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秦慕鸿也不禁露出微微笑意,显是当年的这番经历刻骨铭心,过往种种,时至今日都挥之不去。黄道玄和风云逸也听得入神,个中滋味,他二人亦是心有所感。
顿了片刻,秦慕鸿缓缓敛起笑意,接着说道:“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我思想上没有任何准备,当时也把自己准备接任天山掌门的事情告知了陆婉,谁知陆婉半点都没犹豫,直接便说道:‘日后我嫁了给你,你不用回天山去了,就住在昆仑山下,和我住在一起。’我听了她的话,心中明白,她与师姐想的一样,只希望和我远离江湖,平淡生活。或许有一点不同,陆婉的性格极异常人,她想要的应是只有我与她两个人的生活,除了与她有关系的人之外,其他任何人她都是不愿意见的。”
“我当时矛盾得很,陆婉和天山派,我似乎只能选一个了。还有师姐,如果我答应了陆婉,那不但辜负了师父的期望,更是伤了师姐的心。想当初,师姐让我和她远走高飞,我没有同意,眼下陆婉要我和她隐居昆仑山,我若同意了,那如何向师姐说得清楚?这些问题顿时全部涌来,死死地堵在我心里,好像没有半分周旋的余地。”
“我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带着陆婉和紫霜离开昆仑山。我们一路北上,到了天山之后,我在山脚附近的村落里买了一处旧屋,陆婉和紫霜便暂时安置在那里,而我自己一来可以经常照顾她们,二来可以想想办法,寻找合适的时机向师父说明此事。更重要的是,陆婉住在昆仑山下,我们见面就方便了许多,任何事情也都可以在一起商量着办了。”
秦慕鸿说话间,脸上又堆起一层无奈的笑意,只听他说道:“我本以为自己做事一向果断,不想有些大事临到自己头上,就偏偏没了主意。我和陆婉的事情,原本可以痛痛快快地与师父讲明,但那时我心里却是顾虑重重,总觉得自己负了师门重托,所以前前后后近一年的时间里,这件事情我竟然只字未向师父提过。而陆婉这个人,她对待任何事情似乎都淡定得很,我们俩的事,即便是我没有办妥,她也从来不过问。”
“直到有一天,陆婉有了身孕,她腹中怀有我的骨血,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二人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我打定了主意,决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与师父讲明,最重要的是,那一年我终于把从昆仑山带回来的星魄寒铁铸成了一柄剑,并用蓝田玉雕琢出剑柄和剑鞘。这柄剑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对我来说意义不凡,剑成之时我也是爱不释手,极为满意。”
“我思虑了很久,最终决定将这柄长剑命名为‘青雀’,那是因为这柄剑是我送给师姐的,而师姐的名字里有个‘凤’字,相传凤凰之下门生孔雀与大鹏,向来剑侍其主,师姐名讳有凤,她这佩剑名中带一雀字,那也是极为相衬的。至于这个‘青’字,是因为师姐一向惯穿青衣,永远以出淤泥而不染的形象示人,青色,净而无瑕,是一种足可代表师姐的颜色。”
“此外,以我拙见,青雀二字配在一起,大有脱俗之意,‘青’乃九霄之色,而孔雀承有凤凰神形,可入仙道,自古便是天界灵禽,师姐在我眼里那是天人一般,她手中的长剑,自然就配得上‘青雀’这个名字。”
黄道玄听他详述青雀剑之名的来历,只觉秦慕鸿对铸剑之道研习颇深,心中不禁暗自钦佩。风云逸听到这里,心中也在自语:“只道师姐多年来苦恋师哥一人,不想师哥对师姐的情谊,在那个时候便是如此复杂了,如若不然,他怎会花如此多的心思为师姐铸剑呢……情之一字,可当真令人难以琢磨……”
秦慕鸿接着说道:“我带着青雀剑,与师姐约在瑶池相见。那天我心中痛苦万分,我将自己与陆婉的事情都和师姐说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我一边说,心里一边跳,有几次居然显得语无伦次……说完之后,我便将青雀呈上,希望师姐可以领我心意。我知道这对师姐太不公平,但那时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盼自己与师姐都能看开,而我自己今生愧对师姐,那是永难弥补的了。”
“谁知我在一旁说得颤声颤语,而师姐却全然不动声色,后来她告诉了我,其实这一年中,她曾暗中跟随我下过山,我与陆婉的生活,她全都看在眼里了,我知道师姐定然心痛无比,她是个极为聪慧之人,那日瑶池送剑之事,怕是她早就预料到了。那天,师姐不但拒绝了青雀剑,还当面质问我,说为什么我不肯为了她而隐居江湖,反倒陆婉三言两语,便使我下定决心,连天山掌门都不做也要与其远走高飞。”
秦慕鸿轻声一叹,续道:“师姐的话,问得极好。我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心里也在自问,陆婉与我交流甚少,我为什么可以甘愿为她做任何事情?而师姐自小与我一同长大,一向对我极为照顾,而我却为什么不肯答应师姐的请求?这一切的一切,我那时实在是无法说得清楚……”
“那一日很尴尬,我心情失落得很,无奈之下,只好带着青雀剑下山去找陆婉,因为只要见到她,我心里即便有再难过的事情,似乎也能好受一些。但谁也没有想到,那晚师姐居然寻上了门,她在门外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我有了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那时,陆婉临盆在即,我不想她受到惊吓,伤及胎气,所以便独自出门去见师姐……”
话音一落,秦慕鸿面色顿显凝重,眉宇间赫然泛出一丝伤感。风云逸看他神情突变,轻声问道:“师哥,你怎么了?”秦慕鸿双眸微微一闭,再睁开时,瞳间似乎已漫上了一层薄薄的泪痕。只听他淡淡地说道:“那晚,师姐说话的语气极为强硬,她要我给她一个交代……我此生从未见过师姐那般神情,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神中,隐藏着几缕忧怜……那个眼神,永远地铭刻在我心间,直到今天想起来,我心中都隐隐作痛……”
“我与师姐一开始只是口舌之争,后来……后来竟而大打出手……”风云逸心中一惊,问道:“什么?师姐与你动手了?”秦慕鸿轻轻一点头,说道:“是的,我与师姐动手了……云逸你知道,我素来敬重师姐,断然不敢和她动手的……但是、但是那晚,我二人犹如迷失了心智一般,竟全然不念昔日情谊……”秦慕鸿此刻显得极为痛苦,不禁深深一叹,显是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