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公子心中却是极为无奈,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状况。如果是平时,花一点时间为一幅画配个诗词还是极为简单的。但现在的自己没有时间,总不能人家都作出来了,自己还在思考吧。于是硬着头皮开始下笔,可这样就算能写出来,内容会好吗?可想而知。
刘公子在赌,赌纳兰容若也是硬着头皮在写,为的就是占这一步先机。
可自己写了没两句,就有声音传了过来,原来是纳兰容若已经创作完成,开始诵读自己的作品了。
“梅梢雪·元夜月蚀
星球映彻,一夜微退梅梢雪。紫姑待话经年别。窃药心灰,慵把菱花揭。
踏歌才起清钲歇。扇纨仍似秋期洁。天公毕竟风流绝。教看蛾眉,特放些时缺。”
啪!
刘公子手中的笔掉在了自己面前的宣纸之上,墨迹蔓延染黑了自己刚刚写下的文字。自己摇摇头把那张纸揉成一团,他知道,就算自己勉强作完,也没有了任何的胜算,只能把人家衬托得更高而已。
强装镇定,笑着对容若说道:“纳兰公子好才华,在下今天是真的知道天外有天了。”
“刘公子过谦了,如果你能作完,未必就不是一篇佳作。”容若的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轻视之意。
但刘公子心里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明珠大人的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啊。”
“虎父无犬子。”
……
无数的赞美之言响在明珠的耳侧。
“别夸这臭小子了,再夸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哈哈。”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明珠的心里可是很高兴的。没想到刘大人会给自己儿子这样一个机会,今天过后,容若的名声一定会再上一个层次。
“父亲,孩儿先告退了,各位大人告辞了。”容若给明珠和各位大人告辞道。
“回去吧。”明珠也知道容若的心不在这里。
可有一个人眼神却仍留在了纳兰容若的背影上,那就是徐乾学,虽然纳兰容若的诗词看来还略显稚嫩,但稍加教导必定是个纵观古今的人物。
纳兰已经看不到前面的热闹,听不到众人的喧哗。辞退的纳兰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小院,而是信步走在自家的后院中。
看着路旁的花叶,飞舞的彩蝶,纳兰感到是那样的静谧,与前面的沸腾想比,这里仿佛是处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一阵悠悠的琴声传来,如同在诉说自己心中的苦闷,连听者也不禁感染到了那种气氛。
容若心中也疑惑,这是谁在弹琴呢?好奇之下,就顺着琴声而去。
碧池院。容若站在小院门口,听着幽幽琴声,原来琴声就出自这里。这个院子仿佛一个被遗弃的角落,恐怕如果不是雪梅表妹来这里,没有几个人会想起这里来。
从大门往里看去,雪梅正坐在池塘旁边,手抚着前面的一张古筝,琴声正是雪梅弹出来的。
池塘,古树,藤蔓,就连身边侍立的丫头听雨都仿佛和这琴声那么的契合,像一幅绝美的画卷一般,容若一动不动,他怕自己扰乱了这美丽的画面。
雪梅很投入,指尖仿佛跳舞般抚在琴弦上,你看她双眼似闭非闭,面色似愁非愁,容若心里却是第一次对这个表妹如此的好奇,心中是那样的想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愁的又是什么。
“铮…”
一声岔音想起,雪梅的脸上有着一丝痛苦,仿佛触碰到了心里的哪个疼痛的地方。不知怎样的,容若感觉自己的心里也痛了一下。
容若慢慢的走进了这个小院之中。
“冬郎表哥。”雪梅见容若进来,神色慌忙变回平淡的模样,但却没有逃过容若的眼睛。
“这是什么曲子。”
“叹孤梅。”
容若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道,“你作的曲吗?”
“是的。”
“叹孤梅,演奏的多么真实啊,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容若的脸上尽是关心。
雪梅躲避着容若的目光,推迟着说着没什么事。
容若知道她不想说,自己一定问不出来。虽然表妹住在自己家里,但心却是和这个家有距离的,那道距离,仿佛一道天堑,自己越不过去,雪梅越不过来。
容若便不再问她,慢慢的走到窗前,拿起了一支挂在窗前的竹萧,走到雪梅面前说:“你我合奏一曲如何?”说完也不等雪梅同意不同意,萧已放在了嘴边。
洞箫的声音呜呜切切,有点悲凉,婉转不绝,雪梅觉得那声音仿佛萦绕在自己心里一般,是那样的沁人心脾。
雪梅重新把手放在了琴弦之上。
萧音似止未止之际,已有一二下琴声在萧声旁响了起来回旋婉转。
箫声也开始由低变得渐渐高了起来,恰似吹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箫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渐渐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雨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琴音如同风绕丛林,琴弦的颤抖声声犹如松风吼、又似泉水匆匆流。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落壳竹林;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涛声;仿佛黑夜里亮出一轮明月,晨起看到的第一丝曙光。
两人无言,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同时渐渐移近.…只听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慢慢的两人的手中琴与萧都慢慢的放下,眼神之中似乎变得熟悉了一点。
“想不到我们能够合奏的这么默契。”
“表哥大才,雪梅不过是陪衬一下而已。”
“你这样谦虚就不对了,明明你的琴艺已经有极高的成就了。”想了一下,容若继续说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故事。”容若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雪梅的眼中刚刚有的熟悉又变得陌生,那种陌生仿佛要把容若推到千里之外。
“表哥多想了,我真的没有什么故事。”
雪梅这样说,让容若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模模糊糊,想要抓住却触及不到。
看着这略显清凉的小院,容若知道自己家却是冷落了这个表妹。也许雪梅的愁就是来自这样的冷落中,就算不是,也一定有一定的原因在这里。
以后一定要经常来看看这个表妹。容若心里想到。
“你在这里会觉得闷吗?”
“还好吧,慢慢的会习惯的,我本来就是个喜欢安静的人。”雪梅平静的说道,但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无奈。
容若想了想说道:“过几天陪我出去走走怎么样?老呆在这里怎么能行呢?会憋出毛病的。”
“还是算了吧,安安静静的也没什么不好,跟表哥出去我也会拖累你的。”雪梅拒绝了。但她心里又何尝不想出去玩一下?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这里再好,终究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即使再好也会看烦的。
容若不知道雪梅表妹心里的想法,但她知道,任何人一直在一个地方呆着也会无聊,也会闷,也会烦。而且想要知道自己表妹的故事,就要接近她,熟悉她,让他放下那层戒备。
“别推辞了,过几天我出去狩猎,到时候来接你。”说完容若就离开了,根本不再给雪梅回答的机会。
雪梅看着自己表哥的背影,眼中有些无奈,有些迷惑,也有一些期待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