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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鹤舞香兰(1)

楔子——火流星摧城

清晨的微光还在缓缓地爬出天边,落霞岭看上去就已经是一片亮丽的红色了。

卡拉雷从立足的山丘望过去,只看到层层叠叠的枫林汇成了红色的海洋,恍如云霞。就好像天边的云霞抢在太阳的前面涌到了眼前。

虽然就住在落霞岭的山脚下,可卡拉雷还是第一次这么早起看落霞岭的枫林美景。已经是十月了。深秋的季节,早起的人也少了。就连卡拉雷这样以砍柴为生的樵夫,也不愿意轻易离开温暖的被窝。昨天,他打了二两酒,炒了两个小菜,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睡了一觉。现在还有些余醉未醒。

早上真不想起来,都是那个可恶的黄脸婆,硬生生地把他拉了起来。卡拉雷伸了个懒腰,不情愿地取出了柴刀。

深秋的晨风还真的有些冷,卡拉雷在瑟瑟的风中,不禁打了个抖。

“唉,人老了。连身体也不如以前了。”卡拉雷自嘲地笑了。毕竟已年过四十了,要是在十年前,这点风算得了什么?转头望去,整个山岭的枫林都在秋风中瑟瑟做响。

“枫林啊,难道你们也都老了吗?”

卡拉雷忽地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枫林忽然在秋风中动了起来。不仅是叶子在动,整棵树都在动,树枝树干树根一起在动。不是一棵两棵的树在动,而是数千棵树一起在动!这些树竟然在走动!

这怎么可能?

可卡拉雷知道自己并没看错。因为那些树不仅在向他走来,而且其中的一棵树竟然还向他笑了,一边笑还一边在手中搭起了弓。

“难道这是......”卡拉雷的心中泛起了一个恐惧的念头,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了。因为一支利矢就在这一刻刺穿了他的咽喉。

“真倒霉,”因斯皮得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中爬了出来,披挂着甲胄,一边披挂一边在口中嘟囔着,“真是该死的小队长,非要安排早间的巡逻。害得人要这么早就爬起来。”

尽管口中嘟囔着,因斯皮得还是迅速地穿好衣甲,走出了营房。

刚迈出营房,迎面吹来的一股冷风,让因斯皮得打了一个冷战。踌躇了一下,因斯皮得才迈出了门槛。

如果是十年前,因斯皮得决不会这样的。那时的因斯皮得可是生猛得像一头狮子。可是这十年的安逸生活过下来,就连因斯皮得这样的猛汉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要是慕容公子还在的话,大概不会这样吧。”因斯皮得在心中暗忖。

是啊,想想十年前在慕容公子的麾下,那种激昂的斗志与热情。真是令人怀念啊。那一年,就是我们这些人打败了号称“不败”的大雷雷动天,只要想想就令人激动。

十年了,自从与大雷王朝的那一场大战之后,就再也没看到慕容公子了。落霞堡也再没有发生过战斗了。虽然就在香兰与大雷的最前线上,可是这十年过得却是比什么地方都安逸。大雷的军队都退到了三百里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当然了,连雷动天都败得那么惨。大雷怎么还敢来侵犯呢?

因斯皮得一边想着一边走向瞭望塔。作为一个巡哨兵,这是他要做的第一件事。

落霞堡周围有几十个瞭望塔,可以观测敌情。塔上有一台信号机,可以在发现敌踪的时候发出不同色彩的信号弹,通知主堡中的守军。这些塔还是慕容公子在的时候修建的。在当年,无论何时那里都有人驻守。不过现在,就是每天早中晚的三次巡视都变得不那么认真了。

因斯皮得小心地踏上了瞭望塔破旧的台阶。这些台阶已经很多年没人去修了,残缺的石阶上生满了青苔。因斯皮得每次踏在上面的时候,都必须小心翼翼的。因为就曾经有战士在这个台阶上一步滑倒,摔成了重伤。

瞭望塔是很高的。在这个瞭望塔上,可以将整个落霞岭的枫林尽收眼底。要是没有那些讨厌的战争的话,这会是旅游者参观的胜地吧。

在秋天,落霞岭的枫林真可以说得上比天空中的落霞还美。当所有的枫叶都变红的时候,就好像整个山岭都披上了一层红霞。当枫叶在风中轻轻摇动的时候,这片落霞就好像在轻轻翻涌着轻波。而整片的山岭就恍如在云霞中飘动。尤其在早上或晚上,如果天空恰好有云朵的话,那么在斜阳的照耀下,头顶的云朵也会化作灿烂的红霞。而站在这瞭望塔上,就好像站在了云霞中间。当微风轻吹,身上的衣襟和天地的红霞一同飘动。那种感觉,真有点像变成了神仙。

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这个眼福。

因斯皮得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然而他却吃惊地站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枫树。

落霞岭长满了枫树,看到枫树有什么可吃惊的?

可因斯皮得看到的枫树不一样。因为他看到最后一级石阶上,一棵枫树拿着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刀,对着他一刀挥下。

莱布今天起了个大早。

在太阳还没有露头的时候,他就站到了落霞堡的城墙上。作为香兰第一要塞落霞堡的防卫部队的一位小队长,他很多年都没有这么早起来了。要不是昨天发现自己的腰围又大了一圈,他今天还是不会这么早起的。

昨天翻弄衣箱的时候,偶然发现自己十年前的一副衣甲。试了一下,竟然无法再穿了。自己的腰围已经大到无法套上那套代表着自己的荣誉的衣甲。之后,莱布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了好半天。最后他才决定,一定要恢复昔日的体格。

所以,莱布几年来第一次,早起晨练!

落霞堡的城墙上安静得很,仅有的几个哨兵也都缩在角落里打着瞌睡。莱布并不吃惊,因为他已经见惯了。

自从十年前,慕容公子在落霞堡设置了完善的防御体系,并打败了不可一世的雷动天,香兰的落霞堡就有了“不落的坚城”之美称。

在落霞堡的周围,强度达五百标准级的多层弹性防护力场包围着这个依山而建的要塞。力场的能量源泉是堡中央半环形的地磁共振反应堆。巧妙的设计能够将敌人的魔法攻击分散到整个的山岭。多层的力场更使得任何强大的魔法师也无法一下摧毁这个力场。而在落霞堡上强大的魔法炮则可以在这段时间中充分地发挥威力,消灭敌人的兵力。

十年前,大雷雷动天就在这个小小的落霞堡前吃尽了苦头。二十余倍的优势兵力竟然惨败。每次想到那一战,莱布心中的自豪感就难以抑制。自那一战后,这些年来大雷的军队再也没有来过了。

莱布走到了城墙的边上,把手伸出了城墙。在城墙外的空间中,莱布的手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轻震。

这就是防护力场了,就是这个东西使得整个的香兰保持了十年的和平。也就是这个东西,使得自己的腰围变得越来越大。

莱布不禁一笑,转头望向东方。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吧!

落霞堡的日出是很美的,以前自己经常在操练之后,来到这个城墙口,观赏太阳钻出地平线的一瞬。满山的枫林在第一缕金光洒照的时候,就仿佛一同活了起来,展动着枝叶发出欢呼。那些红叶在风中飘舞,就好像无数个红衣美人在翩翩起舞。

可惜的是,莱布很多年都没看过了。所以莱布今天特意地在晨练之后,来到了城头,准备观赏这“日出落霞”的美景。

东方一亮,第一缕阳光终于出来了。

忽然间,莱布吃惊地张大了嘴。

因为他同时看到了几千个太阳!

几千个鲜红的太阳竟然同时在落霞堡的四周升起。又在下一瞬,同时在落霞堡落下。

新帝国历前三年十月十一日,幻之大陆历史上最经典的偷袭战战例之一──落霞堡一战,几乎是一开始就结束了。

那天清晨,在距离落霞堡一百里外路过的一位巡游诗人写下了这样的字句:

“真是惊人的一幕!当无数个火流星在天空中升起的时候,整个的天空都变成了爆发的超新星。连东方的太阳也变得暗淡而看不见了。那种惊人的亮彩几乎让眼睛无法承受。落霞堡和落霞岭都在这亮彩中化作了鲜红的颜色,红得耀人,就像是血的颜色。然后,一瞬间就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了。”

数百年后,一位考古学者在落霞堡遗迹的废墟中,找到了一个士兵临死前刻在墙上的字句:

“真是末日来临了吗?为什么整个天空一下子就变成血一般的颜色,为什么我们坚固的城墙也保护不了我们。我们究竟犯了什么罪?上天要这样惩罚我们。”

后世的一位史学家在评论这一战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就像古时的某个哲人说的,如果说世上的一切最终都会消失的话,那我们人类创造的一切就将消失得更快。当落霞堡的香兰守军还在为他们坚固的要塞而自豪的时候,大雷的雷氏兄弟雷鸣和雷震就已经将所谓不落的坚城化作了历史的尘灰。”

从历史学家的眼光中,落霞堡一战就像几个月前的天凌谷会战一样。战争的影响远不止战争本身。从这一战开始,整个的幻之大陆就进入了一个风云变幻的新时期。

而以这两场战争为起始标志的这个新时期,史称“后战国时期”。

这一天,距离雷斯特返回罗天还有两年,距离新帝国的建立还有八百二十天,而距离新帝国的统一还有三十八年。在无限的空间中,在遥远的时间中,有过一个神奇的大陆。它充满了英雄与幻想,它充满了神奇的传说。它的名字就叫幻之大陆。在这个大陆上,曾经有过一个纷乱的时代,也曾有过无数夹杂着悲壮与欢笑的历史。就让这传说中的故事诉说这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历史。

一、风雨会香兰

在新帝国历前三年时的幻之大陆,处在一种纷乱的状态中。

幻之大陆的样子像一片南北横放的树叶。

在大陆的最北端,也就是这个树叶的叶尖处,是有着神圣王国之称的法利斯。神圣王国的法利斯是大陆上历史最悠久,地位最崇高的魔法古国。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神的后裔创造了这个神奇的国度。法利斯的国都———圣城法利斯,是一座飘浮在云中的城市。七道彩虹一年四季垂在圣城的上空,这七道彩虹组成的仙灵七彩结界保卫着这美丽的云城。在法利斯的境内,还有着不少的雪峰。传说中,圣王凯斯洛就在这里开始了他辉煌的功业。在这些雪峰附近的村落中,至今还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传说。

沿着叶尖向下行,是一片广阔的沙漠、密林和雪峰。这片广阔的土地是精灵的天下,大量的各种精灵在这片人类难以生存的地方安享生活。

在大陆的中部,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数十个小国和大雷王朝共享着大地的物产。面对强大的大雷王朝,数十个小国在历史悠久的古国香兰的领导下,结成了同盟。

再往南走,横断山脉将大陆一分两段。罗天大帝国和幽明大帝国在大陆的南段主宰着历史。

沿着树叶的叶脉,九霄山脉巍峨地耸立,和横断山脉相交,将大陆的南部分成了两块。在东部,罗天大帝国虽然已露颓势,但落日的余晖映照下,仍然能够显示着辉煌。在西部,幽明大帝国就像一只饿狼,静静地蹲伏。那尖利的爪牙在幽暗处闪烁着寒光。在大陆的最南部,也就是树叶的叶根处,散布着零星的、珍珠般的独立海港城市。

大陆的中部虽然国家众多,但是在战后的五百年间,总的来说还是相当平静。

像罗天和幽明那样大规模的战争几乎没有。但是六十年前,大雷王朝的崛起打破了平静的局面。

一代惊才的大雷雷动天,出身于一个贫穷的乡农家庭,早年曾经为贵族放过牛。

就在这期间,他看到了贵族的腐败,也备尝了平民的苦痛。有一天,他和他的朋友,大雷王朝的另一个奠基人赫兰铁树,指点着富丽堂皇的皇宫,大声地笑骂。

“这些高坐在宫殿中的贵族,在我眼中都不过是养得肥肥的土鸡而已,将来有一天,我会把他们一只只炖了吃。”

旁观的人都以为这是个疯子,谁也没想到,这个“疯子”竟然在后来的几十年间,建立了强大的大雷王朝,灭掉了无数的小国和贵族。无数曾经嘲笑他的贵族,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雷动天是军事史上的又一位奇才,他亲手建立的大雷骑兵团旋风一般地席卷了大陆的中部。在他的朋友赫兰铁树的帮助下,雷动天从未失败,直到他遇上了香兰的天鹤。

香兰是大陆中部有名的文明古国。早在神魔大战前,香兰的歌舞与文化就享誉大陆。大陆历史上最有名的几个诗人都出自这个古国。五百年前魔族的入侵几乎将这个古国的文明在一夜间摧毁。然而在战后,香兰的文化重又站立了起来。四大公子之一的天鹤慕容霜城,就是以歌舞和诗文闻名整个大陆。

十年前,当大雷的铁骑军终于指向香兰的时候,香兰朝野所有的人几乎都被吓坏了。当香兰的国王听到大雷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抱着头钻到桌子底下。而香兰的大将军则连夜躲到了乡下,称病不朝。香兰的都城中一片混乱,所有的人都心中惶惶。

就在这个时候,以诗文名动天下的慕容霜城忽然从他的诗馆中失踪了。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逃了。然而几天后,这个慕容霜城却又出现了。他堂皇地走入皇宫,对国王说,给我一支部队,我有把握叫大雷雷动天抱头鼠窜。国王正在为找不到大将军而发愁,见有人自告奋勇,虽然怀疑他的能力,却还是给了他一支八千人的部队。

慕容霜城就带着这八千人,在一片怀疑的目光中,来到落霞岭迎击大雷的军队。

到了落霞岭,慕容霜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给雷动天去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久仰君之大名,久慕君之威仪,慕容本不敢挡君之虎威。奈何香兰百姓无辜,不堪大军之扰,以君之胸怀,何忍万千离散?”

雷动天接到这封信,纵声狂笑。

“看来香兰无人了,居然以一个酸腐书虫来领军。”

然而当雷动天的十七万铁骑军进攻落霞堡的时候,他才真的领会到了这个“书虫”的厉害。慕容霜城在落霞岭和落霞堡周围构筑了坚固的防线,八千名一向以不耐战闻名的香兰士兵在他的率领下竟然比雷动天的铁骑军还强悍。落霞堡在雷动天的大军前就恍如狂涛席卷中的礁岩,巍然不动。直到雷动天付出了数万人的伤亡后,他才真的意识到,他遇到了劲敌。然而他更没想到,这个他一点也瞧不上的慕容书虫,竟然还敢于出击。就在雷动天大军第三十一次进攻受挫的时候,慕容霜城下了一个令所有属下吃惊的命令。

“放弃坚城,全线出击!”

以八千弱旅,主动出击超过十万的敌军,他疯了吗?

然而当两军相交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个决策是多么英明。雷动天大军连续受挫,气势实已落到了谷底。而香兰的军队则正好相反,在打败了强敌的多次进攻后,士气与信心都处于前所未有的高峰。两军一交,战力与数量恰好成反比。雷动天和他的属下万万没想到,香兰军队竟然敢主动出击。就在前锋军队又一次猛攻未果,正在从落霞堡退却的时候,香兰守军突然出击。气势已靡的大雷军队惊慌失措,溃不成军。毫无思想准备的雷动天也无法阻止大军的溃败。

当雷动天终于收集起败军的时候,他的十几万大军已不到两万了。雷动天经此惨败,羞怒交集,一病不起。雷动天只有一子,又不幸早夭。两个孙子雷鸣和雷震虽然聪明,但是年纪幼小。于是雷动天将国事交给了他的好友赫兰铁树,由他辅佐两个年幼的孩子———雷鸣和雷震。大雷王朝不可阻挡的扩张势头就此被阻。而慕容霜城的名字响遍了整个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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