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嘉坐在办公桌前，安静地听纪莹莹发着牢骚。
“这个混蛋，怎么就跟发情的种马一样？”
“猪，种猪。”穆嘉纠正她，“说马都抬举了他。”
纪莹莹看了一眼穆嘉，没好气地说：“别在这儿说风凉话，都是你的错。”
穆嘉觉得好冤枉。严正龙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关她什么事？
这话得从昨天晚上说起。
纪莹莹帮着穆嘉搬完东西，累得前仰后合。本来她想开着车冲回家，倒在床上闷头睡一觉，可是她突然想起，严正龙跟他说过，离职后还有一些杂志社的文件在他家，需要让她去取。她也很久没见他了，车头一转，她就奔着他家方向开去。
当纪莹莹敲开严正龙的门时，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开门的居然是李祁——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男士衬衣的李祁。
“李祁那天就对严正龙很感兴趣。”穆嘉回忆起剪彩仪式上的点点滴滴，“我看她那天跟我打招呼是假，搭讪严正龙才是真。”
纪莹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赌气地说：“反正他也辞职了，眼不见心为静。”
穆嘉刚想趁热打铁多说几句严正龙的坏话，让纪莹莹趁早断了念想，手机铃声正好响了起来。
纪莹莹还在叨咕着严正龙的坏，她回头一看，穆嘉已经面如死灰。
“怎么了？”纪莹莹被她吓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穆嘉硬生生从嘴里挤出五个字：“顾颖自杀了。”
和严正龙见过面后，顾颖回家服用了大量安眠药。佣人发现她时，几乎已经没了气息。廉家把这事儿瞒了几天，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记者的眼睛。刚才给穆嘉打电话的，就是一位同行。
去医院的路上，纪莹莹问穆嘉，要不要给严正龙打个电话。穆嘉从小就知道纪莹莹刀子嘴豆腐心，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刻，她还想着严正龙。
“咱们还是先弄清楚顾颖为什么做傻事再说吧。”穆嘉想了想说道。
顾颖住在医院的单间病房里。穆嘉见识过这种病房的豪华，要是病房也评星级，这里少说也能评上个四星。
病房门口守着一个黑衣人，他让穆嘉想起了剪彩仪式上，廉智勋带来的那队嚣张跋扈的保安。黑衣人告诉穆嘉，她们必须经过廉家人的许可才能进病房。
“你们是？”一位年纪轻轻的黄发少年从走廊远处走了过来。
穆嘉转身一看，眼前的少年好像韩剧里的主人公般，挺拔的身高配着一身结实的肌肉，标准的鹅蛋脸上五官标志而立体。穆嘉猜他是个混血儿。
“我们是顾颖的朋友。”纪莹莹见穆嘉像个痴汉般望着少年，便狠狠地掐了下她的胳膊。
“啊~~”穆嘉小声叫了一下，惹得少年哈哈大笑。
“一定是穆嘉和纪莹莹吧，常听嫂子提起你们。”黄发少年爽快地伸出手，“我叫莱诺·奥康纳。”
虽然帅哥当前，但顾颖的安危才是穆嘉最为关注的。“顾颖她怎么样？”
“脱离危险了。昨天醒了一次，神智还有些恍惚。”莱诺向穆嘉身后张望了一下，“只有你们来吗？”
纪莹莹尴尬地说：“顾颖在北京的朋友不是很多。”
莱诺摇摇头，说：“这两天，她有时会喊一个人的名字，好像是正龙什么的。”
穆嘉看了看纪莹莹，纪莹莹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严正龙的电话。
穆嘉问莱诺：“你是颖姐什么人？我想进去看看他，可是黑衣人说必须有廉家人的许可。”
莱诺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走到黑衣人面前低语几句，黑衣人点了点头，消失在走廊的楼梯间。
“你是廉家的人？”穆嘉明知故问，她只是不确定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在廉家扮演着何许角色。
“我算是廉智诚的弟弟吧。”莱诺神秘地眨了下眼，打开房门把穆嘉让进病房。
皮肤白皙的顾颖，此时显得更加惨败，她身上盖着淡蓝色的杯子。穆嘉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她，才能看到她微弱呼吸带动的身体起伏。穆嘉想起了顾颖来北京前，跟她通电话时的喜悦。她现在了解，那是对与严正龙见面的期待。可是现在，曾经举重若轻、仪态端庄、永不示弱的顾颖，就这样脆弱地、安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穆嘉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莱诺绅士地轻拍了下穆嘉的肩膀，递过来一张餐巾纸，安静地坐在了顾颖床前。
穆嘉想，他一定和顾颖很亲近。
“你知道吗？”莱诺小声说，“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为嫂子哭。”
穆嘉不解地看着莱诺，他的话里好像蕴含着深深的不满。
“嫂子真傻，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回来？”莱诺的语调依然很轻，他生怕打扰到顾颖休息。
穆嘉终于忍不住问起眼前这位奇怪的年轻人：“你不喜欢颖姐吗？为什么不想让她回来？”
莱诺惊讶地望向穆嘉，仿佛她说错了话。“不喜欢她？我最喜欢的就是她了。”莱诺顿了一下，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我的意思不是那种喜欢。嫂子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是不想她受苦？”
“受苦？”穆嘉更疑惑了，她将身子探向莱诺，“她怎么会受苦？”
“顾颖没跟你说吗？”莱诺将视线转向顾颖，眼中充满了同情，“她可能是不希望你们为她担心吧。”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纪莹莹和顾超走了进来。
“这个房间，不欢迎廉家人！”顾超咆哮着，穆嘉生怕吵醒顾颖，连忙制止了他。
莱诺站起身来，很有礼貌地向顾超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我马上走。”
临出房门，莱诺扭过身来，说道：“相信我，如果我能选，我也不希望是廉家的人。”
莱诺走后，顾超颓然跪在了顾颖床前，双手抚摸着她瘦削的脸颊。穆嘉不记得顾颖这样瘦，她只记得酷爱瑜伽的顾颖身材匀称，极富活力。纪莹莹走到穆嘉身后，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给顾家兄妹一些空间。
走出病房，穆嘉才敢大声说话。她气氛地说：“顾颖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廉家就让一个小孩儿在这守着？”
“那个小孩，是廉孝正的私生子。”纪莹莹掌握着丰富的信息，“廉家让莱诺在这里守着，根本就是轻视顾颖。”
“可是她怎么说也是二儿媳啊！”
纪莹莹看着穆嘉，眼神里尽是无奈，说：“你别忘了顾颖和严正龙那出……”
她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拳，直击穆嘉的腹部，让她难受的很。“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顾颖自找的？”穆嘉很反感纪莹莹的态度。
纪莹莹睁大眼睛瞪着穆嘉，似乎有话要说，但是来往的家属和护士太多，纪莹莹干脆拉着她来到了楼梯间。穆嘉知道，若不是很重要的事，纪莹莹是不会这样警惕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廉智诚分手吗？”
穆嘉被她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干嘛提她和廉智诚的事？穆嘉虽然不解，但是她没有说话，只是迷惑地看着纪莹莹。
纪莹莹看好了周围没人，解开了呢子大衣，卷起了乳白色的毛衣，露出了平坦的小腹。穆嘉被她这一连串动作吓傻了，她连忙拿起手包挡住纪莹莹裸露的地方，说：“你干什么？”
纪莹莹推开手包，指着小腹说：“你仔细看。”
在纪莹莹左侧肋骨下方，有三处小指甲盖的烫伤，伤口应该是很久以前造成的，如今已经形成了丑陋的疤痕。
“这是？”一股寒意涌上穆嘉心头。
“家庭暴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