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永安将桌子上的信件叠好收起,刚要起身,一个黑衣人“嗵”的一声撞门进来,唬得慕永安刚整理好的一叠书信哗啦啦的掉落在地。慕永安气的大吼:“你个杀千刀的慕晓,想把老爷我吓死啊!”
来者忙拉下脸上面纱,是个三十几岁的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脸憋得通红,刚要说话,慕永安指着地上散落一地的书信喝道:“先把这个捡起来!”
络腮胡子着急道:“老爷……”
“快点给我捡起来!小心我砍了你!”
慕晓忙蹲身捡信,放到案上,刚要说话,慕永安坐下来开口道:“交代你的事儿办好了?”
“没……没……刚才……”
慕永安“嘭”的拍案而起,脸上青筋暴起:“你说什么?!”
慕晓吓得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出了意外啊!”
“连个女人都抓不住,你还能干什么?!”
“老爷,小姐一出门我们就跟上去了,可刚转个弯,那个车夫突然就跑了,我们刚要上……可是有另外一票人抢了先。”
“另外一票人?!”
“就是,奴才也纳闷,看样子那帮人早就跟着春轩宫的车了,看见小姐一出门就下了手。”
“那个车夫呢?死了没有?”
“奴才慌忙来报,没见他回来。”
“你个混蛋……”慕永安扬手要打,看见慕晓吓得躲闪的样子,收了手道,“知道是些什么人么?”
“他们六七个人都蒙了面,奴才认不出。”
“真是,没你这么笨的,居然能当上咱们慕府的护院总管?”
“老爷,小姐被别人抓走的事情用不用告知春轩宫的诀皇子?”
慕永安冷笑:“慕子霈是离开慕府之后出的事情,咱们全府上下具不知情,这件事有那个车夫作证,咱们不必自找麻烦。这帮人,无形中倒帮了老夫的忙,如果是仇家,杀了那个丫头最好。”
慕晓不明所以的道:“老爷,小姐是您的女儿啊,干嘛要抓她,还希望她死掉?!”
慕永安鼠目圆睁,怒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问这些你管不上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慕晓瑟缩了低了头,“哦”了一声,转身出门了。
慕子霈从混沌中醒来,一睁眼,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昏暗的土房子里,地上只有一个矮小的石桌,想动一动发酸的胳膊,才感觉到自己被人绑在了柱子上,双臂都被驾了起来。慕子霈张张嘴,试着喊道:“有人么?!”四周安静得听不见一丝风声,屋子里发霉的食物味道和动物的死尸的恶臭隐隐传来,慕子霈看了看发霉的墙角,嫌恶的皱了皱眉,开始回想着自己被抓住的整个经过。
知道自己离宫的只有四个人——东方诀,碧痕,慕永安和兴子。自己毕竟是临时起意要回慕府,兴子应该没有时间也不会想要抓自己,不然出宫的时候就被抓了;东方诀也不至于现在对付自己,没理由的事情他不做;经过紫茎泽兰的事情,慕子霈再不敢肯定碧痕是个柔弱无心机的女子,想借机除掉自己巩固她在春轩宫的地位,不是没有可能;至于慕永安,她一直相信这个爹爹在找一切机会除掉自己。
慕子霈正在胡思乱想,土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慕子霈虚弱着声音笑道:“你这个人是没长手还是怎么样,自己的房子还用脚踹门。”
昨晚的人换了平常的装束,没有蒙面,慕子霈将那人一鼻一眼看得清楚,感觉哪里熟悉,忽而心中警铃大作。来者不以慕子霈的话为意,微微一笑道:“皇子妃有什么说的吗?”
慕子霈叹了一口气:“你是要杀我了?”
门口的人嘿嘿一笑:“皇子妃怎么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慕子霈冷笑:“你都不怕我记住你的样子,当然不打算留活口了。既然活不成了,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皇子妃想知道什么?”
“到底是谁抓我来?”
“这个可不能说,杀手有杀手的规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雇主要咱们杀便杀,要咱们毁便毁,不能有异议啊,皇子妃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看样子你们是红雾森林的人了?”
“哈哈哈啊,皇子妃果然好见识,为方便今晚的对话,您可以叫我一号,在下就不问您怎么看出来的了。雇主吩咐,让您死于明早丑时,在下就再等一等了。”
“一号先生?呵呵,看样子我还能活一会子,倒要感谢红雾森林的规矩纪律严明了。”
“呵呵呵,皇子妃不必讽刺,在下先告退了。咱们子时再见。”
昏暗的小房子里再次沉寂。慕子霈试着回头看看周围的环境,可惜手脚绑得太紧徒劳。慕子霈心中不免感伤:“洛扬,这个时候,你怎么不来寻我呢?”
洛扬从严书房出来,天色已晚了,刚要往南大门走,迎面看见紫儿走了过来。洛扬想换个方向躲开去,不想紫儿老远就喊:“洛扬哥哥!洛阳哥哥!”
洛扬站住脚,看见紫儿走近,鞠躬道:“下官参见宫主。”
紫儿嘻嘻笑着打掉洛扬的手:“都说了你不用和我行礼了,干嘛那么外道?”
“这是在王宫,下官不敢。”
紫儿无奈道:“你总是离我老远,从你在大哥那里当差的时候就是这样。”
“下官不敢。”
“洛扬!”紫儿急了,“你就不能不对我这样么?什么敢不敢的,你不知道我是宫主的时候不是对我挺好的么?”
洛扬头也没抬:“宫主有什么吩咐么?下官要忙着处理上职的事情。”
“对了,你要当上尉了,进了太府,我就更看不见你了。”
“宫主有什么吩咐,下官定尽力做到。”
紫儿眼圈儿微红,微低着螓首道:“大哥不明不白的就这么走了,父皇下旨,一天没找到凶手,大哥就一天不下葬,二哥因为嫌疑一直不能进宫,三哥哥从来就不喜欢搭理我。现在,整个王宫,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在这个冰冷的牢房里,我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有真情实感,所有人都会在见到你的时候规规矩矩的说话,卑躬屈膝的行礼,低眉顺眼的应承。没有真话和假话的分别,我只是,只是想喜欢一个人而已,而你,就是那个……”
紫儿红着脸抬头,神情一愣,面前空无一人,只有空空荡荡的走廊,不知什么时候洛扬已经走掉了,听着耳边细微的风声,紫儿眼神一冷,淡淡的道:“所以,除了自己,谁也不能信。”
慕子霈累得再次陷入昏迷,混沌中忽觉浑身一阵冰冷,一个激灵睁开眼,浑身早已被冷水浇得湿透了,面前站着一个端着水盆的黑衣人。
自称一号的那个杀手再次出现,面上带着毫无温度的笑容,手里提了一个搪瓷罐子。
慕子霈“噗”的吐了流进嘴里的冷水,脸色平静的道:“丑时到了么?”
对方冷笑:“居然还有人不怕死的?”
“哪有人不怕死?关键是现在就算我怕你们也不会放过我吧?”
“听说中了噬骨毒的人最怕喝酒,说那是穿肠毒药,为防王宫怀疑,给您送上家乡最难得的佳酿,虽然不知道噬骨毒碰上酒会怎么样,暂且看看您喝过的反应吧?”
慕子霈皱眉:“奇怪,你们居然知道我中了噬骨毒,还真有办法呢,可惜你们小看了王宫里的人,至少那个诀皇子就不会认为我是自愿喝酒死掉。你们不用这么费心费力,能管我死活的人还没出生呢,我若死了,不过是渺小的一粒沙混在大海里,消失就消失了,没人会在乎的。”
“哈哈,皇子妃还真是悲观呢,不过咱们没时间听您的唠叨了。”一号一摆手,一个手下接过他手里的坛子,来到慕子霈跟前。
一号微微弯腰:“皇子妃好走。”
慕子霈淡定的微笑,感觉到一股液体燃烧着划过自己的喉咙,淌进自己的胃里——只是这个酒的味道好熟悉,口中喃喃道:“百……花酿……”
胸口一阵发闷,慕子霈浑身就像烈火焚烧,脸颊通红,心脏就要裂开一般。好难过,慕子霈的脑子里像有一股洪水冲过,就在她的意识消失之前,眼前变黑,耳边忽然传来“嘭”的一声撞门,有人闯进来了。慕子霈嘴角一抹笑——洛扬,你果然还是来寻我了。
洛扬一袭蓝衣,手握银白长剑,眼神冰冷,一字一顿道:“你们居然敢伤害我的霈儿,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一号大叫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没等到属下们的回答,洛扬长剑已出,瞬间划破夜空,在狭小的屋子里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很简单,因为霈儿根本就没出过我的视线范围,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就有人告诉我到哪里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