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睿这个傻瓜,被他的好哥哥试探了还不知道。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现在萧君默打的如意算盘,八成是要她介入萧云晟和萧天睿中间,挑拨离间,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六弟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和慕容大人过两招么?今天难得这么好的机会,可别错过了。”萧君默随口道。
萧天睿稍稍有些犹豫:“还是算了吧,慕容大人气色不太好,改天再比也无妨。”
“别等改天,就现在吧。本王看慕容大人气色倒是好得很,是不是,慕容大人?”萧君默弯了弯嘴角,一副坐等看好戏的表情。
慕容看了他一眼,点头配合:“臣确实无碍。”
“可……”
“六弟。”萧君默打断他,“你该不是见识了慕容大人的本领,害怕得不敢比了,才一直拿她身体不适来推脱吧?”
“谁怕了!来就来!慕容烟你给本王听好了,不许放水!”
年轻人就是不经激,一下子就上了萧君默的套。
“规则就和上次在狩猎大会上一样,由三哥做裁判。”说着将身上佩戴的匕首玉器解下来,扔给一旁的小太监,摆开了架势。
慕容烟有些为难,在这种场合,要是赢了萧天睿,他堂堂瑜国的六皇子肯定下不来台,而且行事也太过高调,在慕容谦被人联名弹劾的敏感时期,传到皇帝的会引起猜忌和反感。要是输的话,这边十九个下属,三十八双眼睛都在看着,如果她连哈巴的手下败将都打不过,原本就不牢固的威严,只怕顷刻间就会倒塌,到时候想要胜过卫央当这个锦衣卫统领就非常困难了。
仔细想了想,慕容烟咬咬牙,丢下教鞭走进了就地画下的圈子里。
“王爷,请。”
萧天睿这回可不像上次对战哈巴时那么鲁莽,况且他已经看过慕容烟两次出手,所以更加的谨慎,一动不动的盯着慕容烟。
慕容烟脑海里一个巧妙的脱身办法已经形成,面露虚弱之色,牙齿咬着浅色的唇畔,大胆的向对方靠近。
她有意放慢了动作,一只手朝萧天睿的面门抓去,狠厉决绝,迫使对方不得不不撤招回防。而就在同一时刻,慕容烟一矮身从他腋下钻过到他的身侧,手腕如蛇一般缠上来要去锁他的咽喉。萧天睿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就用手肘去撞她的胸口。他的本意是想让对方放弃攻击,但没想到,这一手下去,慕容烟竟然没有躲开,生生受了下来,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的布偶娃娃一样摔了出去,卷起一地的黄土。
当场呕出一口鲜血,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唯有萧君默眼底只闪过一丝的惊讶。
萧天睿离她最近,也反应最快,忙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起,一摸额头,烫得吓人,气息也很微弱。顿时脸色大变,焦急万分:“三哥,她在发烧!请太医,快请太医!”
萧君默盯着萧天睿抱着慕容烟的手看了几秒,镇定道:“太医马上就到,慌什么!先把人弄到屋里再说。”
萧天睿忙按照他的意思,让几个宫女把慕容烟抬进了屋内的床榻上。
慕容烟这回又是发高烧又是受内伤,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才转醒,太医说,她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其实她自己在用苦肉计脱身的时候也没想到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只能说自己失算,没料到这个身体素质还是这么差。
裴氏和香茗在床边守了她整整一宿,眼底都泛着血丝,慕容谦只是过来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想必正在为被弹劾的事忙得焦头烂耳。
“慕容姑娘,起来喝药了。”难得把人都打发走了,慕容烟正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些事情,就见江池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浓黑药汁走进来。
“怎么是你?慕容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她分明警告过他,好好在屋子里呆着,不要随便走动。相府了跟她母女不对付的人不止一两个,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拿出来添油加醋乱说一通,不知道会在她头上扣个什么样的屎盆子。
江池一身青衣,飘逸出尘,声音清润好听,浑然不觉慕容烟情绪的变化:“夫人和香茗都累了,当然轮到我来照顾你了。”说着端起药碗坐到床沿边上,动作舒缓娴熟的用汤匙搅拌着药汁,让它凉得快一些。
“我娘知道你了?”
“是啊,伯母待我很好,还说我若愿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江池微微一笑,眸若星辰,将一勺温度适中的药汁递到她嘴边,“来,先把药喝了。”
慕容烟没在意他已经把“在下”改成“我”了,沉着脸问:“你怎么跟我娘说的?”
江池理所当然道:“朋友,我说我们是朋友。”
“那我娘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伯母什么也没问。”江池一脸无辜。
慕容烟忍不住扶额,这没说的话里可能包含的意思有很多重。有哪个做母亲的会这么容易接纳女人从外面偷带回来的一个陌生男子,只怕她是往不该发展的方向想去了。
也难怪,江池长得清俊文雅,人畜无害的样子,笑起来闪瞎人眼,轻易就能取得别人的信任。裴氏对他应该是很喜欢的。
算了,既然都这样了,她也懒得去解释,只希望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江池能早点离开这里。
“药都凉了,快喝吧,不然药效就弱了。”江池见慕容烟许久不说话,又将勺子递近了几分,哄孩子一般,声音软软,“别怕,不苦的,喝了病才会好。”
慕容烟微窘,她是不喜欢喝中药没错,不过也没到闹小孩子脾气的地步。无语的瞪了江池一眼,伸手就要去夺药碗:“我自己喝。”
“不行!”江池想也不想就拒绝,把碗一开,一本正经的道,“你是病人,应该被人照顾。再说,大夫嘱咐过,你伤太重,这几天都不能乱动。”
江池说的都是实话,慕容烟刚才一激动牵动了伤口,立马疼得脸色苍白。再这样逞强下去,吃苦头的还是自己,慕容烟想清楚了这一点,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江池亲手喂过来的汤药。
难以言喻的苦涩在口腔里扩散开,整个舌头都麻了,胃里翻涌着,差点没把药吐出来。
慕容烟死死的皱着眉头,带着病容的面庞又白了几分。
“来,把这个吃了。”江池捏了一枚糖渍的杏脯塞到慕容烟的嘴里,凤眼微微弯起,笑得一脸温柔,“我妹妹小时候也害怕吃药,又哭又闹,哄都哄不好,没办法,只能用果脯给她解苦。”
酸酸甜甜的杏脯果然冲淡了药汁的苦涩,慕容烟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难得八卦一回:“你还有个妹妹?”
“是啊,不过很久之前走丢了。”江池眼神暗了暗,“我这次就是来找妹妹的,可惜还没找到。”
“哦。”慕容烟不大会安慰人,只能硬邦邦的吐出一个字,然后默默的喝药。
没过一会儿,一大碗的药汁就见底了,慕容烟贪婪的吮吸着杏脯里的甘甜,感觉中药也没那么恐怖。
江池收拾了碗盘,没有要走的意思,倒了杯水给她漱口,顺势坐在桌子边,拖着腮帮看着她。
“慕容姑娘,我以后能不能叫你烟儿?姑娘来姑娘去的,太生疏。你也别叫我江公子,直接叫名字好了。”
“不行!”慕容烟想也不想就回绝。被长辈这么叫是没办法,她和江池才认识几天,没到那么亲密的地步吧。
江池认真想了想:“那阿烟?烟烟?小烟?你喜欢哪个称呼?”
慕容烟忍不住翻白眼:“一个都不喜欢……”
“诶?”江池幽幽叹口气,很苦恼的样子,“可是我很喜欢阿烟这个叫法,不如我以后就叫你阿烟好了。”
拜托,她还没同意好么?
不过左右也是一个称呼而已,也没真的有多少在意,他喜欢怎么叫随他好了。
得到慕容烟的默许,江池很高兴,从袖口里摸出一只精巧可爱的竹编螳螂摆在床头,看了两眼,觉得非常满意。
许是药力有安神的成分,慕容烟躺了一会儿感觉眼皮有些沉,而某人却一点自觉也没有,还死赖着不走,于是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这一觉睡得很饱,从下午一直到子时都没人打搅。醒来感觉有些饿,正想叫香茗去厨房弄些吃的来,萧君默的身影却如鬼魅般出现在了眼前。
“慕容烟,伤养得不错,还有心思在屋里藏男人。”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令人胆颤的森冷笑意,语气却闲淡平常,“看来本王真是小瞧你了。”
他果然是知道江池的存在了么?慕容烟暗自惊骇不已,面上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屋里还有那个男人能像你这样出入自如。”
“不用遮遮掩掩,你喜欢养什么男人,本王不管。”萧君默见她言语间对那个姓江的这么袒护,微有些不快,沉着脸道,“只要本王交代你做的事,你能顺利完成就好。”
“你说。”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萧君默弹了弹衣袖上,淡淡道,“本王的两个兄弟对你都有些意思,你只要弄得他们两个水火不容,自相残杀,本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一半。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慕容烟深深的看了萧君默一眼,那日在山洞里看到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这个男人为什么非要至自己的手足兄弟为死地?就算是为了争夺皇位,也没必要赶尽杀绝。以他的能力,如果真要夺嫡,并不是什么难事。
有那么一瞬间,慕容烟有一种错觉,萧君默真正要的不是皇位,而是在为某个见不得人的目的在杀戮。
“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萧君默还算满意,临走之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对了,上次狩猎大会的酒宴上,你离席的时候去哪了?”
慕容烟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握紧,这是在试探还是已经怀疑到了她头上?不,不能露出破绽,只觉告诉她那件事绝对不能让萧君默知道。
“人有三急,这个好像没必要跟你报备吧?”慕容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
萧君默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转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