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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彼岸神国

彼岸神国

有一天,当我忙碌完这些烦人的枯燥的文字,我入了梦乡。梦里不知到了什么地方,突然金光一闪。一阵芬芳扑鼻而来,睁眼一瞧,看见片片桃花,一溪清流在桃林间穿过,载着下坠的粉红向着不知名的方向流淌。

“这里是桃源?”惊讶之余我问道,虽然并没有人回应,只有群山中的回声。

蓦然间,一道金光一闪,就在我身后突然出现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白发苍苍,似乎经历了上千年岁月。

“世上岂有桃源,你们这些现代人还记得桃源?”

言语间,这位高人流露出无限感伤。似乎对桃源被遗忘感到很伤感,我同情高人。的确,作为现代人,我也迷失在忙忙碌碌的工作之中已然忘记曾今儿时梦想的桃源,一度将它遗忘。以为陶渊明的记叙只是谎言,事实证明确实是谎言。

“世上本来就没有桃源,这位高人又何以悲伤?”

我试着安慰了一句,没想到这位道长猛然转头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点愤怒,随后平静如止水,闭目一叹:“世上本无桃源,我又有何悲伤。只是可怜你们这些现代人,庸庸碌碌不知停歇,一生为凡尘所困不得解脱。”

“这就是人生啊,为了生存不得不这样。对了,敢问高人尊姓大名?”

“在下名为子虚,这须臾幻境不是任何人都能来。想必你也惦念着桃源才能到此境,看来你我有缘,想不想去见一见比桃源更厉害的地方?”

“比桃源更厉害的地方?这世上有么?子虚高人曾在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中出现,代表的只是虚幻,难不成您真知道比桃源更厉害的地方?只怕也是虚幻的罢。”

“虚实本无定性,何以为实,何以为虚?小子,我有心让你见识,你却不识苦心,罢了罢了,彼岸神国与你无缘。你还是梦醒继续做你的现代人吧。”

子虚真人施法,看来是要将我打离此地。我一时慌了,赶紧哀求:“是小子不识高人用人,恳请高人且带小子到神国看看。看看比桃源更桃源的地儿。”

子虚真人一笑,继续施法。刹那间,周围场景变幻,我和高人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整个大地全是粉红色的,细细一瞧却是一朵巨大无边的桃花,而我和高人正处在桃花瓣边上。向着桃花蕊望去,但见两根石柱高耸入云,带着金色光芒,刻着盘龙栩栩如生。

子虚真人又是一笑:“到了,走。”

我便随着他的脚步一同往中央而去,渐渐耳边响起风声、雨声、蛙声、蝉声.。那时万物之声。没有令人心烦意乱的汽车声、飞机声、发电机声.所有的现代文明发出的声音都不会在此地显现,只有淳朴古老的过去散落的美妙之声。

一路上我见着了凤凰争鸣,白鸟争相去朝拜。又见到麒麟奔腾,百兽臣服于身前。我诚惶诚恐,生怕那些野兽念着凡人杀害之仇统统向我奔来。尤其是那头威猛的老虎,眼神中充满了杀意,瞪着我。我只能加快脚步,跟紧子虚真人往花蕊中央奔去。

终于到了盘龙石柱前,一道泛着金光旋转不息的传送法阵赫然现身,子虚真人示意我踏入其中。我听命行事,突然万道紫色闪电在阵中噼里啪啦闪烁,猝不及防的我瞬间被劈,登时一股灼热从身体流过,仿佛是浴火的凤凰等待重生。

这时候子虚真人才道出真话:“小子,你凡人之躯背负太多罪孽,只有消灭身形才能踏入神圣的彼岸神国。”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醒来。躺在一片草地上,紫色的草带着特有的芳香勾引着我的鼻子,终于醒来。上空是金色的天空,没有日月,没有云彩,只有一片纯金色,如同世界的初始--混沌那般。

子虚真人已经不知所踪,我只能漫无目的在这篇陌生的神国游荡。没有仙风仙气,只有无尽的人。看来不只是现代世界人满为患,连神国都块挤得爆炸了。我也跟着挤在人群中,突然对面一个人径直走过来,我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撞上,想着多半要被撞到在地。然而并没有按照我的想法发生,那人直接从我身上穿过去了,仿佛我就是空气。再看看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透明的了,然而其他人却是正常的人,有模有样。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上空一阵钟声响起。这时候一道紫光从天而降,落下一神,与其称之为神倒不如说他是人,因为与人毫无差别,没有什么翅膀也没有什么仙家法宝之类。如果说有不同之处,只有苍老这一点可以言说。的确与平常人不同,那位神太老,长发及腰,银白胡须拖到了胸膛。

所有人都静静地朝着他聚集,然后顶礼膜拜。唯有我没有这么做,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为何在此从天而降。更不知道这个彼岸神国是做什么的,为何存在?满腹疑问让我不知所措。

神开口了:“欢迎诸位来到彼岸神国,这里是神的国度,人人生而平等,这里没有压迫没有剥削,只有永恒的快乐!”

场下欢呼,连带着我也欢呼了。人间所希冀的美好似乎都能在这里找到,彼岸神国就是永恒的乐土。

在这里,人们化为神,摒弃了人的七情六欲,变得公正无私,心底没有任何黑暗只有无尽的光明。人们和睦相处,将一切道德融汇到了极点,人人都是圣人。没有那些贪婪、阴暗和丑恶。但他们还是要吃饭过活,每个人都快乐的劳作,以最基本的生活必需为限,没有超出这个界限的贪欲。然而因为摒弃了七情六欲结合产生后代是个问题,这里没有情感,只有运气。希望繁衍后人的男人和女人找生育处登记,然后随机配对,男人和女人完成生育的使命,又成了陌生人。

生下的孩童将会接受完全的教育,各种方面,这里没有考试,只有单纯的将他们培养成博学者通晓万物之理,从而让道德升华到无与伦比的境界,维持神国的平和。这里并没有国家,更没有行政机关,所有的事务都是大伙共同决定。他们追求绝对的民主,不会因争论而产生怨恨,因为他们没有情感,也就不会有怨恨。

多么和谐,没有纷争,就是世外桃源。我在神的讴歌下迷醉于此,差点忘了人间。突然,本是透明的我渐渐显出颜色,从头开始一点点出现血肉的红色,然后是皮肤的黄色,眉眼的黑色。伴随着情感渐渐消失,我从狂热中清醒,冷静,然后赶紧逃离此地。

我要远离这些人,所谓的神。为什么要逃离?我的情感已然被剥夺,渐渐消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等情感消失完全,我也会变成这里的一员然后和他们一样获得永恒的生命,获得一切真理,成为真正的神一样的人!

但是,我不能成为神。代价是如此可怕,将以失去情感为代价,如果作为人失去了情感,我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大概离死也就不远了。正是这份摸不着见不到的“情感”,让我成为人,感受到万事万物的可爱。如果要我舍弃,变成无情的玩偶享受着永生,不对,没有感情连享受也没有了,只是每天重复着吃了做,做了休息,一直重复这个单调的永恒的过程。他们虽然笑,但我看不到“高兴”二字,因为情感全无,连高兴也没法表达了。只是机械的调动了脸上的肌肉,做出笑的姿态,看起来如此虚伪。

我明白了,彼岸神国原来就是个虚伪的国度,舍弃一切求得表面的平和。这种桃源真的是桃源吗?明明只是永动的机器活在一个永远的没有快乐和悲伤可言的世界,即便得到了一切真理,得到了凡人梦寐以求的永生又有何用?永远沉沦在孤单与寂寞中,不对,他们连孤单寂寞都无法感受到,多么可怜的神,连寂寞的权利的没有,更可怕的是他们感受不到自己的可怜之处。

我要逃离这里,趁着我还没变成那种神。于是我拔腿就跑,突然一道光芒现身,子虚道人挡在我面前。

他再笑:“想逃么?为什么要逃?这不是你想要的神国么?留下吧,和他们一样成为这里的一员,成为永生的神!”

他笑得如此狰狞,笑得如此可怕。不对,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帮凶,唯一一个带有情感的人!不然怎会笑得如此真实,如此邪恶。

“我明白了,是你!是你造就的神国!将他们弄为玩偶!”我不由自主往后退却,这是恐惧,然而这份恐惧也渐渐淡了,我知道情感已剩不多,我的脖颈已经形成,好在心还是透明的。

“事到如今,明白了就留下来吧!”

突然子虚道人变身成了我,和我一模一样。

我惊恐,躲避:“为什么和我一样!不是的!”

“怕什么,我就是你呀!永恒的极乐的你,不是想成神嘛?来,和我一起成为神国的主宰。”

“不!不!不!我不要成神,我就要做一个凡人,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哦,你不是一直讨厌被情感困惑,得不到解脱。如今我帮你解脱有何不可!还在逃避什么!”

“我宁可得不到解脱,也要做个真正的人,而不是这种连生活意义都无法体会的机器一样的神!让我走!”

“来了就别想走!”突然,他一个猛冲,掐住了我的脖子。

连疼痛也淡了,我的胸膛开始成形,然后是腰,然后是腿,最后是脚。只剩下心脏还是透明的。可它也一点点开始变得血红。

这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仿佛死了。所有的一切即将被剥夺,所珍视的一切将离开我这躯壳,迎来永生。可明明就是死亡啊,为何是永生。

呼吸困难,在这个神面前,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变成和那些人一样的神。突然间,在空中冒出一张脸,是无时无刻不惦念的那张熟悉的笑脸,一双浅浅酒窝,带着迷人的笑容,最喜欢的人儿。

我明白了,七情六欲由此而生,岂能灭掉。突然间心脏消失,我又开始消退颜色,变成透明。只剩下子虚道人茫茫然愤怒的寻找我的踪迹。我便呵呵一笑:“打死我都不会放弃情感,成为连生命意义都不知道的机器!”

随后,天空中的笑脸崩塌,化为漫天烟雨,这个彼岸神国开始崩溃。一阵阵巨响,我双眼一闭然后一睁,闹钟响了。

可爱的可恨的闹钟响了,冒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已经习惯却发觉不对劲的声音:“起床了,该上班了。”

然后我要重复着去上班了.忘记了生命的意义.沦为了另一种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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