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跟着这个公主乘马车出了国都。这马车真是皇家气派呀:金色的车顶,褐色雕花的车身,暗红色的金丝绒幔布,四周坠着透明的水晶珠帘,那珠帘随着马车的前进摇摇摆摆,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声,好像春日的泉水流过。车子好大,足有一般马车两个大,车里面有一个包着大红的锦缎长塌,那公主就妖娆地斜靠在里面,玲珑则坐在边上,车里很是沉默。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粉唇微启,似不经意般问道。
“玲珑。”
“好名字,人如其名,玲珑剔透!”那温润的声音从她那如樱般的嘴里流淌出来。
“那公主你的名字呢?”
“你觉得什么名字配我呢?”他没回答,却抬眼问玲珑,那眼中好似波有光粼粼的湖水淌过,随即变成温婉的墨玉。
“如花妖娆,花妖!”玲珑看着她那勾人心魄的美,不觉道。
“呃!”柳寻烟差点没从塌上掉下来。
忽然马车一阵急晃,她忙扶住公主。刚要撩起帘子向外看,却听外面有人说:“宫主小心!”
外面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间或有人惨叫的声音。呃,玲珑不觉心道:我可从来没跟人打过架呀,都是别人躲着我,这次倒霉,竟碰见这么血腥的事儿!
柳寻烟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个叫玲珑的女子,一双清澈的眼中闪现的全是害怕。难道不是她?如果她是他要找的人,又怎会这般胆小?想到这儿,他绝美的脸上现出一片凛然。
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柳寻烟眼中闪过寒光,抬头望向车门处。
“咔嚓!”一声,车子被劈了开来,玲珑身子一晃,一下子就跌到了马车下,那公主也随即站到了她的旁边,玲珑望着他,心中不由骂道:真是妖怪当道,车子都毁了,整的自己一身狼狈相,她竟那么妖娆的站在那儿!
“就是他!”一声大喊。
她抬眼一看,密密麻麻数十号黑衣人,蒙着面朝这边涌了过来,为首的那人拿一把长剑,冲着花妖就刺去,她条件反射似的推开柳寻烟,而自己,也在那剑抵达的时刻,光荣地晕了过去。
柳寻烟看着那黑衣人,一抬手,一股风扫过,黑衣人闷哼一声,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只见他眼中精光乍现,如玉的脸庞闪出阵阵寒凉,那一群黑衣人心头一紧,传说中的天筹宫宫主竟是这般凛冽。那宫主身子突然凌空飞起,手一挥,好似飞天的仙子一般,众人眼前一亮,随即轰然倒地,在他们死的一瞬间终于见识到了那天筹宫的主人,那如仙般的人儿,只是想不到他竟拥有如此的功力,挥手间就可以决定人的生死。
柳寻烟望着那片腥红,那满地的红映衬着他的翠绿,竟显得那么瑰丽,让人有种错觉:那是鲜红的草地长出了一株孤傲的翠绿奇葩。
他忽然转身望着那个女子,明明她的眼里是那么的害怕,可是那一刻却将他推开,这是为何?注定是她吗?带着疑问走过去一看,还好那女子没有受伤,只是让那黑衣人的剑气震晕了。玲珑那一瞬的果敢让他心动,如师傅所说,她真会为他舍生?柳寻烟弯腰抱起她,向前走去。
缓缓睁开眼睛,“噢!”后背好疼,这是,客栈吧。她躺在床上,那花妖坐在她的身旁,见她醒了,露出温柔的一笑,那一笑真美:细长的凤目眼角上挑,水润的唇微启,露出白玉般整齐的皓齿。玲珑心道:我晕,真是大花妖!
“你醒了?”他见玲珑怔怔的看着她,不疾不徐的问。
“你没事吧?我怎么在这儿呀?”
“刚好李总管带人来,救了我们。玲珑,你当时一把推开我,你可曾害怕?”她轻声诉说着,眼里水光潋滟。
“你是公主,我怎么能不保护你呢?我可是一等良民呀,为了公主你,怎么都行!”她有些心虚地说,因为她知道自己有种特殊能力,也许只是运气,拿就是从来不会出血,也就是说什么刀枪剑戟就在要伤到她的时侯,总会被各样的人或事岔开。可是她总不能这么说呀,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被当成人肉盾牌呀!出血不会,可是疼是有的,所以在听见遇刺的时候才会害怕,她不怕兵器,可是怕拳脚呀,心中郁闷异常。
柳寻烟眉目含笑道:“想不到你竟这般忠君为国呀。”
呵呵,玲珑心想:我都不知道君、国是谁?还忠君爱国呢。
“玲珑,你不是司马谨的师妹对吗?”他眼睛一顺,说道。
“怎么不是?他刚刚认的吗!”她马上说,自己得找个靠山呀,一看司马谨仪表斯文,衣着华贵,应该不介意有人白吃白住。这个公主吗,也不错,不过伴君如伴虎,还是不蹭她白饭了。想着那美好的腐蚀生活,玲珑不由得嘴角裂开了花。
柳寻烟看着玲珑如花痴般的表情有些懊恼,手不知不觉在袖子里握成拳头。
“那你的家人呢?”柳寻烟接着问。
“嗯,”她回过神来,不去臆想那不劳而获的日子,道:“不知道哇。”
“你住哪里呢?”
“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柳寻烟有些不悦,弯弯的眉毛轻蹙,如水的凤目里全是冰冷,到底她还是防着他的,如果是司马谨,她会告诉答案吗?不是他命定之人吗?怎会和司马谨纠缠不清?
看着他皱着的黛眉,玲珑心想:她不会以为我有啥企图吧?公主动怒,要杀头的。还是告诉她吧!想到这儿,她小心翼翼地说:“那什么,公主,我说好了,你别生气呀。”
“我是一个月前从义庄的棺材里爬出来的,没人认得我,我也不认识谁,所以,所以你那天出现,还长得那么好看,我以为是妖怪来抓我呢。”她小心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醒来时我把随身的玉佩当了,得以生活,就是这样,你,你会相信吗?”
“我信!”她果断地说,“因为没人可以骗得了本宫!”
还好,玲珑暗暗放下心来,还好,没被当妖魔鬼怪给处死。心里刚踏实了,却根本没听出他声音的中的霸气。
也许是因为遇刺的原因,他们便在这里多休息几天。这里是眉州,没有齐都热闹,但却风景秀美,别有一番滋味。
玲珑在客栈休息一天之后,实在不想再在屋子里呆着了,就跟公主告个假,四处溜达去了。
眉州如同小家碧玉般宁静隽美,她随意走在路上,时不时就可以看见路边零星散布的花丛,似谁不经意间播种,又似有意吸引人们驻足。抬眼望去,街路的前面竟有一个大的院落,再往前走去,阵阵花香隐隐从院里飘来,院子的大门虚掩,她不觉推门走了进去,整个院子好似美轮美奂的花园,各色石子铺的小路通往一个荷塘,路的两侧则是一棵棵的槐树,那飘香的槐花被风一吹,悉悉索索的从枝头飞落下来,似白色的花雨,洋洋洒洒,轻闭着眼睛,缓步走在无人的小路,感觉扑面的甜香,心也不觉放松。
走到荷塘边,满池的碧绿荷叶,间或有一两支粉润待放的荷苞,娇俏挺立,玲珑随意坐在池边的石头上,四下望去,整个院子只在荷塘边有两三间房子和一座凉亭而已,略微诧异一下,这里怎么不像有人居住?院门怎么没上锁?正想着,“扑通”一声传来,她忙低头一看,一条锦鲤跃出水面,随即没入池中,忙趴在池边,找寻它的踪迹,竟不觉探身到池面,忽然脚下一滑,玲珑的身体猛的往荷塘跌去,她心中大惊,来不及呼救,一只手臂忽然被大力拉住,身体就势往后一倾,被人抱住,她另一只手则抚着胸口,大口喘着气,身后清泉般的味道扩散开来。好半天,她才回头望去,微微一愣,怎么是她?那个绝美的公主,是她救了自己。玲珑忙站稳身子向他道谢:“公主,谢谢你!”
他皱了一下眉:“怎么这么不小心?看个鱼也差点落水。”
她伸了下舌头,“您怎么来了?”
“这里是故人的旧居,我只是来看看。”他狭长的凤目锁向远方。
“这里真美!你的故人也应该是个脱俗的人。”玲珑由衷地说道。
“她已经,去世了。”他轻声说着,“她是我的娘亲。”
“对不起,我,我是不是扰了她老人家的清静?”
“她也许会喜欢你。”他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她,那绝美的脸上温柔一片。
她没再说话,那公主则拉起她的手来到亭子里。从那里望去,整个院子的景色尽收眼底,碧绿的荷塘,白色的,团团的槐花,不时随风传来的淡淡花香,玲珑不觉说道:“秋天这里会更美。”
“秋来看碧荷,莲子满篷盘。”他不觉吟道。
“入水拾玉藕,欲断丝还连。”她应和着。风轻轻吹过,吹起身后的长发,还吹起了心里的涟漪。
“玲珑,秋天你还会陪我来吗?那时这荷塘则是另一番景致。”他美而狭长的凤目中似有一闪而过的期盼,转瞬那墨色的眼瞳又静美如深潭,身后簌簌下落的槐花似从天际洒向大地般,而那抹碧绿衬在其中竟如不经意落入凡间的仙子,美轮美奂。
“好哇!”她喜欢这里的美丽,那人,那景都美到极致。只不过,这一承诺竟再也没有兑现。
“主上,那女子的来历查不出来,只是知道她一个月前出现在义庄,其他什么,谁也不知道。”
“噢,看来有人等不及了。”司马谨冷笑道。
“您是说,是柳寻烟派来的?”
“不,他不会傻到把自己的棋子放在自己身边。是他!”
“您是说皇——”那人没说下去。
司马谨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天空,那样的黑夜,像极了父皇派他去祖山的那夜。那夜,父皇说:“去祖山吧,那将是你的封地,你是大齐最出色的皇子,祖山又是我大齐的源头,你要护住大齐,世代相传。朕要你从今忘记你是皇子,只是祖山护龙山庄的庄主,赐名司马谨,从此永不回齐宫!这也是你作为皇子的责任。”
那是多么清冷决然的命令,司马谨还记得自己头也没回地走出了那宫殿。父皇,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出色的皇子吗?怎么会让我去祖山,还要免去皇子的称号和姓名,永不回宫?怎么会这样。司马谨还记得,没过多久父皇就驾崩了,那个在他眼里平庸无奇的太子继位登基,算算也有三年了。这三年,他已经在暗中掌控了大半个江湖,他坚信当初父皇受太子的要挟才会如此待他,终有一天他会拿回所失去的一切。
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他要得到传说中的殷红血玉,他要这万里江山,也只有他配得到天下。
“宫主,司马谨最近的行动比较大,据我们的人探到,青山,海河两派的人已投靠护龙山庄了,算算这段时间大半的江湖帮派都归顺他了,我怕他会对您不利,毕竟这齐国您是唯一可以与他抗衡的人了。”
“不,李总管,还有个人,你没算上。”绿衣人一双如玉的手浅浅背在身后,“南平郡王!”
“哦,属下一时大意。可是南平郡王年岁已高,膝下又无子,怎会构成威胁?”
“郡王的名头就何止百万壮士?”
“那宫主你是要保郡王了?”
“哼,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屑参与!我想要这万里江山,又有何难?”柳寻烟凤眼忽然一睁,晶亮的寒光一闪,周围的空气好似也被冻住了。
他柳寻烟虽然无比强势,可以翻云覆雨,可也从没想过要夺了这天下,他只是护着师傅留下的天筹宫,然后就是找到那个人,那个是师傅说的,他的命定之人,他的妻。
李总管低下头没再说什么,还是等殷红血玉出现再说吧,也许到那个时候,宫主就会看到老宫主的遗训,怕那时,他就不会如此轻松了。老宫主,希望您不要难为宫主。
这公主可也真是的,他们这也走得太慢了,什么马车呀,简直就是散步吗!玲珑无聊的看着窗外,公主却车里准备了一个小几,上面放着几碟糕点还有一壶酒,他斜靠在那里,随手拿起酒,放在唇边,抬起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玲珑,样子别提有多风骚了。她直直看着他,勾人呀!伸脖咽了咽口水。他眼中笑意更浓了。
玲珑心下一惊,怎么自己好似被个女子调戏了一般,哎,不行,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柳寻烟看着玲珑痴迷的样子,心里、眼里都在笑,这小女子,还挺好色!有她陪伴,这路也不那么寂寞了。忽然他见她一只脚在地上,抬起另一只脚踏在塌上,身子向前一探,伸手抄起酒壶,仰头就喝了一大口,然后洒脱地放下酒壶,双手交叠垫在脑后,身子就势往后一躺,还翘起个二郎腿,挑衅似的一颤一颤地抖着,极其痞气地斜躺在柳寻烟的对面,眼里带着胜利的笑容。柳寻烟愣在当下,怎么她像大爷,自己倒像了小媳妇了呢?
玲珑看着柳寻烟瞬间坍塌的笑容,坏坏一笑,嘿嘿,英雄怕美女,美女怕什么?美女当然怕流氓喽!小样,谁怕谁?
“宫主,前面有个凉亭,休息一下再走吧。”侍卫在车外道。
“嗯。”
车子停了下来,她下了车一看,这地方还不错,一个干净的小亭子,不远处还有条小河。玲珑一时来了兴致,跑了过去,这河水真清呀!还有小鱼,咦?还有虾!心下大喜,脱下鞋袜,搂起裙摆,挽起裤腿,嘻嘻,下河捉虾去喽!
柳寻烟抬眼看着小河中的女子:那干净的小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那笑容好似阳光般穿透大地,也刺进了他的心里。那是那么的真实,不带一丝算计,纯净无邪,只在这一刻,他才感觉一切那么美好。原来打动一个人,并不是多么宏伟的一项工程,有时候,就只那么一瞬而已。
她拿着一块丝帕,把它弄出好多小洞洞,随后拿着它左捞右抓,总算没白忙活,一会儿竟然抓了十多只,别说,还挺大的呢。心道:嘻嘻,给她露一手!她拿着战利品,跑上了马车,拿起一个碟子,把虾往上一放,又把壶里剩余的酒都倒了上去,虾儿被酒一浸,都醉了。这才下车,走到公主面前,笑嘻嘻地说:“公主,送你个礼物。”说罢,拿出个火折子一点,瞬间蓝色的火焰升起,看着公主惊诧的目光,她咧嘴一笑,没见过吧?武功我不会,这些小玩意还是会一些的。等那火苗熄灭,虾已经变红熟透。
柳寻烟刚刚看着她急匆匆的跑来跑去,甚至都没来得及穿鞋子,就这样赤着脚站在他跟前,看着她说的礼物,有些哑然,随着那妖艳的火苗升起,他仿佛看到了绽放的焰火,绚烂多姿。等火苗熄灭他才回过神来,看着那盘虾,拿起一个,轻轻剥开,酒香和着虾的鲜美,说不出的美味。
“明明是活的虾,为什么灼烤时竟没有挣扎?”他不解的问。
“那是因为它已经沉醉在酒里了,那是它们最高兴、最快乐的时候,即使是死它们也愿意,因为它们觉得快乐。你没感觉它们特美味吗?那就是抵死般快乐的味道,也是幸福的味道。”她仰起脸看着他说,“这礼物,我不轻易送人呀。”
柳寻烟听着玲珑的讲述,心猛的一颤,是呀,谁能比过那种快乐?看着眼前这个赤着脚的女子,如精灵般站在那儿,一双大眼睛流淌着如水的亮光,他竟有些痴了。
柳寻烟轻轻拉起玲珑的手,来到河边,柔声道:“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同样也不会轻易送人的。”说罢,从怀里拿出一支短笛,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她坐在河边,闭上眼睛,听着那悦耳的笛声,任清风拂面,心里说不出的惬意。那感觉就像回到家般安然,那是家的感觉,原来,这一刻精美如画,原来,那默契似流水渗入大地,润物而无声。
许久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睛,笛声早已停歇,抬眼却看见公主正直直的看着她,那眼中好似涌动着看不清的情愫。玲珑心一慌,忙穿上鞋逃到马车里。这是怎么了,我们都是女人呀!难道真是妖?抑住心中的慌乱,她强作镇定地靠在塌边,心中无端恼怒:该死的大花妖!打住打住,快启程,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