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酒气,薛錀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剩下的只有愤恨。虽然是谎言,但就算这样他也想看到这个女人的愤怒和痛苦,哪怕只有一点点。但佳朗的眼神还是那么淡然,毫无表情地坐着。
那表情狠狠刺痛了薛錀的心,他肩膀开始颤抖。
“佳朗,我只要你一句温暖的话,就算是装的也好,求你,说你爱我吧,只要一次。”薛錀心里无声地呐喊着。
“你,自己说出想要我的话觉得开不了口吧。”
“……”
佳朗堵住了喉咙的一股热流,轻轻垂下眼睛,不去看薛錀那让她不忍的冷笑。激烈的感情袭来,她的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那些无法言出的爱的话语变成尖利的碎片刺进心里,让她疼得哆嗦。
“她颤抖的嘴唇是幻觉吗?被自己的唾液浸湿的嘴唇。难道自己一直以来抱的都是她的一具空壳吗?!炎花说得到了女人的身体,就能得到她的心,这话是谎言吗?”薛錀这样想到,手指轻轻拂过佳朗的嘴唇。
他表情痛苦地扶住额头。好乱。难道在去大马岛前佳朗可爱的行动都是假的吗?!可昨晚的她是那么陌生,就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无论怎么挑逗都没有反应,连一次呻吟声都没有。
他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脸上。那充满着渴望的叹息。佳朗从那之中感受到了他的悲伤,为了忍住眼泪,她咬紧了嘴唇。
对不起。
薛錀的心在佳朗的无动于衷面前变得那么凄惨。就算把心挖出来给她也无法得到她。他只能沉默道:
“为什么讨厌我?告诉我理由。”
“那是因为,我早就把心给了别的男人了……”
“仙剑到底哪里好!让你心里都装不下我了!怎么会!”
他血红的双眼里悲伤在流淌。那像大树一样高大的男人一瞬间像个没有得到妈妈的爱的孩子在渴求母爱一样哀切。佳朗哽住了喉咙,压制住心中的热浪,她才开口说道:
“人只有一颗心,当然不能一分为二了。”
那句话在说出口的瞬间就化为凄凉的风,吹回了她自己的心里。其实,现在想对他说的话不是这一句。而是“我的心里现在只有你,薛錀”。
但佳朗也只能把这句话吞回心中。现在也到了放下对他的迷恋收藏进心里的时间了,她要离开了。
正在这个时候,佳朗突然被胸前的剧痛惊得悲鸣起来。
“啊!”
男人正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她,手使劲捏住了她从破碎的衣服中露出的乳珠。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着,佳朗,明明在这里和我享受鱼水之欢,这里还留有你那晚的娇喘!这样你的心还是只有一个吗?!”
男人的眼神像熊熊烈火一样燃烧着愤怒。看着薛錀暴怒的瞳孔,佳朗安静地开口道:
“那晚你抱过的女人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的眼神让佳朗心像倒塌了一样。她垂下眼,接着说道:
“被吓了迷魂散的身体没有主人的意志,这件事请你也不要放在心上。那么,我先告辞了。”
佳朗刚想起身,手腕就被薛錀拽住了。他那失去光彩的瞳孔就像夜晚的大海一样深沉,刮起了风暴。
“那,那是什么意思!?”
“请你去问炎花夫人吧。”
虽然她不想谈及这件事,但为了斩断他的心,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薛錀就像丢了魂一样呆站着,佳朗绕过他,向外走去。不忍迈开脚步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
现在只要出了房门就与他一刀两断了。留下在这房里炙热甜蜜的爱的痕迹。也许那痕迹以后一辈子都只能藏在心里了。
眼泪穿过喉咙,聚集在眼睛上,最终还是掉了下来。
“站住!”
男人痛苦而又愤怒的声音让整个房间都震动了。
她虽然暂时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又马上开始了动作。若是一直这样受到感情的影响,也许就一步都,不,一辈子都无法走出这里了。
佳朗强忍住想要在父亲的士兵来之前都待在他身边的欲望。
嘶。
打开房门就看见了端着酒瓶不知所措的炎花。佳朗对她行了各注目礼。继续走了出去,但薛錀追了上来抓住她的胳膊。
“不要……不要走。”
“请……放开我。”
真的希望他能把自己放下。虽然自己如果完全在他的心里消失的话会很悲伤,但是为了他,为了什么都没能给他的他,还是这样比较好吧。
他的眼神像是要吞了她,里面的风暴越来越激烈。
佳朗慢慢挣脱他的手,扔下快要倒下的他,硬是穿上了鞋。那双他送的绣鞋让她的脚像踩在针上。
佳朗的眼泪又滴落下来。
心里这么深刻的思念,为什么没有提前认清呢。要是早知道了,会不会就能回到从前呢?
突然,佳朗想到了父亲暴怒的声音。
母亲叫她藏在心底,但是佳朗真的做不到。对薛錀的爱的晚来的领悟让她像阵风一样离开了他的世界。真的无法忘记他。
那时佳朗找到了父亲,哀怨地痛哭,想要毁掉和仙剑的婚约。而父亲只回了一句话。
—既然秦朗替你去了,你现在也要替秦朗了。
要代替秦朗为家族争光吗?
佳朗脑海里盘旋着父亲的话,穿上了绣鞋。她现在感觉马上就要倒下了,怎么有力气再回到那遥远的家啊!
因为不想离开他,佳朗编造出各种理由骗自己。
“蹉跎的心。随着时间……是啊,那样的话……”
佳朗拼命安慰着自己,正想要逃出薛錀的住处,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悲鸣。
“啊!”
佳朗一惊,赶紧回头,却看到薛錀正拔出剑对着炎花的脖子,好像马上就要砍下去。几个家眷见这情形吓得发抖着喊出声来,赶紧去阻拦他。发亮的剑在阳光下好像冰冻的刀一样。
“请杀了卑贱的小人吧。”
炎花看懂了薛錀的痛苦,声音里都带着水汽。
“你,那晚真的给佳朗喂了迷魂药吗?!”
“殿……殿下,我们错了,请惩罚我们吧。”
“是,是我们的错。请饶恕我们吧。”
“殿下,请饶恕我们吧。”
前多罗国的人一急就会喊出“殿下”这个词。那两个拾掇青菜的女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哀求着。他的怒气却丝毫没有消减。
他粗重的呼吸声传到了佳朗的耳朵里。肩膀上的伤口在她的眼里变得更加清晰。很痛吧,看着心里伤痛更深的薛錀,佳朗无声地悲泣起来。
哐!
薛錀无力地扔下了手中的剑,为了离别而蹒跚的他与佳朗的眼神相对了。
“……”
他的瞳孔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一样空空荡荡。佳朗好像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好像飞奔过去埋进他的胸膛,大声地说出“我爱你”。
“佳朗。”
薛錀沙哑的嗓子呼唤着佳朗。那一瞬间,佳朗好不容易迈开的脚步因为他那声充满悲伤的呼唤而停止了。这时,门外传来躁动的声音,佳朗的家丁们拿着兵器进来了。
“小姐!”
这些都是金孝元的左膀右臂,个个身体健壮,武艺高强。其中最敏捷的姜九无礼地瞧着薛錀,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一把拽住了佳朗的胳膊。
“走吧,小姐。”
他们进来的正是时候,稳住了自己的心。
佳朗跟着他们好不容易迈开了脚步,这时传来薛錀的叫声。
“站住!”
“额啊!”
呯!
身边传来兵器相撞的震动声,薛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姜九的一边,愤怒地盯着他,一把剑已然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这是干什么!”
姜九一抖,赶忙往后退着叫到。
“快过来!佳朗!”
“啊!”
薛錀一手拿着剑,一手迅速地把佳朗拉到自己身边。这时姜九趁机从剑下逃开。
呯!
逃离危险的姜九抓住机会,悄悄地准备攻击薛錀了。家丁们全都拔出了武器,梅香醉月楼的家眷们赶紧围了上去。瞬间情势充满了紧张感,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不要这样。”
佳朗躲开拽住她的手臂,说到。但薛錀完全没有听进去,对着金孝元的手下喊道:
“这是我的女人!谁敢带走她!”
就这么放佳朗走的话,也许就永远无法再见了。薛錀想要亲自送佳朗回去,拜见父母。虽然他也知道佳朗的家人不会欢迎自己,但是绝不能就这样让佳朗被抢走。就算是她的父母也不行!
而且现在,这些人还带着杀气。并不像只是来带佳朗走的样子。
“哈,我们主人因为你已经颜面尽失了。”
姜九不怀好意地笑着,身上充满了杀气。其实他已经预想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特意带了武艺高超的人来。金孝元下了命令,不能再让薛錀乱事,能除掉他最好。
金孝元得到报告说,一个年轻的男人翻过墙把佳朗带走了。金孝元当场气急败坏,赶紧进行调查。结果发现那个男人就是把佳朗从殉葬队伍里救出去的男人。
他也知道女儿在与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期间里,两人已经萌生出了感情;而现在已经与仙剑定下婚约了,又发生这样的事,金孝元再也无法压下心头的愤怒了。他马上派出武艺高强的几名家丁和打手前去。
这里现在满是阴森森的紧张感。
“难,难道?”
佳朗疑惑地打探着周围。她突然看到了前一晚目击了自己被薛錀带走一幕的下人恩实。那么父亲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她虽然想到了父亲会这样追来,但没想到会派来数十名带着兵器的人,
就在这时,呯!姜九的剑向着薛錀砍来,发出了冷森森的风声。
呯!阳光在金属上碎裂。薛錀一手抵挡着姜九的剑,一手保护着佳朗的安全,叫道:
“快去炎花那里!佳朗!炎花,快把佳朗带走!”
握着剑的他眼里全是暴怒。炎花飞奔过来,但佳朗却不能跟她走。她看到了薛錀眼里的杀气,她一定要阻拦住,不然这里会瞬间变成人间炼狱。
“不要啊!”
佳朗大声尖叫起来,但在那之前,四周已经开始剑声四起了。
呯!呯!
交锋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姜九的刀就“哐”的一声被打掉在地上。薛錀的剑向着姜九的脖子刺去。
“额啊!”
姜九表情痛苦地跪在地上,薛錀愤怒的剑眼看就要刺进他的喉咙,这时,佳朗飞身上前大喊道:
“不要啊!薛錀!你就放我走吧!”
佳朗张开双臂拦着薛錀,眼里满是恳切。他狂暴地说道:
“你是我的!佳朗!我不会让你从这里离开一步!”
“我……不想这里变成充满血腥味的地方。”
“让开!我要把他们全杀了,我绝不会放你走的!”
这也不知是早上饮酒的醉意还是被爱情背叛的男人的挣扎,薛錀的眼睛血红,狂暴之气让人心生畏惧。
佳朗对他这个样子感到很陌生。她颤抖着说道:
“求你……请不要这样……”
“说!你要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快说佳朗!”
他黑色的瞳孔里全是绝望。佳朗的眼眶开始灼热。薛錀那么痛苦的样子好像在她的心里刺了一刀。但是,要结束掉!要为这里所有的事画上一个终止符。
“对不起了,郎君。请忘了我这样的坏女人吧。我这样只给你带来伤痛的女人……”
佳朗为了忍住汹涌的泪水,使劲咬着嘴唇,喉咙里像着了火一样。她按压住心里巨大的悲痛,说出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为了让他能更好地忘记……
“果然你……不过是个残忍的杀人恶魔。是啊,所以我才讨厌你……没法对你动情。但是他不一样,他是我唯一的爱人……仙剑……”
“佳朗!”
佳朗挤出冷冰冰的样子看着薛錀。他的嘴唇在颤抖,她心痛地无法再看,赶紧把视线转向了一边,又逼自己说道:
“他……是用自己的仁和情来感化别人的人物。就算知道我和你有了肌肤之亲,也还是能包容我的人。”
“佳朗……”
听见男人那无力的呼唤,佳朗转过身,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她的心都像被撕裂了。
哐!
薛錀手上的剑终于无力地掉落了。
“对……不起。郎君,真的对不起……请……不要难过……”心里哀求着。
佳朗背过身,隐去了那不知停止的泪水,慢慢爬上马背。那些家丁们也保持着警戒跳上马跟着走了。薛錀摇摇晃晃跟着跑去,却被家丁拦着,他只能用嘶哑的声音大喊着:“不要走啊!佳朗!”佳朗不忍回头,只能带着自己的泪水快马加鞭地走了。
请,忘了我吧。这是爱着你的……我这个坏女人的心愿。一定……
佳朗走出了布满晨雾的梅香醉月楼的大门,脸上的泪水不停流着,在她的身后,一个男人发出了绝望的呼唤。
“佳朗——!”
* * *
佳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耳边只有那个男人绝望的呼唤声,她模糊的视野里只有薛錀那么鲜活。那些和他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席卷而来。
佳朗像丢了魂一样摇摇晃晃回到家,迎接她的是父亲恼怒的责骂。
“你这不像话的东西!你是疯了吗!”
“……对不起。”
“要是被仙剑知道这件事可怎么办!你和那个男人的丑闻已经让我颜面尽失了,你就是想给我脸上抹黑吧!”
金孝元恼怒地拍着桌子说到。朴氏在一旁看着,对女儿有一丝心疼,她赶紧上前去安抚丈夫。
“现在不是回来了嘛,不要这样了老爷。”
“我不想听!还不是因为你这样溺爱才让她成了这副德行。定下婚约的女子还在陌生男人家过夜,这像话吗!”
金孝元怒气冲天,不停捋着胡须。佳朗好不容易停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佳朗!
薛錀最后的呼唤回响在耳边。佳朗想最后再和父亲征求一次,她没有自信离开薛錀像空壳一样活下去。
“我爱他,父亲,我爱他。他是世界上最有大丈夫气概的男人。求您,取消我和仙剑的婚约吧。我不能这样心里住着别的男人还与仙剑成……”
突然,传来了划破空气的风声。一个东西飞了过来。
“啊!佳朗啊!”
朴氏尖叫起来。原来是金孝元忍不住怒气,一把抓起手边的高级陶瓷花瓶向佳朗扔了过去。
哐当!
尖锐的破裂声响起,花瓶变成了碎片。那些碎片好像全都扎进了佳朗的心里。
“父亲……”
“老,老爷!”
“你!你这没用的东西!你是想要我死吗?!做出那种丑事还不够,现在还要把我毁了吗!”
“父亲,呜呜呜!”
“啊啊,老爷,请息怒。”
“你的弟弟,秦朗是怎么死的!是因为谁!要不是因为你逃跑了,他怎么会被拉到战场上去!你看到他尸体的样子了吗!满身都被箭和矛刺成蜂窝了啊!你还算是当姐姐的人吗!你都不为那可怜的弟弟感到难过吗!混帐东西!还没成婚就与外面的男人留情,你都不知道羞耻的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亲生的了!我那么告诫你了,你怎么还能往你父亲心口上钉钉子啊!”
“父亲……”
虽然早就知道不会的到父亲的统一,但那些迷恋在佳朗的心里已经生根了。看着不断流泪的女儿,金孝元又说了一句话。
“别让我看到你这样子!人和禽兽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遵守的东西了。那要遵守的就是礼、孝、忠。所以只在意己身的追求怎么能成为人呢!我最后再信你一次。你要代替秦朗光耀门楣!”
“……”
佳朗在父亲淡然的话语中低下了头。她无声地轻颤着肩膀,地板上全是佳朗的泪痕。金孝元走后,朴氏赶紧上前安慰女儿。
“你父亲的话没有错,佳朗啊。你要提供从父亲的意思啊。所谓“三从”,指的就是女人要小时候听父母的,成婚后听丈夫的,老了听儿子的。你现在既然已经与仙剑定下了婚约,他就是你的郎君了。所以,你要听他的才行。就算是对仙剑的理解,那个男人,你也要忘了他,知道吗?”
“母亲!”
佳朗的俄心里像被扎进了千万个碎片,表情痛苦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