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教场一看,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十八个人在杨林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在训练。
“二十八号,辛苦了。”慕容烟走到杨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结实紧致,线条健美的肌肉在阳光下格外的赏心悦目,“你可以归队。”
杨林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默不作声的回到队伍中。
经过几天严苛的训练,虽然说不上是脱胎换骨,但相比较刚开始的散漫队伍,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慕容烟觉得是时候该教他们一些实用的搏击技巧了,剩下五十几天的时间非常的有限,她不能浪费在个别几个冥顽不灵的学员身上,经过三天的思考,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几天,你们的表现虽然都还不错,但……”慕容烟执着教鞭,顶着烈日站在正前方,目光扫视着众人,“离我的标准还差很远。接下来的时间,训练的程度会有所加强,我将会亲自指导你们,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句,你们问一问自己,知道为什么你们会站在这里么?”
顿了顿,语气蓦地冷了几分:“知道的最好,不知道的也没有人能告诉你,因为这个答案只有自己才能找到。你们中间应该还有人心怀怨气,对我这个教官十分的不满,我不强求你们留下来,想走的随时可以离开。因为我要训练出来的是精英,而不是废物!”
此言一出,场上立马议论纷纷。有人面露喜悦,有人皱眉,有人困惑……只有杨林从始至终面色不改,定定的看着慕容烟。
“你们现在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给你们一些时间考虑清楚,今天午休以后在这里集合的人就是愿意留下的,反之则被视为放弃成为锦衣卫。”慕容烟适时阻止他们的议论,留下时间给他们一边训练一边思考。
从他们表情的初步反应来看,慕容烟目测了一下,留下来的人不会超过五个,当然,杨林是这五个人中间的一个。
这个结果非常的不乐观,除了杨林以外,另外四个的态度也并不是很坚决,到时候走的人一多,很有可能会让他们动摇。
慕容烟凝眉想了想,招来助手,塞了点银子给他,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助手吃惊不已:“大人,您这是……”
慕容烟摆摆手,没有多做解释:“按我说的去办,记住,别告诉任何人。”
助手不敢质疑她的决定,点点头走开了。
“慕容烟!”回过头,就见卫央佩着刀,一身劲装从对面走过来,半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开门见山,“你要裁剪人员?”
双方的教场紧挨着,只隔了一个兵器架,看来刚才慕容烟说的话是被他听见了。
“卫大人,你耳朵真灵。”慕容烟保持着客气的微笑,说出的话却带着些讽刺的意味,“不知道卫大人对我的决定有何不满?”
“慕容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违反了规定的!”按照官衔的大小,卫央也算是慕容烟的顶头上司,他完全有权利说这种话。
“规定?”慕容烟笑了笑,不以为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我们说好的是每个人选二十个人用各自的方法进行训练,三个月后再一决胜负,看谁的训练效果更佳,赢的那个人才有资格留下来成为锦衣卫的统领,对么?”
卫央黑着脸,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就该好好遵守,不要随便乱作主张。”刚才听到慕容烟说那番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人疯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二十个人被她打伤了一个,现在还在太医院养伤,能不能参与训练还很难说。而她竟然还让属下自己选择去留?下面的人对慕容烟这个教官心怀不满他是有耳闻的,如果再走掉几个,三个月后的对局在人数上就先不对等,他就算赢了又能怎样?这根本就是让他为难!
“属下不明白卫大人什么意思,当初规定上说每个人选而是个队员进行训练没错,但可没说中途不准淘汰素质能力太差的。”慕容烟抱着胳膊悠悠一笑,半仰着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子,“人的天赋本来就参差不齐,优胜劣汰是必然的选择,我需要的是能帮助我争夺胜利的推手,而不是拖后腿的。相信卫大人应该明白,剔去一块腐肉固然大伤胫骨,疼痛无比,但那只是一时的,任其腐烂下去,才是愚蠢的方式。”
慕容烟的说辞合情合理,卫央忍了一肚子气,却没法反驳。当初的规定里头确实没有提到不能擅自裁剪人员,他无话可说。
“慕容烟,你要怎么训练我管不着,不过,有一点你记住,最好不要太小看别人!”
“这个别人,指的是卫大人你么?”慕容烟毫不留情面的把话挑明,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卫大人,你恐怕误会了,我并没有小看过你,我只不过是对自己的能力十分的自信而已。”
说完,潇洒的转身,不再理会他,微笑着回应不远处带着个小厮从观景亭走过来的萧天睿。卫央原本还想说什么,但见来人是萧天睿,也不好再纠缠下去,憋了一肚子的气走了。
“怎么这么快就来教场了?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萧天睿一上来就是一通质问,关切之意全都写在了脸上。
“多谢王爷挂心,臣的伤已经好了,自然不能在家里闲置。”慕容烟和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客气道。
萧天睿面露些许不快,但顾忌到这里是皇宫里的跑马场,没有再靠近,撇了撇嘴道:“今天要进宫也不提前告诉本王,本王也好去接你。”
“臣不敢,臣惶恐。”慕容烟苦笑一声,垂首道,“王爷身份何其尊贵,臣又怎能和王爷一同进宫?王爷千万别再开这种玩笑,臣的脑袋还不想搬家。”
“你不愿意就不愿意,何必找这么多托词。”萧天睿越发的不高兴。
慕容烟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回廊下,一抹紫檀色的身影不慌不忙的走过来。
“本王听小轩子说,你今早又迟到了?”萧天睿也没有逼得太紧,转移了话题道。
小轩子就是之前给她通气的小太监,很是机灵,哪边都讨好,谁都不得罪。
慕容烟唯一思忖,故作惶恐道:“王爷教训得是,只是,臣来的时候是早,但在半路上遇见了诚王爷,他找臣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耽搁了时间。”
“二哥?”萧天睿皱起漂亮的剑眉,语气有些古怪,“他找你干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过问了一下臣的伤势而已。”
这个话题显然让萧天睿不太喜欢,他没有继续问,对身后的小厮打了个手势,从他手上接过一个慕容烟很眼熟的食盒。慕容烟突然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果然——
“这盒点心本来是要送去相府的,听管家说你进宫了,本王就顺带帮你带了过来。”萧天睿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凉亭,“走,到那边去吃。”
慕容烟面色不太好看,抽了抽嘴角,原本想回绝,但看到萧君默从回廊走过,对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暗自叹息一声,跟着萧天睿进了凉亭。
“昨天本王特意跟合芳斋做糕点的师傅说,你刚受了伤,身体不好,让他们给你做些药膳,你看,今天这里头多了一种山药糕。”屏退了侍从,萧天睿揭开点心盒,亲自用里面的干净筷子夹了一块递到慕容烟嘴边。
慕容烟头一次这么窘,尴尬的清咳一声:“王爷,还是臣自己来吧。”
“怎么?你不喜欢吃山药味儿的?”萧天睿显然会错了意,皱了皱眉有些苦恼的样子,“那你喜欢吃什么样的告诉本王,明天本王就让他们给你做。”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慕容烟郁闷的想,早知道当初那第一盒点心就该收下。
“王爷费心了,其实我对口味不是很挑。”违心说了这番话,慕容烟伸手去接筷子,“王爷乃千金之躯,亲自喂臣吃东西的话,臣实在是消受不起,还是臣自己来吧。”
萧天睿后知后觉,虽然不大高兴,但身份的悬殊摆在那,想没有顾忌是不可能的。
接过筷子夹起那块奶白色的方形糕点,慕容烟咬了咬牙,在萧天睿满是期待的眼神中送到了嘴里。
唔……味道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松松软软的,还有些滑,味道也不错,带了些米酒的清香,甜而不腻。难怪合芳斋的点心这么有名,做糕点的师傅手艺确实不赖。
“好吃么?”萧天睿有些紧张的看着慕容烟慢条斯理吃糕点。
慕容烟点点头,说的也是实话:“很好吃。”顿了顿,问,“王爷要不要也试一块。”
“好啊。”萧天睿笑出一口灿灿的白牙,“你喂我。”
“这……”慕容烟突然觉得有些牙疼。有时候她真的宁愿面对萧君默那种满腹心机,处处算计的人,也不愿应付萧天睿这种不按条理出牌,一句话砸人一大跟头的愁人孩子。
“恐怕不妥吧。”
“怎么不妥?本王命令你,亲自喂本王吃点心。”
慕容烟头疼不已,只得按照他的意思,夹了一块飞快的塞进对方的嘴里。就在这时,午休的锣声响了,慕容烟看到对面教场上的卫央,微微颦眉,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砖头对萧天睿道:“王爷,能不能请你半个忙?”
萧天睿吃了慕容烟喂的糕点正美着呢,当然有求必应:“你说,只要本王能做到都会帮你。”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慕容烟笑了笑,道,“刚才臣在言语上冲撞了卫央卫大人,恐他趁午休的时间来训斥臣,所以想请王爷寻个由头找他到别处闲聊几句。等明天他大约就记不起这件事了。”
临时编的谎话,其实破绽百出,但萧天睿并没有起疑,乐颠颠的就去了。
慕容烟看着他和卫央一起走开的背影,缓缓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