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总不缺少醉鬼和姑娘。
两个浑身散发着酒气的水手踉踉跄跄走出酒馆,准备去相熟的姑娘那里找点乐子,忽然,幽暗的巷子中传来了几声轻咳,其中一个水手扶稳同伴,抬手揉了揉眼,就看见前面有火光渐渐亮起,两道被火光拉长的影子映在了墙上。
拐角处一前一后走来两人,走在后面的是个背着两把双手巨剑的壮汉,身高超过两米五,长臂过膝,走起路来有些身体佝偻。大汉全身都笼罩在一件暗白色麻布长衫下,连拿在火把的手也缩在长袖中,头上厚厚的头巾连前额也包裹住,脸上的面罩遮住明显凸起的口鼻,面罩和头巾间仅露出一双眼,眼眶内凹,眼角满是褶皱,目光刺人,见走在前面的人站住,也停下了脚步,静静站在那里,冷冷打量着两个水手。
“劳驾,”就在稍微清醒的水手紧张地注视着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大汉时,一个声音响起,那大汉的同伴已来到他的面前,“岩牛酒馆怎么走?”
说话的是个面色蜡黄的年轻男子,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虽然身量不矮,可看年纪也就十五六上下,只是神色间并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反而带着一股病态,问话后又发出两声轻咳。
在海上,痨病鬼永远是惹人厌的,但看看年轻人腰间挎着大刀和他身后虎视眈眈的大汉,喝醉的水手也不想惹麻烦,刚要指路,挂在他身上的同伴却摇摇晃晃直起了身,把手伸向了年轻人腰间的长刀。
那是一把四尺半长的黑鞘大刀,刀鞘上布满了细密的鳞片状花纹,刀柄两侧镶嵌着一排金色雨燕,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种小鬼在海上也见多了,穿着考究的外套,拿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宝刀四处招摇,仿佛一夜间自己就成了扬名四海的大人物一般,最后,往往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放在平时,遇到这等肥羊,水手自己也会找机会做上一票,可现在动手?兄弟,你没见人家身后还戳着个傻大个吗?
正当他紧张的注视着站在后面的大汉时,那把长刀已无声弹出,刀柄正撞在自己同伴的胃部。不管倒下的同伴,水手急向后退,手已经伸向腰间的弯刀,可就在他想拔刀时,一只手已经攥住了他的手,不管他怎么挣扎,那只手都稳如磐石,纹丝不动。看着眼前依旧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水手的冷汗湿透了后背,这痨病鬼,竟还是个高手。
年轻人笑笑松开了手,低头拍了拍自己的刀,黑刀发出一声不满的低鸣,缓缓自己缩回了刀鞘。年轻人这才又抬起头,对目瞪口呆的水手重复了刚才的问题,在得到答复后,他拍了拍水手的肩膀,领着大汉从水手身边走过,水手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直到一阵寒风吹过。打了个冷战,他慌忙架起躺在地上挺尸的同伴,匆匆离去。
岩牛酒馆是家地下酒馆,并不是说它不合法,而是这间酒馆真的是由地下室改建而来,即使白天,靠几个天井采光的酒馆室内也显得昏暗,此时已是下半夜,留声机里传出低沉的音乐,酒馆里不再热闹,只有角落里的三两桌边还围几个酒客安静地饮酒,几个醉鬼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酒馆的老板乔治是个拥有浓密胡须的中年男人,尽管身体已经发福,可依旧是这个码头上最不好惹的人物之一,此时,乔治老板正擦拭着自己的火枪,就听见青石板楼梯处传来一阵轻咳,看了看时间,酒馆老板皱了皱眉。
走下楼梯的身影引来角落里的酒客们狼一样的目光,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面带病容的年轻人。与一般那些穿着满是盐渍的粗劣衣服,头戴破旧三角帽的水手不同,年轻人身穿考究合体颜色鲜亮的外套,头戴圆顶礼帽,脚下高筒靴,整个人给人一种干净优雅的感觉,若不是腰间那把四尺半黑色长刀,怎么也看不出这竟会是个海上男儿。
“嘎嘎嘎,这是哪家的大小姐,竟然跑到了我们这些下等人的酒馆,莫不怕被活吃了?”一阵刺耳的笑声在角落里响起。
年轻人笑笑,也不回头,径直走到吧台坐了下来。
“喝点什么?”老乔治收好火枪,拿起一个倒扣的杯子。
年轻人也不答话,掏出张5000贝里的票子,十指翻动间折成一张角子,轻轻一弹,正落在老板抬起的杯子下。“一杯清水。”
老乔治抬眼看了看年轻人,也不多说,手中杯子一压一缩,那张纸币已不见踪影,然后老乔治拿起水壶,灌满一杯水,推到年轻人面前。“你需要些什么?”
“消息。”
“关于什么?”
“人头,值钱的人头。”年轻人拿起水杯,酒馆内鸦雀无声。
赏金猎人,以海贼人头换取赏金的厉害角色。
老乔治又认真打量年轻人,这确实是个很年轻的小鬼,脸上总是带着微笑,不知是不是错觉,年轻人坐在那里,让周围的空气都湿润了很多,压下了酒馆中的烟酒气和汗味,使人精神不由一震,大胡子老板这才发现,这个给人病怏怏感觉的小鬼其实体格十分健壮,虽然面色很差,还不时咳嗽,但年轻人肩膀宽阔,手臂结实有力,一双大手骨节突出,左右手上都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脸上虽挂着黑眼圈,但双目开阖间神光奕奕,目光总是下意识扫向别人的咽喉,就算喝水时,一只手也隐隐将刀柄罩在手下。
“还真是个狼崽子。”老乔治如是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想了想,慢慢转过身,找出几张通缉令,摆在年轻人面前,“这几个是最近比较活跃的,狩猎区都卡在拉格特斯岛和提尼达岛之间。”
年轻人拿起通缉令翻了翻,从中挑出一张拍在桌子上,点了点,“就要他了。”
老乔治用一根手指拉回通缉令,掉了个个,先看了看赏格,这是几个海贼中悬赏金额最高的船长,550万贝里。即使是在北海,对于这种没有勇气进入伟大航路的海贼来说,这个赏格也已经算高的了。想对年轻人说点什么,老乔治想想还是闭上了嘴巴,生死由命,何必多嘴。
“要找尖耳奥加斯的话,小格兰特应该能帮上忙。”
“小格兰特?”
“格兰特家的当家人,刚接手他父亲的船,银色旗鱼号,他父亲是这一带最有信誉的船长,不管怎样都要把货物安全送达,当然,这是在奥加斯出现在这片海上之前了。”老乔治不无惋惜的说道。
“他父亲被奥加斯劫过?”
“连续三次。”
“你说连续?”
“没错,最后一次,老格兰特为了保护货物被奥加斯打成重伤,并且为赔偿货物损失和支付受伤水手医药费,格兰特家已濒临破产,很多人劝他们父子卖掉船,不干这行算了,可小格兰特决定重整旗鼓,现在正在福尼夫人旅馆召集人手……”
……
一个小时后,福尼夫人旅馆的一间客房内,小格兰特正在油灯下面对海图,苦苦思索着安全航线,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打开房门,一股湿气扑面,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腰佩长刀的年轻人和一个两米开外的巨汉。
“格兰特先生吗?听说您需要人手。”年轻人面带微笑问道。
“您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摩瑞,波第尼·摩瑞,赏金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