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工夫,帘子撤去,但见张婆婆走了出来,只对野离瀛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野离瀛却高声问道:“如何?”张婆婆笑着道:“这姑娘,贞身已不在啦。”李贞珑一听,顿时怒道:“你胡说什么?我非杀了你!”张婆婆道:“我做稳婆几十年了,绝不会弄错的。”李贞珑仍不死心,又问:“你这疯婆子,你倒说说,我、我怎么就贞身不在了?你说!”
张婆婆脸一沉,低头支吾道:“这、这可怎么说呀!”李贞珑道:“怎样?没话了吧!就知道你是一派胡言!”张婆婆一听,连忙说道:“我可没胡说呀!我们汉家女孩的手臂上,通常都点有守宫砂的,你们西夏女子虽没有这个习惯,但是姑娘你……你……唉!我直说了吧,你既已落红,那就永无贞身了,你一个姑娘家,这个还不懂吗?”
这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李贞珑只觉自己瞬间从人间天堂跌入了十八层地狱,好似这一生永无翻身之日一般,当下胸口一闷,立即失声痛哭起来。周青祉听着她的哭声,当真是心如刀绞,他只想一掌朝自己顶门拍落,当下便结果了自己这条性命,但他浑身也依旧绵软无力,更使不出半点内功来。
这时野离渊狂笑一声,说道:“师妹,你与汉人亲昵了一番,这事情我们帮你瞒着,绝不向圣上提起。”说着又是一阵阴笑。李贞珑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呆滞,神情木然,良久才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野离瀛一脸得意,举起手来,说道;“就因为这个!”李贞珑定睛一瞧,只见他指上所拈,正是百花门门主的信物,百花指环!她惊骇万分,立时朝自己右手食指看去,果见那百花指环已然不在,就只余下一抹印记,淡淡地留在指间。李贞珑当下身子向前一倾,抬手说道:“指环!指环!那是师父传给我的,快还了给我!”
野离瀛不睬她,暗暗一笑,将百花指环往自己食指上一套,说道:“见指环如见门主,李贞珑,你与汉人勾勾搭搭,做下苟且之事,乃本门罪人,有什么资格和我大呼小叫!”说着又将指环取下,递到野离渊手上,故意说道:“哥哥,这是门主信物,你也来带上一带!”野离渊接过指环,捏在手上,说道:“李贞珑,你私下暗通汉人,今后还当什么门主!”
李贞珑被他二人如此相逼,当真无言以对,半晌才冷冷颤声而道:“什么机关术、什么与我百花门联手,不过全是阴谋罢了!野离渊、野离瀛,你二人无非是想自我手中夺去门主之位,以此阴险之道陷害同门,你们竟当真下得了手!”言罢只觉胸间一痛,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随即双眼一黑,立时昏厥当场。
萧望河见她昏了过去,便问道:“现今该当如何处置?”野离渊笑道:“百花指环在我们手上,过几日,咱们三人便一同面见我大夏国圣上,届时我要告她李贞珑一个通敌卖国之罪!”说着又对张婆婆道:“你到时与我们同去,把今日眼之所见,均向圣上说个明白!若敢说错半个字,小心你的老命!”那张婆婆听罢,只点头哈腰,呵呵称是。
萧望河见他二人如此工于心计,自也不甚放心,当下揣测一阵,又问道:“二位野离兄,那咱们之间的约定呢?还作不作数?”野离瀛笑道:“萧兄你放心,你今日帮了我兄弟二人这么大的忙,我们怎会知恩不报呢?将来我二人执掌百花门,必向圣上大力举荐你这机关妙术,只要贵我两国能各得其所,到时你要多少兵马,尽管开口!”野离渊也跟着道:“不错,萧兄你与我兄弟二人联手,总也好过与我师妹这一介女流联手,要来得痛快些吧!”
萧望河看他二人一眼,笑道:“既如此,那我今日也不算白忙一场,呵呵!”忽又见那野离渊表情转肃,又听他正色说道:“萧兄,咱们做事,那得一码归一码,这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望河眉头微皱,问道:“何事?但说无妨。”野离渊道:“其实还是我师妹说过的那句话,萧兄机关之术通神,到时贵我两国联手,你可千万别趁火打劫,连我大夏国也一并端了去!”萧望河仰头大笑,说道:“我也还是那句话,他日待你我联手,那便是友非敌,我们契丹人也绝不做那恩将仇报的勾当!”
野离瀛此时看了看仍旧伏在地上的周青祉,便问萧望河道:“萧兄,这个汉人,你还要不要?”萧望河走上前去,问道:“小子,你当真不知何言暗行踪?”周青祉道:“你与何言暗有什么过往恩怨,可别把我纠缠进来!”
萧望河听罢,只在他身旁来回踱了几步,细想了一下,才道:“也罢,如今我萧某势单力薄,我可不想与云涯宫结梁子,免得到时抓不着狐狸,还平白惹上一身骚气!”转头又对野离二人道:“这个汉人,你们看着办吧!”
野离渊慢步走到周青祉身旁,盯着他看了一阵子,诡笑着说道:“周青祉,那日在中兴府,我就瞧出你与我师妹是眉来眼去、心猿意马!呵呵,我知道,你早就想拥她入怀,然后上下其手、无所不为!我今日帮你满足了这心愿,你死也甘心了吧!”说话间,忽地伸掌发力,眼看一掌落下,周青祉顷刻便即毙命。
周青祉心知他要杀自己灭口,当下闭起眼来,只心道:“如此杀了我也好,只可惜……只可惜我堂堂汉人,今日竟要死在几个胡人手上,可当真有辱祖宗,愧对师门!”
岂料这一掌还未拍下去,便听野离瀛在一旁喊道:“哥哥且慢!”野离渊立时收手,问道:“怎样?还要留他性命不成?”野离瀛道:“云涯宫在中原武林颇有名望,咱们如今大事未成,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野离渊眼珠一转,点头道:“说的也是,就依你。”随即撤掌,又道:“周青祉,我今日便留你一条性命,这黑水山庄也不为难你,眼下你虽全身酥软、行走不得,那总有力气四脚着地,爬出这庄子吧!”说罢便做出一个乌龟爬动的手势来,继而纵声狂笑一阵,便与野离瀛、萧望河、张婆婆三人一道转身离开了。
这笑声震得周青祉心都碎了,他当即心头极痛,真想找个法子,就地便结果了自己这条性命,但无奈那“迷情幽欢露”药性颇烈,此刻虽然春情已减,但筋骨依旧绵软至极,实难发力。
他伏在地上,脑中一片木然,转目只见李贞珑依旧昏迷不醒,又瞧她长发垂至面间,遮住半侧玉容,眼角泪痕仍旧清晰可见。当下心中又是一阵剧痛,脑中一乱,只觉眼前幻影重重,似乎又浮现起二人在意乱情迷之际,那不堪入眼的一幕。
霎时间,周青祉内心无以承受,半刻也不愿在此间停留,他挣扎着爬动,一寸一寸地挪动着自己的身躯,只盼能快些出了这屋子。他已然彻底忘记了,此时李贞珑还仍旧昏迷在一旁,甚至更忘记了,秋瑚还一个人被关在地牢之中。诸多事情,他已全然顾不得了,脑中更是迷乱不已,就只想着拼尽全力爬出这黑水山庄,去得越远越好。
如此艰难爬行,周青祉只觉眼前越发模糊,他也辨不清路向,只喘着粗气,不停地朝前方挪动,每挪动一寸,便觉头晕目眩、肝胆欲裂,爬了没多远,又感气血翻涌,直逼胸口而来,登时喉咙一张,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随即眼前一花,瞬时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