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温柔那天说的话,温庭筠都会感觉鸡皮疙瘩掉满地,一向大大咧咧的温柔说出煽情的话来,竟也会那么的顺。当然,重点是,温老爹刚才捏碎的那只杯子就是当初温柔送的那只,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温柔警告过他们说:“如果这只杯子被打碎,你们就死定了。”从那以后,他都是把杯子放在锦盒里,不定期地拿出来护理一番的,而温老爹则是整天拿在手里用着。
“你怎么不早回来!完了,死定了!”温老爹欲哭无泪啊,所以说,人绝对不能冲动,一冲动成千古恨啊,他本来就是想耍一下威风而已,怎想到捏碎的是温柔送的杯子,“庭筠,你快点把你的那只拿出来让姨父先应付。”
“姨父,你忘记这杯子是表妹亲自烧的了吗?每一只都有特殊的记号的,再说,我的那只在将军府,一时半会儿也取不回来啊。”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过温柔生气发火了,温庭筠其实十分想看这场好戏。
“啊—”温老爹惨叫一声,“这可怎么办?不行,我要出去躲两天,庭筠,家里就靠你了。”
“岳父大人,这件事情就交给小婿处理可好?”一旁沉默不言的展莫渊突然说道。
“你确定你能处理?”温老爹不敢相信地问。
“请岳父大人相信小婿,若是不能处理,小婿会代岳父大人受罚。”展莫渊说。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温老爹这才放下心来,照刚才的样子看,温柔对展莫渊还是有感情的,虽然他不知道展莫渊会用什么方式处理,不过有人顶罪就好,他也乐于看好戏。
进屋这么久,温庭筠才发觉展莫渊的存在,他总结出一个结论,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纯天然无公害,说不定是个黑心的主儿,他忍不住为表妹以后的婚后生活默哀。
虽然需要默哀,不过状还是要告的,“姨父,我要告状,这个男人骑马载着表妹跑了,留下我一个人走回来的,我的两条腿都要废了,姨父,您要为我做主啊。”
“庭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脑子就不转弯呢?你想啊,人家小两口同骑一马无限甜蜜,难道会带你这个外人不成?你也不怕看到不该看的长针眼,再说了,你跟我告状有用吗?你跟我,还不都是半斤八两,看到柔儿都要退两步,我哪里有本事给你做主?”温老爹心想,就算有也不能帮啊,他现在还指着展莫渊能为自己挡一下温柔呢,现在把人给得罪了,一会儿就更难收场了。
温庭筠白了温老爹一眼,又斜了展莫渊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有新欢忘旧爱,男人也就这点出息了。”
很安静,诡异的安静。
温庭筠站在温柔背后对着温老爹挤眉弄眼一番,换来的却是温柔转头恶狠狠的一眼。他只有安安静静地退到一边,好好观赏这出好戏,他倒是很好奇,这个妹夫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来。
“谁能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温柔指着地上的茶杯碎片,眉头一挑冷哼道。
“这……”温老爹面带难色地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展莫渊,目带恳求,似乎在说:女婿,只有你能救我了。
展莫渊也不负众望地站了出来走到温柔的身旁,头微微低下,这个角度恰好保证了温柔不需要仰着头只需微微抬头就可以和他对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和大将军的名号一点都不沾边,他说:“夫人,我饿了。”
听到这句话,温庭筠忍不住抚额长叹,这人是傻啊还是傻啊还是傻啊,竟然用这招来对付表妹。我去,谁不知道表妹是最讨厌别人在她严肃处理问题的时候岔开话题了!他现在只能说一句,展莫渊,你死定了。
当然,温老爹也是震惊的,不过经过这么多年在官场的摸爬滚打,遇到事情之后就算是嘴角抽搐了,眉头抽搐了,他也能马上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这一点是只知道写小说的温庭筠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你……”温柔显然被这句话惊到了,她想过展莫渊这个时候站出来肯定是老爹事先算计好的,但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他会说自己饿了,这个男人的脑子里究竟是装的什么呀,难道只知道吃?
这一点温柔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展莫渊等了一会儿见温柔没有反应,又说了一句:“夫人,我好饿,真的好饿。”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冷面将军展莫渊?为什么她会在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撒娇的成分呢?这会不会是幻听抑或是做梦?
“啊—表妹,你干吗掐我?很疼啊。”
会叫,会疼,那就不是幻听不是做梦。温柔满脸迷茫地看着展莫渊,一向能言巧语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了。
“夫人……”
“哦哦,你饿了是吧,那我们中午吃红烧肉可好?”温柔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的怒气已经被展莫渊连续两句“我饿了”给扑灭了。她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没有办法对这个男人摇头说不。
“全凭夫人做主。”展莫渊回答说。
“那好,你还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吗?”温柔十分温柔地问。
“全凭夫人做主。”展莫渊继续回答说。
“那成,咱们人少,那就再做两个素菜一个汤吧,材料我都买回来了呢。”说着,温柔意味深长地朝着温庭筠看了一眼,看得他心惊肉跳。
“全凭夫人做主。”
“那你和爹先在这儿等着,我们去厨房。”说完,温柔二话不说拉着温庭筠的胳膊走出大厅,在感觉到对方有反抗的意思时,她转过头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温庭筠立刻乖乖地被拉去厨房当伙夫。
温柔虽然会赚钱会种地,但是对于厨艺那真是一窍不通,平时家里的饭菜都是温庭筠在做,就算温庭筠有任何抗拒,最后都在温柔的淫威之下乖乖到厨房做饭,想他温庭筠,堂堂一个即将名垂千古的文豪,竟然要每天和锅碗瓢盆打交道,这真是奇耻大辱啊。
走出去很远之后温庭筠悄悄扯着温柔的袖子问:“表妹,我怎么觉得这个展莫渊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继续说,“这里有点问题啊。”
“你才有问题!”温柔毫不客气地反驳。
“如果脑子没问题,那这男人的心机也就太深沉了,扮猪吃老虎啊,真是高招,佩服佩服。”温庭筠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没等表情退去,就感觉腰部一阵剧痛,“啊—温柔,你又掐我,有异性没人性了啊!”
“做饭去!”说完,温柔把温庭筠往前一推,然后对准他屁股就是一脚,“记住,做红烧肉,还有两素一汤。”
“夫人。”
温柔刚一回头就迎上展莫渊,心下一惊,差点摔倒,心里不停想着,刚才她暴力的行动,他不会都看到了吧?呜呼哀哉,她还想在他面前留点好印象呢,她还想多当几天将军夫人,据说将军回朝就代表打了胜仗,皇帝老儿会赏赐好多值钱的东西,到那个时候才让展莫渊知道自己的本性才行啊,就算被休掉,她也能捞一笔。
“夫人在谋算什么,笑容这么诡异?”
诡异?她刚才竟然诡异地笑了?这怎么可能?温柔娇滴滴地依偎到展莫渊身边,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道:“相公,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人家哪里有诡异,人家分明是人如其名的温柔。”
女人都是这么善变的吗?明明前一刻还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怎么这一会儿就变成娇滴滴了,不过自家夫人这副样子,怎么看也和温柔娇弱不沾边。
这是展莫渊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温柔,她长得真算不得漂亮,说得好听点也就顶多算个清秀,皮肤也比一般同龄女子粗糙,最亮的要数那双大眼睛,扑闪着竟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模样。这个女子,竟是自己的妻子,这让他觉得像是在做梦。
“相公,你在想什么呢?”温柔的手在展莫渊面前挥了两下,他才有了点反应。
“没什么。”他轻轻地抱了她一下,湿润的唇落在她的额头轻声说,“我庆幸你是我的妻子。”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温柔听完之后脸唰地红透,她已经禁不住把以往他写的那些句子自动代入他的声音读出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她不是什么美人她自然知道,不过她现在宁可相信自己是他心里的那个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的美女。
“你写的那些信我都收到了,我……”她娇羞地低下头,刚才的那个吻已经把她的心都勾走了,温柔虽然写了不少书,不过真正男女之间的感情她从未涉及,如今,展莫渊的一个吻就把她骗到手了,她禁不住担心,如果以后有男人做出更让她心动的事情,她会不会爬墙?这个念头一出,她立刻摇头驱散,不会的,她绝对不会给任何男人这个机会,她是将军夫人,一直都会是。
这个女人完全忘记了,就在刚才她还想拿一大笔分手费的。
“信?”展莫渊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也不多解释。既然她以为那是他写的,那就当作他写的吧,也无伤大雅,只要她开心就好。
“你难道不知道吗?”温柔问。
“怎么会不知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他身边的人能写出什么样的句子,他自然十分明白,估计除此之外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之类的诗句也不会少,他忍不住心中默叹,还好他回来了,不然再过几个月,文书就要词穷了。
温庭筠撇嘴不屑,他进去做饭也做了一段时间了,这两个人就一直在厨房门口你侬我侬,真够腻歪的,害得他忍不住把每道菜都多放了一点盐。他端着红烧肉站在厨房门口嚷嚷:“表妹,吃饭了,谈情说爱当不了饭吃。”
“就算谈情说爱当不了饭吃,也总好过某些人连谈情说爱的机会都没有。”温柔对温庭筠做了个鬼脸,转头对展莫渊温柔笑笑,“相公,我去端菜,你先去陪着爹喝茶。”
“我陪你。”
温柔没有拒绝,展莫渊的声音太过温柔,听到这个声音,她根本没有办法想到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再说,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她不介意和他一起。至于这是不是喜欢,温柔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哪怕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一天。
午饭的时候很安静,温老爹有些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婿,心头别提有多高兴了。人嘛,越是在高兴的时候就越是喜欢说话,于是温老爹在给女儿夹了满满一碗菜之后说:“庭筠啊,今天晚上你就留在家里吧,不要跟着回将军府了。”
温庭筠正吃得欢乐,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温老爹禁不住摇头,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呢?他瞟了一眼温柔又看了一眼展莫渊,暧昧十足地说:“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春宵一刻值千金吗?莫渊今儿个刚回来,当然是要和温柔春宵一度了,你跟着回去干吗?听姨父的,乖乖待在家里。”
“哎哟,姨父,我懂的。”温庭筠还以一个暧昧的笑,“姨父,你就等着当外公吧。”
“哈哈哈,是啊,是啊,到时候我就辞官回家,专门帮柔儿和莫渊看孩子,那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温老爹得意大笑。
“姨父,你会吗?”温庭筠也揶揄道。
“不会,可以学嘛。”
温柔都快要泪流满面了,这两个人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么丢人的话题吗?这两个人能不要在议论别人的时候这么大声吗?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脸面这种东西吗?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无力地转头看了一眼展莫渊,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温柔报以苦笑。
“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哟。”
什么?
温柔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快颠覆了,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传言中正直无比的镇国大将军吗?为什么她见到的完全不是传言中的那个样子。这难道就是俗话说的刚出狼窝又进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