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万里
女人结婚后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
男人每天摸着女人的肚子，高兴地喊叫“儿子，儿子”。
俗话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女人早过了分娩期，但还是没见分娩的征兆。男人带女人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胎儿发育正常，很健康。女人说，那他怎么还不出来呢？医生说，回家等等，估计快了。
女人回去一等，就是三年，依然没分娩的迹象。
男人忙公司业务去了，女人挺着大肚子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胎儿发育正常，很健康，回家再观察几天，实在不行就做剖宫产。
女人回家后，坐在沙发上，摸着肚子说，“儿啊，你快点出来啊！”
“妈妈，妈妈。”
女人四处张望，家里没人，谁在叫妈妈。
“妈妈，是我，我在你肚子里。”女人感觉肚子里的胎儿动了一下。
女人摸着肚子，高兴地说，“宝贝，真的是你！”
“妈妈，是我。”
“你快点出来，妈妈都想死你了。”女人轻轻摸着肚子。
“我不想出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妈妈，我真的不想出来啊，更不想长大，只想永远躺在你肚子里。”
女人摸了摸肚子，“宝贝，你不出来，我整天挺着大肚子如何去上班啊！为了你，我已是三年没上班了，再不上班，领导对我都有意见了。你看，我给你买了漂亮的衣服，各种各样的玩具，还有书包。”女人把新衣、玩具、书包放在肚子上。
“这些东西我不稀罕。”
“那你想要啥？”
“我也不知道想要啥。”
“你看看我们家多漂亮，有花园有游泳池，有小车有别墅，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们都能满足你。”
“我能出生在这样一个富有的家庭应该很高兴，但我却高兴不起来。做父母的都想望子成龙，但我恐怕会让你们失望，我是一个贪玩的孩子，我知道你们早已为我规划好了未来，你们为我买好了钢琴、吉他，准备好了毛笔、彩笔和书包，还准备让我上各种补习班，还打算给我请家庭教师……时间被你们排得满满的，而属于我的时间只有睡觉。”
“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啊！”女人感觉肚子又动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你想想，假设我在学校里上学，现在的老师为追求升学率和奖金，搞题海战术，而我又贪玩，考不出好成绩，老师要责骂，同学也瞧不起我，我将是一个孤独的人。同样你们也会责怪我，甚至打我。现在的孩子很可怜，我们都没有童年。”
“宝贝，只要你出来，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打你骂你，给你一个快乐的童年。”
“妈妈，面对你的钢琴、吉他、毛笔、彩笔、书包……我不想出来，不想长大。”
“就为这，不想出来？”
“梦城是个肮脏而虚伪的城市，我怕自己以后也会变成一个肮脏虚伪的人。”
“你一个小孩子，懂啥啊，快点出来吧。”
“我讨厌你们大人，你们争名夺利，尔虞我诈，人与人之间没有友谊，只有欺骗，只有相互利用，生活在这样的城市，有啥意思？”
女人摸着肚子轻轻说，“这些你不能怪我们啊，社会风气不好要靠大家努力，你长大后可以改变这一切啊。”
“我恐怕长不大啊。你想想，梦城高楼林立，遍地的工厂都冒着浓浓黑烟，空气被污染，水被污染，食品被污染……在污染的天空下，我能健康地成长吗？再说梦城里充满着毒大米、问题奶粉、垃圾食品，充满着假酒假烟假药，假的东西泛滥成灾，一不小心，我们都会成为受害者，我不想成为‘大头娃娃’、‘结石娃娃’。”
“你放心，等你出来后，我们可以离开梦城，去你想要的城市。”
“都一样，好多大人都没良心，他们的良心被金钱吃了。人们不仅在吃的用的东西上造假，在学术上论文抄来抄去，东拼西凑，在工程上，为包工程塞红包吃回扣，质量上偷工减料，今天不是楼房倒，明天就是桥梁塌……”
“那是大人之间的游戏，你一个小孩不懂，他们玩火，迟早会出事的。你要相信，这一切一切都会慢慢改变的。你们是花朵是太阳，未来要靠你们啊，你快点出来啊。”
“妈妈，我求求你，我不想出来，不想长大。”
女人生气了，“你再不出来，我明天去医院剖宫产，强行把你生下来。”
“妈妈，我求求你，我不想出来，不想长大。”
女人感觉肚子里的胎儿在翻跟斗，随即传来呜呜哭声。
女人摸着肚子坚决地说：“明天我必须去医院把你生下来。”
“妈妈，我求求你，我不想出来，不想长大。”
“我都怀了你三年，人们都说我怀了一个怪胎，说我是个老妖精，再不把你生下来，我都没脸见人了。”
“妈妈，求求你，别逼我。”
女人摸着肚子依然坚决地说：“明天我必须把你生下来。”
“妈妈，永别了。”
女人感觉肚子钻心般的痛，女人拨打了120。
男人赶到医院时，女人终于生了，是个胖胖的死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