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听了儿子的话,顿时明白了一切。几天来一直困扰夫妻俩的难题,也随之解开了。
那天上午,夫妻俩收了生意,准备回家。秦氏不见儿子在身旁,以为他跟往常一样就在附近玩耍,便像一往一样,随口叫喊了几声。她当然听不到回答。秦氏又叫喊了几声。依然没听到儿子的声音。这时,一个熟人告诉他们,怀中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薛老大一路问一路找,最后才发现儿子居然拜当今县太爷为干爹,并且在县衙当了副班头。薛老大跑回肉摊,将这一惊人的喜讯告诉了秦氏。
实事求是地说,那天,薛老大两口子真的不知道怎样走回家的。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来到半路一处僻静地,薛老大放下独轮车,使劲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很疼。为了验证是否在梦中,他要老婆狠狠搧了自己两耳光。同样很疼。不是做梦。那么,高高在上的县太爷怎么就看中了怀中?收他为义子,并且一句话叫他当上了副班头?是怀中有才吗?这显然不是。文,怀中认不了几个字,武,怀中不会一招半式。是怀中相貌出众?显然也不是。秦氏美丽的基因并没有遗传给儿子,怀中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男孩。除了这两样,还能有啥?老薛家往上数五代,也没有一个当官的,甚至连一个当过村正的人都没有,因此,不可能与这位县太爷沾亲带故。思来想去,都不通。薛老大最后想:“一定是咱哪位祖先埋到风水地里了,到怀中这辈使劲了!”他特意买了香,买了纸钱,跑到自家坟地里烧了一通。秦氏疑惑地摇摇头,说:“没那么巧吧。”
现在,疙瘩解开了。
“县太爷相中的还是我这张脸啊!”秦氏暗暗想道。
“娘,你明儿就去一趟嘛。”见秦氏沉吟不语,怀中催促道。
“孩子,你也不小了,”秦氏说道,“你应该知道,你干爹单单叫为娘去的真实用意。”
“那又怎样?”
“怎样?乖孩子,咱可是本分人家啊!”
“本分不当饭吃啊。”怀中说,“听师爷讲,三国时,一个人为了巴结姓刘的皇叔,把自己的老婆杀了,割了大腿肉给皇叔吃;还有,许多当大官的,为了巴结皇上,争着把亲生女儿送进宫。远的咱不说,就说咱知道的。庄东头的老高,是个外字姓,无依无靠,为了能在庄上站住脚,说上话,天天吃了晚饭,就把老婆送到村正家大门外,天微明时再把老婆接回家。娘,这事不是你跟爹说的吗?你还说,那些年,村里的好处不都给了老高家吗?还有,后庄的老杨,为了房子,跟邻居打官司,打一场,输一场,打一场,输一场。后来,老杨让他年轻漂亮的儿媳妇跟乡里的一个里正挂上了勾,官司不才打赢吗?这事,不是也是你跟爹说的吗?娘啊,为啥事情到了自己头上,你就犯糊涂呢?”
“儿啦,不是为娘的犯糊涂,是看啥事啊。”
“啥事都是人做的!只要对自己有好处,就能做。”怀中说,“你偷偷的去,偷偷的回,人不知鬼不觉,又有啥哩?”
“怀中,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秦氏恼了,“我不去!你跟你爹说,他叫我去我就去!”
怀中扑通一声跪下了,抱住秦氏的腿,央求道:“娘,你就去一趟吧。娘啊,不是我胎里坏,也不是我学坏了,实在是情势所逼啊。从我记事起,你和爹就没敢在人前大声说过话,大事小情,都是顺着别人。多少年来,没人给咱送过一星半点的东西,反而是咱家不断地给别人送猪头、猪腿、猪大排。送了又怎样?不是照样受人家的欺辱?别说村正、财主,就是一般的小混混,不是成天跟在你后头这儿抠抠那儿摸摸吗?自从我在县衙当了副班头,变化有多大,你心里不清楚吗?看看屋里堆的这些东西,再看看左邻右舍怕怕的眼神,怯怯的语气,就知道咱现在是大爷了。就连一向霸道的村正不也在巴结咱吗?刚才,在村正家,村正说,明天,咱乡里的几个里正要来咱家。说实话,我不想失去这份职业。一旦失去,咱家的处境会更难。退一步讲,县太爷能看上你,实在是你的福气。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啥了不起的人物,你就是一个稍有姿色的农家妇女。娘啊,你想想吧。”
汩汩的泪水顺着秦氏美丽的脸庞无声地流了下来。
一只花脚蚊子在娘俩之间嗡嗡叫着飞来飞去。
怀中再一次央求秦氏答应。
秦氏呆呆地站立着,任凭泪水汹涌的流。
怀中失望地爬了起来,不声不响地走到里屋,拿了一根麻绳,义无反顾地走出家门。
秦氏压抑着声音,喊道:“孩子,你要干啥?”
怀中头也不回,走进夜色中。
秦氏紧咬着嘴唇,冲了出去,拉住了儿子。
“娘,放开我,让我去死吧!人家都有个有本事的爹娘,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当官,要当财主。我没有,啥都没有,从生到死,都注定是一个被人欺辱的下人。这样活一辈子,还不如死。我死后,到了阴曹地府,就是跟阎王爷打一百架,也得托生到当官的家里,在娘胎里就注定是人上人.。”
“别说啦,娘答应你。”
秦氏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悲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里屋。
第二天,秦氏对丈夫说要到西街绸缎庄买几尺布匹,遛脚去了东郭大人的外宅。
那一次,秦氏只有羞辱、愧疚、悲愤,还有害怕和拘谨。尽管东郭大人软款缠绵,温柔体贴,手口并用,也始终没有激发起她的****。她像一具木偶一样,僵硬地躺在床上,任凭对方摆布,眼泪一个劲地往肚里流。事毕,她一遍又一遍地用清水擦洗下身,好像永远也洗不清。
一来二去,两个人熟悉了,秦氏居然渐渐有了感觉。东郭大人见多识广,知识渊博,他那曲折离奇的故事,娓娓动听的语言,令秦氏着迷;他那花样繁多的床技,久战不泄的旺盛精力,令秦氏销魂。想想丈夫薛老大,木讷老实,不善言辞,吃过晚饭,钻进被窝,一句话不说,趴到身上就捅了进去,好像拉大锯一样,一进一退,一进一退,没几下,就到底了,这时候,秦氏还没感觉哩。等到秦氏有了感觉,薛老大已经鼾声如雷了。这样一成不变的功课,他们已做了许多年。那时,秦氏并没觉得不好,反而认为天经地义,女人嘛,就得让丈夫高兴、舒服。现在,跟东郭大人接触多了,她才觉得,以前的夫妻生活简直就不叫生活。跟东郭大人睡觉才叫一个爽。有了这个想法,秦氏开始积极配合,继而又采取了主动。
东郭大人喜出望外,万分的高兴。
大人一高兴,一句话,薛怀中当上了县里的总捕头,手底下管辖着几十号身怀绝技的捕快。三九天穿裙子,薛怀中抖起来了。
纸里包不住火,雪窝里埋屎埋不长。薛老大慢慢听说了老婆跟县太爷之间的那些破事。他不敢找县太爷拼命,甚至不敢去理论,也不敢责骂老婆,老婆背后站着的是县太爷啊。他更加知道,一旦闹将起来,不但儿子的官职不保,就连自己的小命也难说呀。薛老大只有生闷气,后来,气出了病,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不吃不喝,一声声痛苦地叫唤,不久,含恨离开了人世。
薛怀中当上了总捕头,开始在全县范围内办理案件,抓捕疑犯。一天,薛总捕头带领几个手下,来到了繁华小镇九里棚。几个人在街上逛荡了半上午,也没发现可疑人物。秋阳似火,天气闷热。几个人受不了了,钻到一家茶馆里喝茶乘凉,眼睛可没离开人来人往的大街。也是合该有事,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打从茶馆门前经过,映入了薛总捕头的眼帘。
这两个姑娘是柴木县九里棚人氏,姓时,姐姐叫春兰,今年19岁,妹妹叫春香,今年18岁,都待字闺中,尚未出阁。两姐妹生的身材窈窕,个头适中。曲线优美,凸凹有致,观之令人触目惊心,灵魂出窍。尤其是两姐妹的皮肤,白皙粉嫩,情色欲滴,并无一丝瑕疵,给人一种触摸一下马上就死也值但又怕触破想要极力呵护的奇特心理。含情脉脉、水汪碧透的眼睛,摄人心魄,夺人心志。她们的父亲不是别人,正是远近闻名人送外号“十二能”的时运来。刚才,母亲突然肚疼,两姐妹便携手到街上寻找父亲。不巧的是,她们被薛总捕头看到了。
薛怀中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冲到了大街上,拦住了春兰春香的去路。他的几个手下也提着腰刀跟了出来,将两姐妹围在核心。这样的场面两姐妹见多了,淡然一笑,想要走开,薛怀中伸刀相拦,强硬地问道:“妮,叫啥名字呀?”春兰反问:“管我叫啥名字作啥?”薛怀中说:“想跟你们认识认识。”春香说:“有这个必要吗?一个捕快说道:“有必要没必要不是你们说了算,是我们说了算。说吧,妞,叫啥名字?”春兰正色道:“请让开,我们有要事要办。”薛怀中摸出了腰牌,在两姐妹眼前晃了一下,说道:“我是本县的总捕头,县太爷东郭大人是我的干爹,我们奉命在此缉盗。”春香掩嘴而笑,说道:“这个世界真奇特,把干爹都抬出来了。”薛怀中没了耐性,说道:“识相的,领我到你家去,让我会会你父母,以后自会有你们的好处,不然.。”春兰问道:“不然便怎样?”薛怀中冷冷一笑,再次问道:“真的不给面子?”两姐妹微笑不语。薛怀中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兄弟们,我怀疑她们跟一桩盗窃案有关,带回衙门,细细审问。”几个如狼似虎的捕快“哗啷啷”抖出锁链,就要拿人。这时,春兰春香才明白,眼前的这几位,真的不同于一般的小混混。小混混只会耍坏使横,可是,他们再坏再横,与当官的比起来,差距也不是一个十万八千里呀。两姐妹笑不出来了,紧紧抱在一起,抖个不住。眼看锁链就要加身,薛怀中发话了:“不要碰着了她们,这么漂亮的妹妹,碰着了怪可惜的。让它们跟着走就是了。”一个捕快拔刀吓唬道:“快走。再不走就剁了你们!”另几人随声附和:“快走!快走!”
正在闹嚷,十二能时运来赶到了。他抱拳作揖,连声说:“各位大爷,得罪,得罪。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薛怀中问:“你是谁?”十二能说:“我是她们的父亲,叫时运来,就住在这条街上。”薛怀中打量了对方一会,说:“你长的也不咋样啊,生的闺女咋就恁好看哩?”十二能陪笑道:“惭愧惭愧。”薛怀中说:“我怀疑你的闺女跟一桩杀人案有关,我要带她们回衙门审问。”拜托,说瞎话也要有个好记忆中不中?老兄,刚才明明说的是盗窃案,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杀人案了?十二能故作惊奇地问:“杀人案?哪里的杀人案?”薛怀中不高兴了,说:“哪里的杀人案,用得着跟你说吗?你是哪架子上的鸡?”十二能软中带硬地说道:“你是用不着跟我说,不过,不是我夸口,柴木县所有的杀人案,我都清楚。”“喓,刮大风喃炒面,你咋说出来唻?我都不敢说全知道,你敢说都清楚!真是大言不惭,也不怕闪了舌头。”十二能说:“我县衙里也有个把朋友,不说独霸一方吧,也还说得过去,所以.。”“所以,你想拿你的朋友压我,是吧?你的朋友叫啥?干啥的?你说说。”十二能迟疑着,正在考虑是不是把朋友抬出来,吓唬对方一下。“说呀。你的朋友究竟是谁?说呀,说出来。”捕快们催促他。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叔小声对十二能说:“这人是县太爷的干儿,现任总捕头一职。你若说了,他会不会找你朋友的茬?”十二能感激地望了对方一眼,再也不提刚才的话茬了。薛怀中紧盯着他:“说。你的朋友叫啥?今儿你要不把你朋友的名字说出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十二能随机应变道:“咱就不提他了,有啥事咱自己解决。”“自己解决?咋解决?”十二能见这货不纠缠朋友的事了,并且口气缓和了下来,就势说道:“要不咱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谈谈,好呀,不用找地方,这个茶馆就行。”十二能说:“好呀,咱们进去谈,让他姊妹俩先回去吧?”薛怀中断然拒绝:“不行。她俩必须在场。本捕头看着舒坦。”
一行人进了茶馆,各自找座位坐下。薛怀中问道:“哎,老时是吧,你看这事咋解决?”十二能伸出右手,轻轻摇了一摇,说:“官爷,我出这个数,你看行不行?”“奥,你说的是钱吧?跟你说实话,再多的钱也不顶事。”十二能问道:“那,官爷,你说咋解决?”“这事嘛,说难,确实难,说不难,也容易。你只要跟我攀上亲戚,就没事了。”“攀啥亲戚呢?”“老时,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有俩闺女,随便给我一个,当然,你要愿意,俩都给我,我也不嫌多。那时,你就是老丈人了,在整个柴木县,你纵然杀人放火,也没人敢咋了你。你看如何?”十二能沉吟一会,说道:“官爷,能不能容我考虑考虑?”“可以,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十二能说:“不是。我是说,回家跟孩她娘,还有俩孩子,商量商量。明天上午这个时候回答你,你看可中?”一个捕头喝道:“就现在考虑,别耍花样。”薛怀中摆摆手,说:“行,就明天上午。姓时的,你飞不了你。”想想,又说:“明天上午,对面的聚宝阁酒楼我全包了,就在那里喝订婚酒。”
第二天,恰巧瘦侠从此路过,一时肚饥,进了聚宝阁。莽撞的店小二不合摔了瘦侠一跤,店老板王瘸子为了息事宁人,把瘦侠请进了酒楼,只想让这个病鬼吃了饭赶紧走人,没想到的是,薛怀中来的这么快,正好把瘦侠堵在了店里。
十二能神态自若、大大方方地进了酒楼,一眼看到了手里攥着筷子嘴里不停咀嚼的瘦侠,瘦侠也在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一个捕快喝道,“你吃饱了没?吃饱了赶快滚!再在这里支吾,小心你的狗命。”
“我是在饭店吃饭,不是在你家玩耍,”瘦侠有气无力地说,“只要老板愿意,我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你管不着。”
薛怀中逼近瘦侠,审视了一会,忽然叫了一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