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和三公主走得隐秘,除了幻灵国主等少数人,其他众子弟压根儿就不知道。离开先祖城后,他们先是以传送灵印跳跃一段距离,紧接着便低空飞跃,防止灵印波动太过引人瞩目。
一路行来,并无任何异样,据林易猜测,天盟等人现在正和紫金国商量一举攻破先祖城,等到真正实施至少也要到十日之后,因而在这段时间内反倒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风险。
此时已是秋季,沿途红叶黄花,景色颇美,不过林易无心赏玩,他自听闻揭阳城主的话后心中隐隐担忧,迫不及待地要去和父亲相会。三公主见他行色匆匆,也不多问,只是一味赶路。
先祖城与揭阳城相距千里,当初林易与揭阳郡主花费十天时间赶到先祖城,如今却远远不需这般耗时。
半日之后,夕阳西下,林易和三公主已经赶到青灵山不远处。他本不想浪费时间,但一眼望去顿时思绪泉涌,当日参加青灵门秋猎大会、无意间身受重伤激发血脉魔咒,继而被青信子逐出师门,再到之后奋发图强,终与青灵门接下不解之仇,种种回忆一一涌现,令他不能自已。
足足片刻钟,林易只是双目紧紧盯着青灵山,两只拳头握的咯咯响,却是一言不发。
三公主早知他从前所历之事,当下伸出一只玉手握住他手背,虽然内心娇羞,却也顾不得许多,劝慰道:“林易你无需担心,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你现在已是我幻灵国的先祖城主,时过境迁,难道还怕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青灵门吗?”
虽然幻灵国遭遇大劫,但三公主豪气不减,尤其自林易想出应对之策后,更是暗暗发誓要助情郎找回当日之耻辱。
闻言,林易紧握的双拳终于不由自主松开了,他向三公主看去一眼表示感激,随后便继续赶路。
一别半年,此时的青灵山已颇有不同,印象中,青灵门所收子弟不多,整个山上人迹罕至,反倒是凶兽较多;可是如今回来,林易诧异地发现青灵门山门大开,许多子弟来来往往,竟是比从前多了十倍不止,他二人若不是小心行事,几乎就要被发现!
林易当下愕然不解,稍一转念,明白过来:“是了,青灵门知道我现在今非昔比,唯恐我有朝一日回来报复,当日青信子回来后定是与门中长老商议,这才决定大开山门,广招子弟,以期与我一战!”
“嘿嘿!半年经营,难得青灵门越见兴盛。只可惜你们太也小瞧我林易,我林易恩怨分明,既然只和青信子一人有约,便只对付他一人;再者,便是我真打定主意要灭你山门,难道你们以为单凭这样广招门徒便能拦得住吗!”
心中暗暗冷笑,林易与三公主径直穿越青灵山,想要找到前往揭阳城的方向。傍晚时分,他二人路过一片幽静山谷,林易认出是当时自己和揭阳郡主一同闭关修行之所,不由心中一片茫然,当下想到离开这里时是自己与揭阳郡主同行,如今去而复返却已换做新人。
对于揭阳郡主,林易心中一直颇有情义,只是连日来诸事繁忙,无暇分心,再加上幻灵国主定了自己与三公主的婚事,大局为重,更加不知如何面对那位旧人。
这半年多时间,林易与揭阳郡主朝夕相处,少数几次碰面,但见她容颜憔悴,显然深受情之苦痛,只有更加愧疚不安了。
“林易!你听那是什么!”
夜色笼罩,三公主突然发出一声低呼。林易从思绪中回转过来,仔细听去,依稀听闻山谷中传出阵阵轻响,这响声不是人声,也不是寻常凶兽,但听得响声悦耳动听,恍惚间如同泉水叮咚、清澈透明,不由万分诧异。
林易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缓缓走进山谷,刚一入谷,那响声越加清晰,二人藏身于山石背后,抬头看去,不由大为骇然。原来在山谷那片湖水中有一块巨大的岩石,这岩石正是林易当日修行所坐之所,可是如今那里却立着一只白色长鹤。
那长鹤通体雪白,即便在夜色之下也难掩其纯洁毛色,其高达三丈,姿态傲然,两只长脚轻轻挪动,好似在跳舞一般。除此之外,头顶一朵小冠呈现淡淡青色,更是显得十分耀眼。
初一见到长鹤,林易心中一动,已觉此物通灵之际,定然极不寻常,陡然间又见三公主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四个字,不由猛地醒悟:“灵冠白鹤!对了,这是青灵门的镇山灵兽灵冠白鹤,当日揭阳郡主曾和我提到过此兽,据说是四级灵兽中的异类,极不寻常,怕是要比肩五级了!”
心中这么一沉思,林易已然有了底,他正奇怪这灵冠白鹤怎会在夜间出现在此处,突然间却又听闻白鹤纵声长啸。这一次啸声同样悦耳,只是听起来竟是如泣如诉,仿佛十分悲伤。
林易二人心中骇然,循着白鹤啸声方向看去,只见山谷那唯一的一处洞穴中唯有亮光,淡淡月光洒下,依稀见到其中坐着一道身影。那身影一身青色长袍,双腿盘坐,下颌处白须飘飘,看来已年轻不小。
他听闻白鹤叫声似是意动,一只苍老的手掌伸了出去,可是刚要伸出洞外,陡然间一阵青光闪烁,洞口处激发重重青色秘文,竟是将其狠狠弹了回去。
这时林易二人已隐约明白过来,看来那白须老者与灵冠白鹤颇有情义,他被人以重重灵印封印在此处,灵鹤心中不舍,一直在此处相伴,只是那灵印十分厉害,难以破除,一人一兽四目相对,想要重逢却是千难万难了。
“咦?怪了,这灵冠白鹤乃是青灵门中极其重要的灵兽,它既对那老者依依不舍,可见对方身份绝不简单,可是若然如此,又有谁会将他囚禁在这里呢……”
心中同时掠过一丝疑问,林易与三公主面面相觑,仿佛瞬间猜到什么,却又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但总而言之,青灵门中定是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当二人疑惑不解之际,白须老者悠然一叹,终于将伸出的手缓缓落下,他向灵冠白鹤凝神望去,而灵冠白鹤又阵阵尖叫相伴,一人一兽,不离不弃,看起来甚是凄惶。
林易心中颇为不忍,一时动念,想要相救,然而就在这时,突然——
“哼!掌门师兄,你不必再挣扎了,这灵冠白鹤用来炼丹固然是一把好手,可惜要想救你却有些指望不上,你既冥顽不灵,那就在此颐养天年,也算是师弟的一番孝心。”
嗡的一声,林易神情骤变。这话音突如其来,听着平静,但却在他内心响起一道惊雷。原来这话音十分熟悉,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他此行回来赴约的正主,青信子!
陡然间遭遇仇人,林易内心热血上涌,几乎就要冲出去与他大战一场。但他这时已今非昔比,尤其意念坚定、内心成熟,更非常人可料,竟是硬生生地忍耐了下去。
林易不是不想复仇,只是一来一年之约未到,不愿此时相见,二来隐约察觉到对方竟是在这半年内修为大进,不易对付,再加上此时身处迷局,便更不宜现身了。
“嘿……青信师弟你还有脸来见我,”
听闻青信子话音,洞中老者语气怆然,叹息起来:“是我错了,当初鬼迷了心窍,竟然将整个宗门都交由你来打理,这才有了今日之祸。好,好啊……你谋逆叛上,全然不顾这数百年基业得来不易,到时若毁在你手中,你自会得到报应的。”
“报应!哈哈哈!有什么报应!师兄,你我皆是修道之人,难道还信这命理之说!”青信子放声大笑起来,随即又是阵阵冷笑:“哼!我早知你是个老顽固,这青灵门若不是有我主持,不过数日就要彻底烟消云散,你却还道是毁在我手中?真是可笑!也罢,我也不与你多费唇舌,到时一切尘埃落定,谅你也无话可说!”
山洞中传来阵阵叹息,无论青信子再说什么,那老者总是不再言语。足足半个多时辰后,青信子似也乏了,不再多言,他临行前看了那灵冠白鹤一眼,想要强行掳去,但闻灵冠白鹤阵阵尖啸,似是极为抵触,便也没敢下手。
终于,山谷中黑影一闪,青信子消失不见。
林易二人在黑暗处躲了许久,听这二人言语对答,心中都隐约猜到什么,但又都有许多疑问,难以消解。他们唯恐青信子去而复返,泄露了行踪,便索性一直在山谷中藏身。
这整整一夜,山谷中除了灵冠白鹤的尖啸声,便是那老者的叹息声,恍惚间林易觉得对方已发现了自己的行踪,却又不敢肯定,便始终没有出现。
几个时辰后,天微微亮,终于已是黎明,林易二人迅速离开那山谷,几个闪烁间,又离开青灵山范围,径直朝揭阳城方向走去。二人对于昨夜所见所闻都是不解,但谁也没有言语,只是商定这次行程看来并不简单,需小心应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