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3月23日，毛泽东一行离开西柏坡，风尘仆仆地赶往北平，去接受人民的“考试”。毛泽东曾经说过期望“考试及格”及“不当李自成的话吗？后人对此又有何评说？
1949年3月23日，是我们离开居住将近一年多的西柏坡的日子。
毛主席说：“今天是进京的日子，不睡觉也高兴啊。今天是进京‘赶考’嘛，进京‘赶考’去，精神不好怎么行呀？”
他这么一说，几个首长都笑了起来。
周副主席笑着说：“我们应当都能考试及格，不要退回来。”
毛主席笑着说：“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当李白成，我们都希望考个好成绩。”
风尘仆仆
汽车离开西柏坡，沿着山间公路，向东北方向驰去。这个车队一共有11辆小汽车。第一辆是带路的吉普，第二辆是毛主席乘坐的吉普，第三辆是家属坐的中吉普，第四辆是刘少奇同志的小卧车，第五辆是家属坐的中吉普，第六辆是周副主席一家坐的中吉普，第七辆是朱总司令一家坐的中吉普，第八辆是任弼时同志一家坐的中吉普，第九辆是陆定一同志一家坐的小吉普，第十辆是胡乔木同志一家坐的小吉普，第十一辆是叶子龙主任一家坐的小吉普。另外，后边有5辆拉少数机关工作人员和拉行李的卡车，还有5辆卡车，
拉的是中央警卫团的手枪连和一个步兵排。
大批的机关工作人员虽然比首长们先出发了，因为路不好走，他们并没有走多远。
首长们坐的汽车，大部分是从延安开来的，别看这些车子已经很旧了，但跑这样高低不平的马车路，还是比较适用的。
因为都是土路，尘土很大，车子与车子之间都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尽管这样，还是有尘土往汽车里飞落。为了挡一挡尘土，我们就让毛主席戴上眼镜，戴上口罩，披上雨衣。
不久，汽车就来到了华北大平原上，见了大平原，我们的心里顿时觉得开阔起来。我透过玻璃，看着车外的一切一切。
有的同志急切地问我：“你说平原上有铁路，有火车，怎么看不见呀？”
我说：“你别着急，保证叫你能看到铁路和火车。”
行车途中，毛主席很高兴。他在汽车上不断地和我们说说笑笑。
毛主席问：“今天又是3月份，为什么老在3月份咱们有行动呢。你们记得这几次行动的时间吗？你们说说。”
我说：“1947年3月18号撤离延安啊。”
“去年3月份呢？”“去年3月22号，由陕北米脂县的杨家沟出发，向华北前进啊。”
“今天是3月23号，去年3月22号只差一天，我们又出发向北平前进了。三年三次大行动都是在3月份。明年3月份应该解放全国了。等全中国解放了，我们再也不搬家了。”
毛主席说后，我们都笑了。
毛主席还问我们：“进北平是要进的，但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快。你们想到了吗？”
我说：“毛主席讲过，三年到五年打败蒋介石，五年以后打败蒋介石也很好啊。我们也没有想到，撤离延安两年就进北平了。”
毛主席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一支香烟，边抽烟边向我们讲了很长的一段话。
他说，咱们没有想到，蒋介石更没有想到。他天天想消灭我们，反而被我们消灭了。他向他的美国主子要钱要物，要新式武器，把在抗日时期留在大后方的军队拉出来，用美械装备起来，又用美国海上的轮船、陆地的汽车和火车、空中的飞机，把军队送到前线。他向他的美国主子保证，不和共产党搞联合，利用美国的大量军援，提出三至六个月在中国的土地上消灭共产党，消灭八路军。他们的人多武器好，又有物资保证。我们人少武器差，又是缺吃少穿，什么都没有保证。但是，他没有能消灭我们，反而被我们打败了。这是什么原因呢？有什么奥妙呢？道理很简单。这就是因为蒋介石发动的战争是反人民的，是非正义的，人民反对蒋介石发动内战，人民也反对他再继续残酷地剥削人民，压迫人民。人心向背，这就决定了我们必定胜利，蒋介石必定失败。
汽车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继续前进着。
在路上，我们看到了一种现象。不管是我们经过的农村，不管是在道路两旁的田间里，我们所看到的人们，要么就是妇女和上年纪的老人，要么就是少年儿童，很少能看见青壮年的男劳力。
看到这种现象时，我就对毛主席说：“主席，你看，农村里几乎没有青壮年男劳力了，干活的都是妇女、上岁数的人和小孩子。”
毛主席叹了一口气说：“是呀，为了战争的胜利，农民们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啊……整个解放战争如果没有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支援，要想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
这时，听见后边汽车鸣喇叭的声音。毛主席估计到可能有什么事情，便告诉司机把汽车停下来。司机刚停了车，后边就有人.跑过来转达周副主席的话，说陆定一同志一家乘坐的小吉普车倒在坎下面了。
毛主席马上下了车问：“怎么样，没有伤着人吧？”
随即派我们路步去看看。等我们跑到出事的地点时，几个年轻人已经把小吉普车抬上来了，大人小孩都没有受伤。
为了安全起见，周副主席就对司机们说：“千万不要出问题，平地上开车也要注意安全。”说罢，他又来到了毛主席身边，对毛主席说：
“陆定一的汽车出了点事，人没有受伤。现在就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
毛主席说：“我早就想休息了，你们要走，我一个人休息也不好啊。”
周副主席说：“现在的路程走了一半多了，再有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宿营地了。”
毛主席笑了笑，就在附近散起步来。
大家下了车，不是先喝水，不是先吃点东西，而是先到井上去打水洗脸。
因为尘土太多了，每个人的脸上都落了一层土。
我们到田间的水井里把水提回来以后，洗完了脸，就开始吃东西。在地上铺了几块雨布，有的蹲着吃，有的坐在雨布上吃。我们吃的是饼干，首长们吃的是小灶发的份饭。
吃过饭，司机开始检查车辆，其他的人，有的躺在雨布上晒太阳，有的坐着聊天。刘少奇同志在看书，周副主席在看材料。毛主席没有休息，他叫我们跟他一块到麦田里走了走。
等毛主席散步回来，周副主席便问他：“主席，怎么样，出发吧？”
毛主席说：“听你的。”
周副主席说：“好，出发。”
汽车开动以后，毛主席在座位上摇摇晃晃的有些睡意了，不愿意多说话了。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见毛主席睡了，老周把汽车也开得慢了，我在旁边注意着毛主席，怕他碰到挡风玻璃上。
毛主席醒来时，问现在到什么地方了。我们说，已经离唐县不太远了。这时，他又点着一支烟，一边抽，一边望着窗外。他抽完了烟，又和我们聊起天来。
毛主席问我们：“去年3月间，咱们由陕北到达晋西北，到了华北军区，又到了西柏坡。你们那时一路上的感觉，和今天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你们有什么感想？大家说说。”
我说：“去年3月份的行军。经过的地方都是老革命根据地，老百姓和咱们的部队有深厚的感情。但是，那里的群众由于条件的限制和战争的破坏，生活都是很苦的。我们在山西和陕北转战十年多，总感到山区物产不丰富，打起仗来，走起路来，上山困难，下山也困难，吃得不好。今天行军才走了几个小时，来到了平原上，好像全身都解放了，轻松了，觉得平原上的风光无限好。好像一到了平原，一切问题也都好办了。我知道我这个想法不一定对，但总觉得平原好。这是我的真实思想。”
我说完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很起劲。因为当时发言的都是河北人，甚至多数就是保定附近的人，所以都有一个意思，就是说平原好。平原上干什么都痛快，打起仗来没有鞋穿，也可以走它几天几夜。
毛主席说，你们讲得很好，你们讲的平原的优点也是事实，讲的山区里的缺点也是事实，但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们没有谈。你们想想，中国革命战争的胜利是靠军队打出来的。我们的军队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直至取得今天的胜利，这一切，都是在山区和边沿地区敌人不注意的地方，敌人不愿意去的和去不了的地方发展壮大起来的。因为我们的军队能吃苦，能克服困难，才会有今天的胜利。如果我们的军队都在出产丰富、交通方便的平原地区和敌人进行战斗，敌人来进攻，我们就和他们对垒作战，或利用村庄和城镇进行巷战，那样，可以想想，到现在我们可能是什么情景啊。是强了呢，还是弱了呢？是胜利了呢，还是失败了呢？
他还说，你们说的那些，过去还有人比你们想得更简单。组织工人举行城市暴动，推翻反动派的统治，中国革命就可以成功了。苏联的革命是从城市暴动开始推翻沙皇帝国的，然后由城市推向农村取得全国胜利的。我们跟当时苏联的情况不同嘛。我们以山区为根据地，小米加步枪，在党的领导下，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建立武装的革命军队，这就叫做以武装的革命反对武装的反革命，以农村包围城市，以少胜多，扩大成果，最后夺取城市，取得全国的胜利。
毛主席讲的这些，对我们的教育很大。话虽然不多，却概括了今天的胜利所走过的道路。这是几十年革命经验的总结，也是毛主席运用马列主义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生动表现。
因为路不好走，当天到不了保定，在天黑以前，我们就在唐县附近的淑闾村住下了。
总结新经验
在淑间村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就出发了。汽车快到保定的时候，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越来越多了。老百姓的穿着，比在前一段山区路上看到的也好多了。在前一段路上，老百姓大都穿得比较破烂一些。而这里却看见有的人穿着新衣服，小姑娘与年轻妇女，还穿着花衣服。
离保定越来越近了，路也好走了。汽车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了。大约离保定还有一二十里路程的时候，从车子里面望去，便可以看见保定城了。这时，后边汽车的喇叭响了，听见喇叭声，司机老周就把汽车停了下来。车子刚停下不多时，周副主席就走过来说：“主席，前面就到保定城了，是不是停一停，扫扫身上的尘土，洗一洗脸？”
毛主席说：“好吧，咱们休息休息。我们的汽车在前面开，我们占便宜了，尘土少些。要等一等后边的汽车，一块进保定城。”
这样，我们都下了车，打扫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洗了洗脸，在路边休息起来。休息了十几分钟，接着又出发了。
毛主席突然问我们：“你们谁到过保定啊？”
我们都说没有到过保定。
毛主席说：“二十年前，保定我是去过，也在保定住过，现在也不知保定变成什么样子了。日本人在那里八年也不会搞什么建设，国民党在战前也没有搞什么建设，这两年更不可能搞什么建设了。到了保定如果有时间的话，咱们到保定街上看看去。”
汽车开了不大一会儿，在我们面前，就出现了一条铁路。在铁路西侧的护路沟附近，我们看到周围的碉堡和坚固的工事都还没动。看到这一切，毛主席就对我们说：“这是日本人想出的这个笨办法，国民党也利用它。他们想用铁路两旁的这两条沟保护铁路，防止我们破坏。但是，他们就没有想到，人民群众的力量是阻挡不住的。结果怎么样？把他们的铁路弄了一个大翻身，两条沟变成了三条沟。你们都看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呀，人民真是伟大呵！”
汽车刚越过铁路，来到西门外广场上，打前站的同志和省委派来的干部就迎了上来。他们说，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首长们休息的地方，是在河北省机关大院里。这个地方很近了，在西门外往西南一拐就到了。
这时，毛主席对司机说：“开慢一点，等等恩来他们。”
汽车慢慢地开了一会儿，后边的车也都跟了上来。这样，十几辆汽车，便一起往保定的西门外省机关大院开去。因为车辆多，目标大，我们经过西门外一个广场的时候，有许多人便朝着汽车跑来。有的人边跑边说：“嘿，快跑！哪来的这么多小汽车呀？”有的人说：“这么多的小汽车，里头肯定有当大官的。”
为了安全起见，我便对司机说：“开陕点，不然老百姓会把车围住的。”见司机正要加快速度，毛主席就说：“不要开快了，应该慢点开。你们看，这里的人很多，开快车要出事的。万一伤着老百姓，那就不好了。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看嘛。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自己人坐的汽车嘛。如果这里开来的是日本人坐的汽车或国民党坐的汽车，老百姓不但不看，恐怕还会远远躲开的。”
说完，毛主席坐在车里，还不断地向围观的群众微笑着招手致意。
汽车慢慢地通过广场，来到了省委大院里。省委书记林铁等领导同志，一齐上前迎接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首长们。这时已经是中午了。
这个大院里，房子很多，住房是不成问题的。首长们住的房间都很宽绰，屋里什么东西都有。等安排好了，毛主席和其他首长们洗了洗脸，就坐在休息室里随意交谈了起来。
林铁同志说：“主席路上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毛主席说：“我不累，我的精神很好。你们现在都很忙，许多问题亟待解决，你们是怎样安排的呀？”
听毛主席想让林铁同志汇报工作，周副主席就对毛主席说“主席先休息-会儿，饭后再听他们的汇报吧。”周副主席又对林铁同志说：“休息、吃饭和你要汇报的时间加在一起，不能超过三个小时，因为三点半还要出发。”
林铁同志说：“请周副主席掌握时间，我们汇报可长可短。”
首长们出了毛主席的房间以后，我们想问问毛主席去不去转转。可一看到他有些疲倦了，想躺下休息，也就不好再问他了。
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就听见火车的鸣笛声，还听见火车“叮叮哐哐”的跑动声。于是，我们就往火车开动的地方走去。因为我们觉得有些奇怪，铁路不是被破坏了吗？连铁路都没有了，怎么还有火车在跑动呢？我们到了一个地方一看，看见了保定站的机务段有很多正在修理检查的火车头，工人们为加快修复人民的火车和铁路，正在那里紧张地工作着。
我们回来以后，火车的声响仍然没有停止。为了让毛主席休息好，我们就把屋里的门窗关好。毛主席的确很累了，尽管还能听到火车的声响，但这声响并没有影响他睡觉。
任弼时同志休息过后，到外边散步去了。朱总司令休息了一会儿，也到外边散步去了。我们警卫人员跟着他们到街上看了看，保定城里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市内比较繁华。首长们又去看了看铁路、火车站和火车检修段，以及车辆停放的地方。
党中央和毛主席等首长路过河北省委所在地保定，河北省委对这一行动特别重视。除了加强路途中的有关工作以外，还在新解放的保定市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以保证城里的秩序和首长们的安全。
这天的午饭，首长们和河北省委的领导同志在一起吃的。吃饭的时候，毛主席指着一盘清蒸鲤鱼问林铁同志：“这鲤鱼是从哪里来的呀？”
林铁同志说：“是白洋淀的鱼。白洋绽就在保定以东七八十里远的地方。保定吃的鱼，大部分都是从白洋淀来的。现在市场上能买到鱼，买到菜，城里的饭馆也不少了。保定刚解放不久，但变化是不小的。”
毛主席说：“敌人在这里占领了那么多年，在敌人占领时期，这一带的人民群众可遭了大难了呀。解放才几个月看来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取得了不少的成绩。今天还要抓紧，以后就好办了，人民群众的心情安定了，工作就好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