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我见李喜来竟出言自伤,心中也有生气了,随手捡了旁边一把双面绣芍药的彩绣团扇掷过去,正中他的额头。
李喜来吃疼纳纳的抬起头来,瘪嘴含泪揉着额头,我呵斥道“好你个李喜来,说这些混帐话是要故意气我么?也罢也罢,上一次我没有护好你,竟使得你死无全尸,你心生怨怼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回去收拾收拾,到绿鄂那里领一百两黄金,我着人送你出宫回家去!”
李喜来连忙跪下,对着我又是磕头又是摆手的,急急道“奴才哪里会对娘娘心生怨怼,只是时常担心自己没用,怕娘娘嫌弃。还请娘娘宽恕则个,不要将奴才送出宫去。”
我也不理他,兀自喝着碗里的蜜冻。菡萏被他吵醒了,见他苦着脸连连讨饶的,便问安青是怎么回事。安青无视李喜来求助的表情,添油加醋的对菡萏讲述了一番。
菡萏听清楚是怎么回事,起身过去揪住李喜来的耳朵,娇喝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猪油蒙了心?居然说出这般混帐的话来!”
李喜来捂着耳朵连连讨饶道“菡萏姑娘饶命啊,我正是因为太想追随娘娘,患得患失才说了胡话,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菡萏手上又加了两分力气“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喜来又疼又恼,对着我求助道“娘娘,菡萏是公报私仇啊!我对娘娘一片赤胆忠心,娘娘救我啊!”
见他这副样子,我的气也消了,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次就放过你。若是再有下次,就让人将你打包丢出宫门去。”
菡萏放开了李喜来,顺势踹了他屁股一脚道“哼,我就是公报私仇,怎么啦?有本事我们两个过几招啊?”
李喜来被菡萏一脚踹倒,干脆坐在地上捂住又红又肿的耳朵道“我的小姑奶奶,我连绿鄂姑娘都打不过,怎么敢跟你动手啊!我觉得你比塞外的生番还要骇人,还好你是只鲛人,不然哪家少年郎失策将你娶回家,岂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菡萏闻言柳眉倒竖,一跺脚又要去打李喜来。李喜来这次倒是学聪明了,起身绕着八仙大圆桌跑起来,还一边对菡萏道“你自己看看,有哪个宫里的娘娘像你这样子?啧啧,简直堪比当年河东狮。”
菡萏满面通红,喘着粗气指着李喜来道“谁说我要嫁人了!你,你,你,你给我站住!”
李喜来又怎么会听话站住,一边小跑一边道“啧啧,还是个结巴,我看你还是留在娘娘身边吃干饭算了。要是嫁了人,非被其他的妻妾欺负死。”
菡萏已经急怒攻心,也忘了自己擅长法术,提着裙子在后面追着李喜来。我们几个在一旁看的人已经笑不自抑,菡萏追了一阵子,自己也停下来坐在绣凳上呵呵笑。盛了一大碗蜜冻牛饮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罢了罢了,不与你这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李喜来也不敢再多言多语,把用过蜜冻的碗勺收拾好,唤了守在远处的宫女进来收拾,又着她们换一盆清水给我净手。
我洗了手,又用生绢把手上的湿气擦干,捡了绣针安静的学起刺绣来。蓦然想起以前在山谷中的静好时光,园中落英缤纷,我执了酒杯背诵着冷月教我的内功心法。冷月在一旁支起绣架,一针一线的绣出精妙绝伦的花纹。
冷月幼时也是不懂得刺绣的,直到她入住皇陵之后才开始自己揣摩学习女红。她的用线一向是奢华至极,金丝银线孔雀羽,就连最寻常的彩色丝绒也是用珍贵矿石染成,可经数百年不褪色。再加上她用的布料和绣工,制成的绣品堪称艺术品,我又怎会舍得穿在脚上,踏入尘泥之中。
伴着滴漏的声音,日头渐渐也西斜了。安青过来收起针线绣架道“娘娘,虽然初学者难免技痒。但是光线不好容易伤了眼睛,待明日再绣吧。”
绿鄂端了兑了玫瑰花汁的水来给我浸手,罢了又擦了好些润肤的凝脂在我手上,柔声道“这刺绣的时候一个时辰最少的洗十来回手,久了皮肤便会起皱干燥,所以一定要多加保养。”
我点头称是,唤了李喜来出去传膳。毕竟是入秋了,只要太阳落山很快就凉爽下来。安青将嘱人将冰雕撤了,又把暖阁里里外外的窗户都推开透气。窗外凉风正起,一阵阵花香从琉璃池送过来,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蛙鸣虫鸣。
晚膳盛了上来,知我性情的宫人也晓得不需要他们伺候着,便依次轻声退了出去。只余下三两个在远处侯着,以便有事传唤。安青他们也毫不拘谨,待我入座后纷纷落座用膳。
我心情愉快所以胃口也好,安青他们难得见我真的胃口大开,一边笑着为我布菜,一边道“凝裳宫的宫女太监都知道我们与主子同桌用膳,竟没有一个人出去碎嘴,只是颇有些艳羡罢了。”
因为中午吃了火锅,未免食用太多辛辣的引起胃肠不适,我昨日就特地叮嘱了小膳房的人在晚膳的时候多准备清淡的菜式。
小膳房有一位厨子是淮阳人,看着桌子上的菜式便知道今天的晚膳多是出自他手。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金钱虾饼,葵花斩肉等几道淮扬菜不但味道清爽可口,造型也是精美绝伦,便对着李喜来吩咐道“一会下去的时候记得打赏这厨子。”
李喜来点点头,用筷子插住一整个狮子头,狠狠一口咬下去弄得满嘴肉汁。安青笑着瞪了李喜来一眼,又笑着对我道“八大菜系唯有淮扬菜敢称八大菜系之首,选料严谨,风格清雅,追求食物本味,尤其讲究刀工。小膳房的厨子本是御膳房的人,只是因着今上不好淮扬菜,所以御膳房的淮阳菜厨子大多分散进入了各宫小膳房中。”
原来还有这么一环,安青又继续道“别说是打赏了,就是娘娘传话下去称赞几句,恐怕那不得志的淮阳厨子都得感动流涕。如今娘娘吩咐打赏下去,那人定觉终遇伯乐,担怕今夜是睡不着了吧。”
我吃得差不多了,端起茶盏悠悠的饮着茶道“士为知己者死,既然身怀技艺当然希望能够遇到人赏识。以后用过火锅之后都着他准备清淡菜式吧,记得吩咐下去,不必是珍馐,不必刻意斗妍,若太过着意而为之,未免失之偏颇。”
李喜来摸摸鼓起来的肚子道“娘娘讲话一套一套的,我只能鹦鹉学舌,照着娘娘的话告诉他了。”
用过晚膳之后觉得有些乏了,便倚在贵妃榻上跟他们几人随意聊着。菡萏如稚童,对诸多事情都有好奇,时常问这问那,倒也不觉得无聊。
雪卉怕我晚上又睡的不踏实,早早就焚了一炉安息香。我刚有了些困意,便有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安青出去与他耳语几句,进来道“娘娘,静昭容宫里的人又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