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刘晓也算是一个“锅盖”吧,他也来到了南京。这位上海中央局书记在上海领导地下党时,他的公开身分是关勒铭金笔厂副董事长,以后奉命撤到香港。渡江前,他应召乘船北上,在中央和由合肥瑶岗前去北平的饶漱石一起,陪同毛泽东主席在北平西郊的双清别墅多次与陈叔通、黄炎培等上海工商界爱国民主人士共同研究上海的经济接管和生产问题。他的到来,自然受到邓小平、尤其是即将主持上海工作的陈毅的热烈欢迎。
5月1日,中共中央电贺南京解放,在南京“国民大会堂”(后改为人民大会堂)召开解放区与地下党3000余干部的会师大会,华东局、总前委和第二、第三野战军的领导人邓小平、刘伯承、陈毅、饶漱石等都出席了大会,刘晓也应邀出席。邓小平在大会上讲话,勉励两军的干部与南京地下党的同志团结一致、同心同德,为建设一个崭新的人民的新南京而奋斗。
就在这欢庆会师的歌声笑声中,总前委、华东局又在准备收拾行装了,因为战局发展很快,在4月29日上午,驻在常州合作仓库的粟裕报告:逃向杭州被我逼入山区之敌第四、二十、二十八、四十五、五十一、六十六、八十八及九十六军等部已大部被我歼灭,仅五十四军残部(约余两个师)逃跑。军委在得知以上情况后,电示总前委:除直接领导南京工作外,请迅速抓紧完成占领上海的准备工作,以便在一星期以后,假如汤恩伯从上海逃跑时,你们能够主动地有秩序地接收上海。
军情似火,军令如山。陈毅、饶漱石同邓小平商量,在这会师大会之后,立即前往丹阳,赶紧进行接管上海的准备工作。陈毅、饶漱石上车时,刘晓及一大批干部也上车了。
陈毅等一行离开南京后,在镇江略作停留,即转赴丹阳。他到达时,已有一批接管干部先赶到了,而且粟裕和唐亮已于5月2日到达了丹阳。陈毅和邓小平的住处,安排在丹阳县北门内的戴家花园。
陈毅和饶漱石、张鼎丞、舒同、粟裕、唐亮、刘晓等联名给中央发了个电报。其中说:我们留小平在宁协助三天后东进。总前委已进驻丹阳县城,与华东局机关、部队及南下干部会合。正积极部署接收上海的准备工作。粟、唐驻武进,现在此一同部署上海工作。
本来军委有指示,为了稳住上海的敌人,以免他过早逃跑,要求暂不攻占杭州。故陈等报告:谭、王率七兵团今日可占领杭州,停止已来不及,关于进占上海的时间,当遵照电示办理。
丹阳是个小县城,突然成了整个华东的领导中心。先后到这里集中的有华东局秘书长魏文伯、副秘书长吴仲超负责的华东局机关,由华东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周骏鸣率领的华东军区机关和警卫旅,由华东局城工部长王尧山和山东昌潍地委原书记赵毓华负责的“南下干部纵队”(由华东局干部和山东、苏北解放区各区党委、地委、县委配备的党、政、军整套班子组成,还有一部分中共上海地下组织的撤退干部)以及周林、曹漫之带领的政务接管人员,曾山、许涤新、刘少文负责的财政经济接管员,夏衍、钱俊瑞、范长江等负责的文化教育接管人员,华东局社会部副部长梁国斌、李士英、胡立教、杨帆等,以及负责接管国民党上海市警察机构的人员,盛丕华父子和其他几位爱国民主人士,还有一位“杨秘书”,他是同潘汉年、夏衍、周而复等人一起,带着一个警卫班从北平赶来的。这些属于党、政、军、财、文各界的干部约5700余人,以及陆续增加到8000余人,连同警卫旅等,共3万余人。他们积极地工作,也盼望邓小平及早到来。
邓小平被副官处安排在南京颐和路八号,一连忙了几个昼夜。5月6日,才由华东财委委员、秘书长骆耕漠陪同前往丹阳。
为了加强接管工作的准备,总前委4月30日在南京时,便向军委建议推迟攻占浏河和进入上海的时间。军委同意,并规定5月10日以前不攻上海,以便有10天的时间作准备。
这些准备工作,首先是对全体人员进行形势任务和政策纪律教育,对部队,主要是认真学习总部颁发的《约法八章》布告,华东军区和第三野战军政治部颁发的《入城三大公约、十项守则》的命令,以及入城纪律、外交纪律的具体规定,做到人人熟记,个个遵守。对于参加接管工作的人员,强调入城后必须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及其他劳动群众,尽可能多地团结和争取知识分子、科技人员和爱国民主人士。在丹阳的刘晓、刘少文也起草了对上海解放后会师工作的指示电文,经中央台转上海台,告知战斗在上海的刘长胜、吴克坚等人。
在接管工作中属于事务性和技术性的准备也十分繁杂。如草拟接管上海各种组织机构的命令。印制军管会命令和军管代表的任命书,刻制和盖印各种接管印章,印制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上海市军管会人员的胸、臂置等,几乎找来了丹阳全城的木刻匠人,买完了丹阳城内能供印刷的各种纸张,丹阳人民作了极大的支持。
总前委、华东局领导人员的繁忙更不消说,仅以5月10日这天为例,在从南京到苏州这个地段上,他们都在做些什么呢?
在南京,中央批准了南京市人民政府成立,刘伯承市长在成立大会上发表就职演说。
在苏州金城新村,粟裕、张震草拟并颁发了《淞沪战役作战命令》。
而在领导中心——丹阳,邓小平在写《关于渡江后工作情况向毛主席报告》;饶漱石起草了给中央的《关于接管上海准备工作的情况报告》。还有陈毅呢,他在丹阳大王庙的院子里向军队干部和接管工作人员作长篇大报告。
陈毅作报告的前两天,他在丹阳街上看到一堆穿黄军服的人,没有戏票硬要挤进光明戏院去看《白毛女》,而老百姓有票却进不去。陈毅火了,亲自跑去干涉,那些人才退出来。而且他看到丹阳街上好多队伍,看来是自由上街兜风的。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同邓小平谈起这些事来,表示自己要狠抓一抓。邓小平也严肃地说,对,赶快抓。上街不请假,这种情形不搞好,到上海一定要天下大乱。
于是陈毅便到大王庙作起报告来了。他又鼓励,又批评,充分说理。当他讲到激动处,摘下军帽往桌子上一摔,厉声说:“我们野战军的‘野’,在城市不能‘野’的!”“入城纪律是入城政策的开始,是‘见面礼’。”后来他告诉大家,我们必须用横渡长江的精神来演习入城纪律,这样,进上海一定会做好的。
有一天,陈毅说,在西柏坡时,毛主席告诉他,国民党政府的资源委员会还有很多人在南京、上海,部队过江后,对他们应该照顾。陈毅想派孙冶方到南京去一趟。邓小平赞成,叫到南京去找万里,把资源委员会在南京各单位的负责人找来谈谈。结果以南京组织了一个十几人的“资源委员会随军服务团”,并且很快也来到丹阳,准备参加上海的接管工作。
“服务团”到达丹阳,陈毅热烈欢迎,请他们到戴家花园的空地上一同看露天电影,并向他们介绍了邓小平。陈毅说,周恩来、小平同志和我,都到法国勤工俭学过,都有过工业救国的想法。他还学过工程。大家听了既表惊讶,又感亲切。坐在小平右侧的是“随军服务团”的副团长谢佩和,原是资源委员会南京办事处副处长。他在谈到黄泛区的开发利用问题时,邓小平告诉他,中央已在考虑这个问题,很快将着手进行。大家听了都很高兴。
在这一天等于20年的革命高潮中,邓小平以极其旺盛的精力处置着各项任务,就连在3月14日中央座谈会上提出的那些任务都必须一一落实,对原来拟定的那些组织、人事方案,还要根据新的情况认真调整,再报中央批示,真是千头万绪,更何况军事问题不能放松。
5月12日,淞沪战役打响了。第一阶段的基本任务在于钳击吴淞口,封锁黄浦江,以切断上海国民党军的海上退路。在清外围之后,战斗主要在市郊吴淞、高桥附近主阵地前沿进行。在吴淞、月浦、杨行、刘行、大场一线,是敌人碉堡林立的永久性筑城地带,子、母堡群都是由钢筋混凝土浇成。每堡每点除利用自然河沟作障碍外,又设有铁丝网、鹿砦、木城、螃沟、地雷等副防御工事,炮火配备很强。加之地形平坦,射界开阔,公路纵横交错,利用机械化部队机动,有战车、装甲车配合,能得到飞机、舰炮和要塞炮火支援守敌又比较顽强.对重要阵地总有四五次的争夺,我军歼敌一个营,要付出1000人伤亡的代价。
因此第二十八、二十九军在月浦、杨行三天激战中,伤亡达8000余人,这是三野及其前身华野在解放战争中少有的事。
邓、陈在获悉以上情况后,于15日电示粟裕、张震:沪敌在我钳形攻势下,已难逃脱,应明确告知第九、第十兵团前线指挥员,攻沪作战,不要性急,应立于主动地位,作充分准备,大量使用炸药,配合炮兵及坑道作业,克服敌之钢筋水泥碉堡。粟裕、张震一面调整部署,一面于16日颁发了《淞沪作战战术指示》,要求各部队指挥员加强战场侦察,切实查明敌隋,慎重周密地组织战斗。选择敌人防御弱点,切入其纵深,然后从敌侧背或由内向外打,集中火力突击一点,挖交通壕接近敌碉堡,以小群动作,轮番实施攻击,以炸药包开路,改变集团式的进攻方法。战术改变、战场形势也随之有所改变。
5月18日粟裕、张震向军委和总前委请示:如对沪攻击已不受时间地区限制,我们意见四面八方向市区发起攻击……以第九兵团主力先解站苏州河南与南市之敌,尔后会攻苏州河北……“惟不知接管准备与其他方面是否已准备完毕。”陈、邓当即明确答复:“进入上海的政治准备业已初步完成,攻占上海的时间不受限制。”接着军委也提:“是否可于5月25日前后开始攻城?”
于是,三野于21日作了总攻击部署呈报军委和总前委。总攻击将分为三步:第一步全歼浦东之敌;第二步夺取吴淞、宝山及其外围阵地,完成对苏州河以北地区敌军之包围,攻占苏州河以南并沪西区及南市区全部;第三步聚歼可能溃缩于苏州河以北、吴淞、宝山以南的江湾地区之敌,达成全部攻占淞沪全区之目的。此部署迅速得到军委同意。
23日,三野获悉汤恩伯已率其一部兵力逃到吴淞口外的军舰上,苏州河以南仅剩下7个交警总队,据此判断敌军将撤离上海,便下令总政。战斗虽仍激烈,仍颇有进展。
根据形势发展,华东局和总前委决定,陈、饶先率一部分接管干部于25日下午东去。他俩过苏州时,同粟裕面谈一次。
时已过黄昏,粟裕到前线部队报告,上海守敌的殿后部队派人到我前线部队接洽投降,来人说,汤恩伯、陈大庆及其主力已撤到吴淞,粟裕一面嘱其继续接谈,一面令各部队加紧猛追。天黑以后,前方报告:我二十六军已占大场,正继续东进中。江湾之敌,已甚混乱,我二十八、二十九及三十三军正向东猛进中,预计此刻可能到达吴淞。
刚刚放下电话,得知陈、饶已乘火车东来。粟裕立即赶赴火车站接。见面后,粟裕汇报了以上情况,并且说,估计淞沪作战明日即可结束。
陈、饶本来准备在苏州住一夜的,听了粟裕介绍的情况后,陈说:不能住了,赶快走。对粟裕说:请你报告中央,因为我们没带电台,如中央对上海有指示,请发三野转,我们打算今晚到南翔宿营,明天晚上可以进到沪西圣约翰大学或交通大学暂住。你给小平同志发个电报,请他率华东局机关及接收人员,明晚乘车直开南翔;如南翔到西站可通,就直接开到西站,然后到圣约翰或交大与我们会合。
粟裕送走了陈、饶,从火车站回到指挥部,立即发报给邓小平,时已近午夜。
邓小平接电报,下了动员令。数以千计的干部,随即行动起来,有秩序地向火车站开去。这些与丹阳县人民一起为准备接管上海而日夜辛劳了1个月的“远方来客”的行动,牵动了丹阳千家万户的人心,他们唱歌、呼口号,夹道欢送、万人空巷。“丹阳,丹阳,丹阳朝阳。”小小丹阳城,俨然成了一只展翅飞翔的丹凤,迎着东方初现的曙光。四十年后,丹阳县已在改革开放中发展为市,艺术家已在彩化了的通衢街心,塑起了颇有象征性的美丽的凤凰。
邓小平到达上海,陈毅、刘晓、刘长胜、潘汉年等把他接到圣约翰大学休息,第二天,一同搬到金神父路(现瑞金二路)的原“励志社”和“三井花园”。邓小平住在“三井花园”。
邓小平在“三井花园”住下的时候,上海已完全解放,歼敌15.3万人。
6月2日,传来了长江口的崇明岛解放的喜讯。至此,整个京沪杭战役胜利结束。
总前委的历史使命胜利完成。
(吴克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