几天,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瞧你那点出息!”喻二笑着拿根鸡骨头戳他额:“在京城住了几天,高床软枕住惯了,这点苦就受不了了?”
“呸!”朗三跳起来:“你才受不了苦呢!信不信跟老子赌一赌,不吃不喝赶路,看谁挺得久?”
“幼稚!”喻二哂笑:“你三岁呀?没事拿绝食来赌气!”
“别闹了,赶紧吃,吃完了好继续赶路。”朗四走过去,抢走他手中酒壶:“这个,你留着路上当水喝,行了吧?”
“这才差不多~”朗三嘿嘿一笑,抓了腰中水囊扔给身边侍卫:“给老子灌满罗,少一滴,老子就跟你急!”
“走~”慕容铎用过点心,起身离席。
一行人复又翻身上马,疾如流星般往北而去。是夜亥时,众人在五峰山露宿。
侍卫们分头行动,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待围坐在篝火旁用餐时,已是月上中天。
喻小五仰头喝酒,无意间见天上一轮明月,大如圆盘,洁白似银:“今晚月亮真圆。”
“废话,”喻二哧笑:“中秋不圆,啥时圆?”
“咦?”喻小五愣住:“今天中秋吗?”
“可不?”朗四从包袄里掏出二十几张大饼,分发给众人:“来来来,权充月饼,对月畅饮,大伙也就算是过节了。”
他转过头看了一圈,诧异地道:“王爷呢?”
“刚才看他好象往那边去了~”有人随意朝山顶指了一下。
“我去找。”朗三咬着条鸡腿,把大饼揣地怀里,站起来就走。
“别~”喻二手快,一把拽住他:“让他安静一会。”
“干嘛?”朗三不解:“大过节的,当然该聚在一块热热闹闹才行。”
“中秋佳节,人月两圆。”朗四悠悠地道:“你说,王爷想要见的会是咱们这群臭烘烘的大男人,还是香喷喷的庄姑娘?”
“呃~”朗三摸摸鼻子:“跑到山上难道就能见着庄姑娘了?”
“喝酒,喝酒~”喻二把酒壶往他怀里一塞:“有酒还塞不住你的嘴?”
“哈哈哈~”众人暴发出一阵朗笑,惊起一群夜鸟乱飞。
慕容铎信步而行,直走到山顶,发现一块巨石,跃上石头往下一瞧,底下竟是一处断崖,深不可测,幽不见底。
猛烈的山风迎面吹来,掀得长衫猎猎做响,身边万簌俱寂,头顶一轮皓月,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亮起极漂亮的银灰色的一条线。
他负手挺立在巨石之上,只觉丹田内一股热气急切地往上蹿涌,殛欲喷薄而出,抬头向天,发出一声长啸。
声音高亢激越,宛如龙吟虎啸,直冲云霄,透着浓浓的悲愤,仿如出匣的宝剑!
啸声惊起林中无数的宿鸟,它们在密林上,在夜空中,在月光下,或低飞,或急窜,或乱舞……
山下众人正在谈笑风生,忽然听到啸声,各各心中一惊,只当慕容铎突遇强敌,不约而同抄起家伙,转瞬功夫,二十几条人影如二十几道利剑,尽数奔到山顶。
却见月光下,慕容铎手中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身形仿佛鬼魅一样,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真的是动如脱兔,迅若奔雷。
众人看得目眩神摇,心为之夺。
“雪儿~”慕容铎忽然迸出狂吼,啸声骤停,一道银光自他手中****而出,三尺长剑铮地一声齐根没入大石之内!
“好!”众人惊愣一下,暴发出如雷的喝彩之声。
京城之内,庄然倚窗对月,凝视着手中那枚狼王令,正瞧得出神之际,耳边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呼唤:“雪儿~”
她蓦然心悸,回首四顾,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