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满天的傍晚,余辉返照着百临市的山光水色,交织成一幅飘动不定的画面,瑰丽无比。忙碌一天的人们,大都怀着高兴的心情,奔向自己幸福的家。然而,黄晓丹却忧心忡忡。她背着她那个不离身的小包,急匆匆地在街上走着。她就像草原上一只掉队的小羚羊,摇着她那只可爱的小尾巴,只顾一个劲地往前赶路,却全然不知草丛中有两条恶狼,瞪着两双恶狠狠的眼睛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她知道要落入恶狼之口,那么她一定会把这美丽的草原看个够。然而,黄晓丹她哪里会想到,在穿过街道,走到牛河边时,那辆黑黑的、长长的、怪怪的车突然加速,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眼看车就要撞上她了,这时,范驰不知是出于良知的发现,还是念在他们“一日夫妻百日恩”上,不忍心下手。他迅速伸过手去,把方向盘猛地往右一打,车撞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上,原地转了半个圈。黄晓丹被打转的车尾部撞倒在地。车一声轰隆,伴随着黄晓丹的一声尖叫,划破了百临市宁静的夜空,召来了围观的群众。眼前的一切把不知所措的孙二宝吓傻了。
“你去发动车,我来扶她,赶紧送她到医院!”范驰吩咐着孙二宝,自己跑过去抱起了黄晓丹,在几名群众的帮助下将她放进了车内。坐在驾驶室上的孙二宝已不会做动作了,被范驰一把拉了过来:“我来!”
范驰将车发动后,试了试,还能跑。他载着黄晓丹向市急救中心疾驶而去……是死是活,范驰心里也没底。
不知黄晓丹去向的童力邦,活像一只被火烧了屁股的猴子,再也坐不住了。不等下班铃响,他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家,把衣柜、写字台等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黄晓丹那个带密码的日记本。他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气急败坏地将写字台上、抽屉里的东西一个劲地往地上摔,把被子、床板也给掀了,嘴里不停地骂道:
“……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个软骨头,……个贱女人……”
那日记本还是没找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在说:“完了……一切都完了。”因为他知道那日记的分量,一旦落入侦查人员之手,他童力邦的一切阴谋都将彻底破产。
他打范驰的手机,不开。打他的传呼,不见回话。他是想急切地知道,他们的“君子协议”履行得怎么样?如果这个协定顺利履行,那么,即便是那本日记落入侦查人员之手,我童力邦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死不认帐,你神探又奈我如何?
不管将来结局如何,如意算盘还得这样打着。但是,与范驰联络的中断,使他大为不安。他决定从几年来受贿的“老本”中再放点血,作最后一搏。童力邦过于相信孔方兄的力量,他并不了解,嗜钱如命的范驰,除了贪恋金钱外,还贪恋石榴裙。不管范驰中止作恶出于何种动机,但它毕竟是一种悔罪的表示,是良知战胜邪恶的结果。
范驰把昏迷不醒的黄晓丹送到了急救中心,交了两千元钱后便悄悄地溜了。黄晓丹是死是活,他心里还是没底。不过,他希望黄晓丹能活下来。
范驰和孙二宝订立了攻守同盟,给了他一笔钱,帮他买好了火车票,叫他往东北潜逃。他送孙二宝上了火车后,就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童力邦的手机,只讲了“事情不顺利”几个字就挂断了电话。童力邦这下慌了神儿。他再次回到家中,准备了一些行囊,打了一辆的士,急匆匆地向火车站驶去……
“110”巡警接报案后,迅速赶到了急救中心。遗憾的是,黄晓丹只断断续续地留下了“本……本……”几个字后,带着她的愤恨与遗憾,带着她的忏悔到天国找检察院自首去了。巡警们又到肇事现场反复查看,未找到任何遗留物。
李检将黄晓丹遇害的情况向马典作了通报,马典愤怒不已,他再也沉不住气了,安排张书仪后连夜返回了百临市。他没有回家,而是先找李检作了汇报后,就直接去了市公安局。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市政府召开碰头会,才发现童力邦不辞而别。市委当即召开了政法委员会的紧急会议。经市委同意,郑乐平检察长签发了逮捕令,决定再次逮捕童力邦。
童力邦受贿一案在百临市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公安机关岂敢懈怠,侦查、缉捕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范驰很快就被逮捕归案,董于时也被抓进了局子,童力邦仍在通缉之中。为了加大缉捕力度,省公安厅发布了网上通缉令。
郑检正式找马典谈话,告诉他,院党组的初步意见,拟撤销对他的行政处分,恢复他的处长职务,继续担任主诉检察官。并向他明确表示:我院目前实施的主诉检察官责任制,仍有不少缺陷,需要在检察实践中不断加以完善。例如,怎样从法律上保障主诉检察官依法行使其职权等重大问题,都需要我们认真地研究和解决。真诚的道歉,按说,马典应该说些感谢领导一类的话。他不仅不领郑检的情,还扔给郑检几句硬邦邦的风凉话:
“我现在想得更多的是童力邦,而不是我马典!”
送走了一个又一个贪官的马典,对童力邦的畏罪潜逃问题胸中是有底数的。潜逃只能说明童力邦所谓的错案是不攻自破,但是,靠推理是定不了案的。要真正把童力邦再次送上法庭,定罪科刑是要靠铁的证据的。孙二宝的在逃,董于时的叫冤,范驰的闭口不言,这些对于彻底查清童力邦受贿一案极为不利。加之黄晓丹的死亡,日记本的丢失,意味着失去了最有力的指控证据。所以,马典把张书仪记忆的恢复看得比他的生命还重。他回到医院后,几乎寸步不离张书仪。程副局长亲自来到医院,派车将张书仪送往省城,找了最有权威的神经科专家对张书仪的病情进行会诊,马典就成了编外的护士。
五天之后,奇迹终于发生了。张书仪可以提笔写字了。张书仪“翻证”的真相渐渐大白于天下。
“程局……”马典与程副局长相拥而泣,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马……你辛苦了……谢谢你老马……”程副局长拍着他说:“你可以剃掉胡子了……”
七.剃须仪式
最早把马典要剃胡须的消息捅出去的是何云。这一下子忙坏了那些记者们。他们有的与公安局联系,有的与检察院联系,不善于走正门的记者就干脆与何云联系,要求采访马典,均未能如愿。原因是马典不同意,他不想带着胡须接受采访,更不愿意在童力邦尚未归案前接受采访。而记者们的想法恰恰相反,他们就只想在马典剃须前,在童力邦归案前采访,那才真叫具有新闻价值,才更有可视(可读、可听)性。还是记者们有办法,他们见正常渠道走不通,便集中火力攻何云。他们知道何云是马典的助手,也是马典“脱贫工程考察计划”的热心支持者,只有她,才有可能实现记者们的愿望。何云是个富有心计的人,她十分理解记者们的心情,在确保政治上不产生负面影响这条底线的前提下,她为马典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马典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中了他助手的圈套。
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奇安饭店门前灯火辉煌,虽然春节已过多时,但节日的气氛依旧很浓。霓虹灯把奇安饭店四个大字映得闪闪发光。马典怀着愉快的心情步入了奇安饭店。
“先生,餐厅在右边,娱乐在左边。”一位迎宾小姐彬彬有礼地迎了上来,一张甜嘴介绍着情况,一双凤眼投给他一束奇异的目光。“这人一定是个大艺术家。”迎宾小姐心想。
“谢谢!”马典面带微笑,径直向娱乐厅走去。“太空发屋”就设在里面。他是根据何云的建议,今天到太空发屋理发、剃胡子来了。何云跟他说,太空发屋的服务质量好,价格便宜,既高雅又正规,到这里理发做头能给你一种美的享受。他慕名而来,既想领略一下太空发屋的感受,又是想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心情自然是愉快得很。可是,当他走进太空发屋的时候,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便被数十名记者包围了。刺眼的闪光灯使他睁不开眼睛,只能是一种本能的应付。
“马检察官,我们是电视台的,请你给观众谈谈……”
“马先生,我们是《百临晚报》的,请你……”
“……”
待他缓过神后,抬头一看,前面的墙上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剃须仪式”四个大字。他这才恍然大悟:“这一定是何云搞的鬼!”尽管他心理准备不足,觉得何云的此举有些荒唐,但热情的记者和如此隆重的场面使他激动不已。他抬起了头,不停地向记者们作着揖:
“谢谢大家了!”
“何女士到!”大家循声望去,何云穿着一身女士艳装,带着甜蜜的微笑,来到了太空发屋。
“马老师,学生何云有礼了。”她像见到皇上一样行了一个大礼,博得满堂大笑。
“好哇何云,你把我给卖了!”常言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何云的一礼一笑,马典还能说什么呢!一向不驳热心人面子的马典,只能用这样的一句话来圆圆场。
“现在我宣布:摄影家(这是何云给他封的一个头衔)马典先生的剃须仪式现在开始!”
场上报以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