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夸张了吧?”看着那架足可以当床的特大号雪橇,庄然错愕地道:“我只伤到肩背,哪用得着躺着回去?”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喻守成极小心地扶着她:“你只管安心地躺上去,别的都不用操心。”
“磨蹭什么?”慕容铎不耐地敲着轮椅扶手:“赶紧起程,日落前得赶到下一个营地。”
庄然尴尬地站着。
身后跟着几十个男人,她躺着,这象个什么样子?
“走吧走吧~”喻守成不由分说把她推上雪橇,拿了条毡子裹在她身上:“不喜欢躺着就坐,累了就倒下去休息。”
雪球适时地跳上来,大刺刺地挨着她坐下。
“臭小子,你倒是挺会享受!”喻守成笑骂一句,挥鞭,启动雪橇。
看得出来,百里晗花了许多心思,靠背和坐位上都铺上了几层兽皮,既暖和又舒适,更不必担心硌得慌。
队伍行进得并不快,相比来的那两天,慢了一半都不止——显然是照顾她的伤势,刻意而为。
庄然在感动之余,很是不安。
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感受到集体的温暖,反而让她有些无所适丛。
“冷不冷?”百里晗不放心,从队尾跑上来察看。
“还好~”庄然不好意思地道。
“不错,”百里晗偏过头,打量了她一遍:“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倒是你,为了赶制这辆雪橇,一夜没睡~”庄然一脸歉然。
百里晗摇摇手:“练武之人,少睡一晚,不算什么。”
“对了~”庄然抚着腕上的金镯,感激地道:“谢谢你送我的这只镯子,那把柳叶刀,派上了大用场~”
“是吗?”百里晗微微一笑:“要不要索性再做一只,配成一对?”
庄然吓了一跳,赶紧摇头:“不用了~”
“傻瓜,”喻守成插了一句:“白送给你,为啥不要?七星公子的机关暗器可是千金难求哦!”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睨了百里晗一眼:“是吧,公子?”
百里晗微有不悦,正要答话,忽见前面队伍出现骚乱,众人纷纷停下来,抬头望天:“快看!”
天空中传来“叽~叽~”的凄厉的叫声,尖锐而冗长。
庄然抬头,凝目望去,却只见到隐隐约约的一个黑点在队伍上方盘旋。
“好大一只雕!”喻守成停了橇,雀跃地解下背上箭筒,抽出一枝,张弓搭箭:“看我把它射下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跟喻守成一样,跃跃欲试,想一举射下金雕吐气扬眉。
唯有百里晗按兵不动,神色冷淡:“激动啥?离咱们还远着呢,不在射程之内。”
“嘿嘿~”喻守成弯唇一笑:“你放心,这家伙跟了咱们一天,八成是为了王爷捉的那只雕而来,早晚要下来!”
“不要!”庄然一阵紧张,急急站了起来。
喻守成瞥她一眼,笑:“都知道王爷想养雕呢,没人会杀它的。”
“怎么,”慕容铎见她激动得站起来,忍不住勾唇讥嘲:“这回又想舍身护雕了?”
姜梅低头轻笑:“庄姑娘的心真软。”
庄然露出不忍之色:“你知不知道,天上的这只,跟王爷捉的那只是一对夫妻鸟?”
慕容铎哈哈一笑:“那不是更好?省了许多麻烦,本王正愁一只不好繁育呢!”
“可是,”庄然急切地道:“它们的家在大山,在岩石上,在雪山之颠,向往的是爱情和自由,你捉了它们,用华丽的鸟笼囚禁它们,那与杀它们何异?”
慕容铎冷眼睨着她:“这并不矛盾,我豢养它们,等训练好了,它们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庄然大声道:“自由地展翅翱翔和象个拴了线的风筝似的任人摆布操控,岂可同日而语?”
“庄姑娘,”姜梅柔柔地道:“这话说得太过份了吧?你又不是雕,怎知它们不愿意被人养?”
是,她不是雕,不能代雕做决定。
她也不是王爷,不能随心地放它们自由。
“那么,”庄然面上微微一红,退而求其次:“请王爷下令,一定不要伤了天上那只雕,否则,王爷捉到的那只也会死。”
底下有几十张弓,数十枝箭在等着那只雕,它怎么可能在密集的箭雨下生还?
“你这是威胁我了?”慕容铎微微眯起眼睛。
庄然神色肃穆,幽幽地道:“金雕的性子刚烈,一辈子只认一个伴侣,一旦一方死亡,另一只也会毫不犹豫地撞岩而死。”
所以,如果可能,她真的希望他能把这只雕放了。
让它们在天地之间自由地翱翔,做一对恩爱的夫妻。
慕容铎没有吭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中升起怪异的感觉。
庄然说的虽然是鸟,给脸上向往羡慕的神情,显然并不仅止于此。
而梅子以前,总是把“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句话挂在嘴边。
这一点,两个人竟是惊人的相似。
“咯咯咯~”姜梅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庄姑娘真会说笑话,不过是只鸟,竟被你说成天下第一痴情种了。”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庄然急了,提高了声音正色警告:“王爷若不信,只怕到时悔之晚矣。”
“得了~”朗三扯着嗓子吼道:“你想救雕就明说,三爷我手下留情饶它一命就是!别在这里瞎扯蛋,把个扁毛畜牲,硬说成是贞节烈女!”
“哈哈哈~”众侍卫一听,轰然笑了起来。
庄然小脸涨得通红:“我~”
“好了,”百里晗轻轻握着她的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赶紧坐下吧,站久了对你的伤口可不好~”
他转过头望向慕容铎:“慕容,你怎么说?”
慕容铎冷哼一声,板着脸道:“不就是想让我放了这畜牲,拐弯抹角说一堆,不累么?”
“呃?”庄然讶然:“你肯放?”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慕容铎抿紧了唇,冷冷地道。
“是是是,”庄然惊讶之余,喜上眉梢:“绝不会再有下次!”
“阿郁!”姜梅面露吃惊之色:“你不是很想养雕吗?”
他向来独断专行,几时在乎过别人?
现在竟然因为那丑鬼一句话,改变了心意?
“不过是只雕而已。”比起她为他所做的,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他似乎也只能为她做这些,别的,无能为力。
姜梅窒了一下,换上笑容:“阿郁,你心肠真好。”
说得真轻巧!
不过是只雕!
昨晚她帮庄然剜肉取箭,立下汗马功劳,乘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邀功请赏,要他把这只雕赐给自己。
比起信鸽,金雕传起消息来岂不是更方便,更快捷?
而且,有了这个东西,她带它出门就变得光明正大,再不必躲躲藏藏。
可是,他却用一句:“雕性凶猛,野性难驯,不适合女人养”四两拨千金地打发了她!
“那可说不定~”喻守成嘻嘻一笑:“我们妹子就是心软,这会子答应得挺好,没准看到松鼠说可爱,梅花鹿漂亮,老虎是朋友,豹子很尊重……”
“二哥~”庄然脸红得似火烧,娇嗔地抗议。
“可不?”朗三一张黑胖脸皱成苦瓜:“早知道不带她来,真扫兴!”
朗四微笑着抱起金雕走到庄然面前:“送佛送到西,既然要放,大小姐索性帮它把伤口治一下。”
“喂~”朗三立刻反对:“大小姐的伤还没好呢,王爷肯放了它就算它命大了,还治什么治?”
“不碍的,这点小事还处理得了~”庄然嫣然一笑,细心地帮它把伤口清理一遍,抹上金创药,正要撕下裙角。
喻守成早有准备,敏捷地捉住她的手,递了一条棉布过来,顺口调侃:“用这个吧,你的裙子又送老虎,又送雕,也经不得几下撕。”
“就是!”朗三大声附和。
朗四哧地一笑,怕她尴尬,忙又低下头。
“二哥!”庄然脸冒热气。
包老虎的撕的是另外一条好不好?
“别逗她了,赶紧放,放了还得赶路呢。”百里晗不着痕迹地替她解围。
“哦,好~”庄然急忙替雕包扎好了,摸摸雕头,柔声嘱咐:“小雕啊小雕,下次出门千万记得小心一点,一定要避开猎人的箭,知道吗?”
“叽~叽~”金雕长鸣几声,冲天而起。
另一只雕立刻俯冲了下来,两雕会合,神情异常亲密,两雕并不立刻远走,而是在庄然的头顶盘旋了几圈,这才振翅高飞,冲入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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