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战此番前来虽属冒昧,实是有事相询。”他开门见山的说道,目光清明。
伊然顿时对此人有了些好感,到底是武将,不会学文人那套磨磨叽叽,欲言还休的把戏。说话比较痛快,直来直去那种。
“将军请说。”那她也不必虚与委蛇,很客气的回答道。
“我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沉声问道,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有一句胡说八道就能够看出来一般。
不待伊然回答,他又立刻补充道,“不要跟我说什么自寻短见,我压根一个字儿都不相信。皇上有他的顾忌,不肯告诉我真相,相信伊婕妤一定会告诉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伊然有些诧异,“臣妾与将军之前素昧蒙面,何以将军如此相信伊然?”
“莺菲说,你是她在宫中唯一的朋友。”他淡淡的说道,面色平静,却不知这句话在伊然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路……路姐姐说,我们是朋友?”她不敢相信,一直以来,路莺菲都是骄傲任性,从不屑于跟任何人平起平坐,从选秀初识起,她就霸道的和自己争夺着一切,房间、夫君、宠爱……她从来没有把路莺菲当成敌人,但也没有觉得她们是朋友。
可如今,她人都已经死了,路战却突然对她说,在路莺菲心里,一直把她当成朋友。
“难道伊婕妤不这样认为?”看到她一脸震惊的模样,路战毫不客气的问道。
伊然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实话实说,“不瞒将军说,路姐姐的性子一向心高气傲了些,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把我当成朋友,很意外,也很开心。只是想起路姐姐的死,愈发的难过罢了。”
路战点点头,也不护短,“我一生戎马,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难免娇宠了一些。她的性子是比较任性了点,但是也绝非大奸大恶之人。从小她要什么,我都由着她。她要入宫,要当妃子,我拦不过也由得她去,却不曾想会这样就断送了她的性命。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会随着她!”
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路战颇有些动情的说道。伊然没想到,一个威武坚强的大将军也会有这样柔情的一面,并没有打断他,让他接着往下说。
他却话锋一转,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所以,莺菲把你当成宫中唯一的朋友、姐妹,也请伊婕妤能告知真相。路战感激不尽!”
伊然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该怎么说。不是她不愿意告知真相,只是,贺兰芷、太后、贺家,甚至整个朝堂,这一整件事实在太复杂了,连秦旭飞都无法明言的事,她又如何去说得清楚。
见她迟迟不开口,路战有些恼火,忽的站了起来道,“既然伊婕妤不愿告知,路战也不再打扰,只当莺菲错认了这个朋友!”
“路将军……”伊然连忙开口,以眼神示意他坐下来,“并非伊然不想说,不愿说,而是整件事,伊然也并不是很清楚。”
路战见她开口谈起整件事,便坐下来道,“路战也明白后宫复杂,宫闱之事本不该由我这外臣多问,只是若不弄清此事,只怕莺菲死不瞑目!”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莺菲曾有书信说贺贤妃小产,此事在后宫弄出不小的风波,又说她被陷害。我火急火燎的从边关赶了回来,谁曾想是她的死讯。莺菲的性子我明白,她断不可能自寻短见,到底是谁害死了她?贤妃?还是太后?”
伊然睁大了眼睛,“路将军,这种猜忌之话不好多说的。太后身为六宫之主,怎会下毒手害人。而路姐姐……”
她想了想,尽量贴近事实的描述,“伊然那天夜里被噩梦所扰,惊醒以后便看到路姐姐的房中还亮着灯,怕她多想,便走过去看看,没曾想……”
“后来,伊然为此也曾被太后打入大理寺大牢,幸而皇上圣明。只是路姐姐的事,却不知皇上查的如何。”看了看路战道,“路将军应当相信皇上不会有所偏颇。”
“皇上不会偏颇,却未必不会受胁迫!”路战冷笑一声,“伊婕妤或许有所顾忌,路战能够理解,也多谢今日你说了这许多,路战告辞!”
他站起身,面无表情。伊然反而有些心慌,也站起身唤道,“路将军……”
路战伸出一只手拦住她下面的话,“伊婕妤不必多虑,路战虽是个粗人,却也不会乱来。莺菲的仇,做爹的自然要报。路战不会错杀一人,却也不会放过凶手!”
说罢,拱了拱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伊然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有千百句话哽在喉头,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她方才的话是否有什么不妥,坐下来细细回味着,生怕说错一句话。虽然她都是斟酌思量着说的,但还是有所担心。
路战那句话让她心里到现在还无法平静,路莺菲一直把她当朋友,朋友!而她却以戒备之心看待路莺菲,凡事小心翼翼。
其实仔细回想,路莺菲也不过是个没有完全长大,刁蛮任性的小女孩。她只是习惯了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一旦得不到,就会撒娇霸道蛮横,但是她却也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啊!
到如今,却芳魂消散得莫名其妙,连个真实的原因都不能透露,实在是太悲哀了。越想心里越难受,不知坐了多久,连有人走了进来都没察觉。
“爱妃在想些什么?”秦旭飞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伊然在发呆的样子,脸上愁容满面的,连自己走到了她的身侧都没有发觉。
伊然恍然惊醒过来,连忙起身,“臣妾叩见皇上!”
秦旭飞一手拉住她仔细的盯着她的脸道,“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