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被你混过去了？冷霄大笑。
那还有假的，差点把我推进急诊室做个B超。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才让起身回家，否则那一个晚上就耗在医院看反应了。怪只怪我装得太像，靠在轮椅上居然睡着了，把周围几个人吓得够呛，以为我晕了过去。
真是个坏东西！
拜托，孕妇嗜睡你又不是不懂。何况装肚子痛多费神呢，简直就是体力活儿。
后来呢？冷霄对林小翘的故事颇有兴趣，忘记了两个人中间的一些东西，也忘记了时间。两个人聊着居然就到了午饭时间。得了，我跟你一起打饭去，回屋边吃边聊。
林小翘大跌眼镜，有那么好听吗？
嗯，你有说评书的潜质，多练习，我保证你离开这份工作还能靠这个谋生。
林小翘坐在会议桌前低头看合同，一手持合同书，一手持笔没节拍地敲着。她将几页纸翻来覆去地看，没问题也不表态。这可急坏了旁边的中介公司小李子，不过他还是极富涵养地说道：没关系，林小姐你慢慢看，我给你倒杯水去。眼见林小翘一大杯水见底，小李子忍不住问道：林小姐对合同上的条款有什么顾虑吗？林小翘只是微笑摇头。他又继续，您尽可以放心，如果美签失败，此次订金全额退还，不会造成任何损失。再或者，是不是您先生或者家人不太支持啊？如果这样，不妨沟通好再签，我们不急的。
林小翘终于从合同上抬起眼睛，有这种先例吗？
小李子尴尬地笑了笑，基本都是夫妇两人一起来的，生孩子嘛。
那就去面签试试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过，老实说，如果家人不陪同，年轻女性一个人签过的成功率最低。小李子见林小翘一脸迷惑，大概怕你在美国找个人就嫁了吧。
林小翘乐了，在美国嫁人有那么容易？这话我记住了，倒可以拿来跟我先生谈判。
那……这份合同？
林小翘打开衣柜，往最里处伸手，掏出一个黑色绒布大袋子。她将袋子口抽开，稀里哗啦地就往床上倒，是各种证件。她翻到户口本，高兴地搁在旁边，又匆忙划拉了几遍，还是没找到那本绿色的房产证。她坐在床沿上思索一番，拨通了电话：夏青啊，你看到房产证了吗？我要去街道办理准生证，他们要求出示房产证。
不会吧，户口本还不够？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反正就是要房产证，你别啰嗦了，在哪儿呢？
等我回家帮你找。不买房怎么上得了这个房的户口，这些街道的老娘们简直无事生非。回头我带你找她们理论去！
林小翘气恼地挂了电话，自语：啥时候要你帮老娘撑腰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跪在地上掀起床单角去看床底。摸了好一阵子，除了一手灰，什么都没有。
傍晚时分，林小翘才听见开门声，赶紧爬上床盘腿一坐，手托莲花，闭目静养。果然是夏青，他下班推门进卧室，呦，这么看肚子见风长啊！
养胎嘛，得心静。林小翘睁开眼睛，我努力让心境平和，那么养出的孩子也具有宽容的心胸，温顺的性格。对了，听动静，你父母是出去散步了？
夏青搁下电脑包，坐在床沿上，手摸林小翘的肚皮，说得好，静如止水，动若脱兔，我们的孩子就得天生具有如此良好品性。妈妈你辛苦了。
爸爸你别客气，只要大家平日都好好说话，别动不动生气就是了。林小翘顿了顿，摆在我面前有两个大信封，左边白色这只装有我的各项资料，右边这只牛皮纸的是为你准备的。见夏青伸手去拿，打了下他的手。等一下你可以慢慢看，仔仔细细地看，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一个白信封代表50%的成功率，而加上牛皮纸信封则等于80%的成功率。
夏青乐了，什么呀，神秘兮兮的。
林小翘试图轻描淡写，没什么，几个月前你就知道的事情。
夏青愣了愣，伸手扯出牛皮纸里的资料，一看都是申请表、工资单、银行卡花费细则，也明白了大概。他狠狠将这些纸张摔在地上，林小翘，这事儿到底有完没完？
林小翘作镇定状，还没办完呢，我希望你协助我将成功率提升到80%。不难，只需要两步：一，陪我一同参加面签；二、拿出房产证。
夏青强压怒火，我爸都叫救护车了，你还搞这一出，合着是要他的命啊？
要不了他的命，上次检查结果显示他老人家问题不大，加上这两个月的吃药治疗，想来已无大碍。
林小翘，你入邪教了啊！你，你……实在太狠心了！夏青摔门而出。
林小翘冲着他的背景大叫：你们合起来对我狠心怎么不说！泪水到底淌了出来。
面签也是个力气活儿，林小翘站在阳光下排队，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吃吃喝喝站站蹲蹲，这才进了使馆大楼。今天她身着白色大摆T恤，把已经略有规模的肚子遮得很有水准。林小翘一个人站在窗口，将厚厚一个大信封从包里拿出，递进窗口。窗口里是位白人签证官，年轻帅气，这让林小翘的心情颇好，告诉自己，预示着某种顺利。
Hi，nicetomeetyou!（你好！）林小翘用英文先打了招呼。
签证官一脸官方笑容，Nicetomeetyou!（你好！）他边翻看资料边问用英文问话，那么你申请的是自助游。有旅游安排吗？
当然。请查看第二张纸，上面细节列出了旅游路线。如你所看到，我计划从上海飞抵洛杉矶。在洛杉矶呆的一个礼拜，我将去参观星光大道、环球银城、圣塔莫妮卡海滩和好莱坞。然后我从洛杉矶飞抵纽约准备再呆一个礼拜……
签证官打断林小翘的话，很好。可是怎么就你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我先生很不幸，休假申请被老板拒绝了，因为老板很依赖他。可是我的却被顺利批复。我可不想在家呆两个礼拜。
签证官点了点头，我明白。他同意吗？
为什么不？他早就习惯了。我可是个专业驴友，经常一人入深山进老林的。请翻看下最下面的那本影集，上面贴了些我在云南省、四川省和香港拍摄的照片。我真的很喜欢旅游。
那么你在上海拥有房产吗？如果有，请出示房产证。
林小翘暗想：到底躲不过。是的我有，我和我先生不得不将一半薪水用在银行还贷上。我也不确定这个算是正还是负资金，所以没将房产证带来。很抱歉。不过你可以从银行刷卡单上看到我们的还贷记录。
签证官再翻看到公司批假条及其他，林小翘暗自松了口气。他接着又问：预计花费多少？
差不多两万。
签证官直视林小翘，坦率地说，你的资金流量和月薪都并不太高，你不觉得这个预算过高了？
林小翘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问题她的确毫无准备。不过她的表情依旧坦然。我不这么认为。我相信旅途上的每分开销都是值得的。作为美国公司的老员工，我从公司学到了很多，尤其在诚信方面。你知道我完全可以轻松伪造现金流量和月薪表。可是我没这样做。
签证官笑了笑，转用中文：没问题，你回家等待批复的护照吧。
真的？林小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再去确认，表示我已经签过了？
林小翘拿起各种资料，抱在胸前一大堆，开心地离开窗口。credibility，诚信。林小翘转身便红了脸，不过她依然小心地收拢肚子，避免最后的忘形。
着急开会的林小翘心急火燎冲进公司，在前台处正好撞见夏青，想低头走过已经不能。夏青果然满脸疑惑，你不是说今天要提前开晨会，早早到了公司？
林小翘反应了下，会早开好了，出去补吃早餐。
夏青看了下手表，这都快中午了。还带着电脑？
Brunch（早午餐）可以哇啦？林小翘走过前台，没再跟夏青纠结。
夏青望着她匆忙的背影，寻思了下。突然喊道：哎，美签过了吗？
林小翘愣在原地，回头望向夏青，中间隔几米距离。如果拍电影，林小翘应该慢动作奔向夏青，说：我终于签出来了，咱们尽弃前嫌吧！可是她比谁都明白，大嘴巴等于开启下一轮家庭大战。林小翘五个月的肚子明显缺乏斗志，或者说她选择明智的低调。所以她假装迷糊地回了句：你说什么啊？
临走那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瓦蓝瓦蓝的天空没一丝云彩，空气清新得不太真实。一切都仿佛台风之后，可是林小翘明白，真正的台风就要到来了。她打车来到浦东机场，只带一只中号行李箱，就在某安检口，就要进入的位置。她正对众人拉着行李箱占着半个人的位置，于是乎每个进去的人都得先过她这一关似的。有人忍不住问：你到底进不进去？林小翘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出“关卡”，但是却并不肯走开，就这么碍事地厚着脸皮站着。她就是林小翘，她毫无表情手扶行李箱拉杆，跟自己的期待耗着。在她快要耗不动的时候，远处终于有人朝自己走来，正是自己的丈夫夏青。林小翘忙举起胳膊挥手，嗨，这儿呢！可是，转瞬间，她脸色一变，因为一个健硕老人将夏清拨拉开，大步走来。林小翘一转身，拉着行李箱连跑带颠快动作扑进安检口，也顾不上插队不插队的。
林小翘站边收拾零七八碎的电脑、证件、行李，边望向安检口外的两个男人。他们越过排队的人群跟地勤人员着急地解释着什么，大声大气地把另一名地勤也招了过去。混乱之中，她的大脑也一片混乱，突然失聪一般，她的眼前也朦胧起来。她咬了咬下唇，一使劲，从传送带上拎下行李箱，转身就走。风衣的线条是硬朗的，留给夏青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夏青停下话语，顷刻间酸了鼻子。
LA的夜有几分清凉，不远处的街道偶有警车呼啸而过，待它一走远，四周就格外静谧起来。林小翘和冷霄坐在暖水池边，看汩汩的水透着蓝光，冒着热气，朦胧地升腾着丝丝暖意。她们的双脚泡在水里，水刚好没到小腿肚子那里。那时的舒服和惬意让令人懒得开口、懒得思考。慵懒中林小翘忍不住感叹：好舒服啊，这么大一个泡脚池，还带按摩功能，比我孝敬婆婆的那个按摩泡脚盆强多了。
强在哪里？
洗完不需倒掉洗脚水啊！
哎呦，你小声点！冷霄朝四周张望，只有冷水池那边有两三个人在游泳。人家来游泳泡澡的听了多格应。
他们也得听得懂啊！林小翘吐了下舌头，多亏Pink的倾力推荐，不过她推荐我的可是旁边那个冷水池。见冷霄只是淡淡笑笑，她又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好雅兴，听我把个中国特色家庭伦理剧讲到这么久。
你会讲故事啊。
要说故事，你肯定有成箩筐的可讲。鉴于公平的原则，你也来一段吧。别摇头啊，好歹我口水也讲干了，能否满足我一个小小愿望。
什么？
摸摸你的肚子。
冷霄乐了，手指点了下林小翘的额头，你有完没完！
没料林小翘身子一斜，失去平衡掉进池子。林小翘乘机也把冷霄拉了下来。林小翘边扑棱边大叫：不是棉套子，是货真价实的大肚子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