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尘世如泥,孰能出淤泥而不染?缘起还无,不外如是。今生相会,别后莫哀,莫伤。天意如此,由不得我拒绝。无论去往,俱是梦中人。入梦,梦醒,随着这个过程反复,反复……
漏夜人初静。我被小件瓷器滚落声惊醒。这一惊顿时觉意消弭,睁着眼睛发呆,不知维持这种状态过了多久,直至眼睛酸涩。没由来的郁结怎奈身子犯懒懒得动弹便只存了想奔走两圈的心,翻来覆去心闹腾得厉害终究还是翻身下榻,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还觉着憋闷,一把推开楼花木窗。嫩寒扑面,空气中隐约飘散着腊梅的幽香勾得我阖上眼,深深吸上一口尔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郁结不复。
仰头。入目素壁斜月,莹透纯净的月光映得院子一片明亮。眺望远方站的久了渐渐失神,耳边似是传来一声长叹穿过岁月流年,引我回顾前尘。
不经历番彻骨寒,焉得梅花扑鼻香?
佛曰:不可因传说信以为真;不可因经典所载信以为真;不可因合乎传统信以为真;不可因合乎逻辑信以为真;不可根据哲理信以为真;不可因权威信以为真。
有的事儿,超出所知范围,凭借着一生的实践也许可以揭示一些秘密,自己是最好的裁判。
2010年。
那年,梧桐新绿。
从梦中陡然惊醒,猛的抬头头痛欲裂,心往下一沉两眼一黑栽进臂弯中。喉头干涩异常口腔中充斥着令人作恶的味道,躯体的不适往往是最痛苦的。咬紧牙关挣扎着支起疲惫不堪的身子,这样的感觉不亚于刚跑完五公里。眩晕与疼痛,吞噬、摧残妄图搅乱我的意识,低垂着头几缕发丝和着汗液黏在脖子上双手紧紧抠着抱枕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一波一波乐此不疲像是在嘲笑愚蠢的人类你还是是省省吧!不要妄想摆脱我的束缚,你的反抗皆是徒劳,是给我挠痒痒吗?
不!
嘴角一扯,干燥起皮的唇微微一痛扯裂了一道口子,舌尖压着下唇瓣的伤口灵活向内一卷,咸腥味慢慢在唇齿间扩散。冰凉的手指划过面颊,冷意令我战栗,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是错觉吗?
闭着眼睛仍可以感觉到灯光婆娑,手摸索着辨别着指腹下的料子。
这是?什么地方?
不是在公司年会么?怎么……
这样昏睡了多久?
断片了?
眨巴眨巴惺忪湿润的眼睛,冷意隐约萦绕在身畔扯过滑落的毛毯裹着才感觉踏实,就着落地灯的灯光环视四周。亚麻沙发,木质茶几,闭合的灰白刺绣窗帘,纯色的吊顶,桌上的摆设都是属于自己的。难不成自个会瞬间转移,一念之间就回到家不成么?
拍拍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脑袋,手指插入发中一摸头皮油腻腻的,发丝僵硬的像稻草!五官渐渐清明,酸涩怪味掺杂着香水的残味在空气中沉浮,频频皱眉拉开毯子瞅瞅身上的衣服再抬抬手臂闻闻腋下,当下嘴一瘪。馊了……
“叮咚。”
耳朵捕捉到微弱的手机信息提示声,手机夹在沙发缝隙中,伸手一够匍匐在沙发上,点开了信息:
子非,怎么了?你心心念念的全勤奖金都不要啦!快点快点。
2010/6/207:30
抱歉!看错了,今儿是星期天,嘿嘿。中午出来吃东西吧?
2010/6/207:45
子非,你丫到底在干嘛?电话信息你怎么都不回,死丫头给老娘接电话!
2010/6/208:35
子非,不会是有情况吧!跟哪个男人腻歪在一起呢?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但还是想问问,是哪个是哪个?……那就不打扰了,好好温存呦!
2010/6/2010:47
哪有什么情况,唉,这幅模样怎么见得了旁人?被别人瞧见一定会被吐槽死的,得整理整理,急忙在沙发上站起身,脚下一软跌坐在沙发上愤愤一拍沙发,挪到沙发沿边放下酸软的腿缓缓起身。
“叮咚。”
还有?
垃圾短信,呼。将手机丢在沙发上,胡乱的抓抓头发,光脚裹着毯子进了浴室。等等……2010年6月20号,年会是在6月18号晚上?现在是6月20号下午两点!望着镜中的自己,思绪飘飞,这具身体麻木到没有感觉到饥饿,拧了下自己的大腿疼痛感却是那么清晰。
水肆意拍打着肌肤顺着躯体滚落,泡沫飞溅热气氤氲,闭上眼睛抬手捂着脸拢起贴在身后的长发,鼻尖上的水珠滑落在地惊起一圈圈涟漪。
祈岳十七年三月,尚书府。
西北一隅的院子外。
梳着丫髻,面容青涩的小女孩双手紧紧攥着一个衣饰华丽女子的衣袖。
“三夫人夫人,救救我家小姐求您了,求您帮帮忙帮帮忙!可怜可怜我家小姐。”
“求我作甚,我又不是大夫,可怜?我可怜她谁来可怜我?有本事你就去那边请御医呀!哼!她是嫡女还害怕有人不治她么?请不到就去求啊!呵。让开。”拂袖将那丫头推到在地。
“可是……”她去过了。那边大夫人拦着,大门又不让出。
谁都是神色匆匆,都在迎接为条小生命做准备,难道小姐的命就不是命吗?
小丫头攥紧冻得通红的小手精神萎靡抱着腿坐在冰凉的地上,转头看向屋内轻轻叹了口气,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脏,小姐伤势越来越重再拖下去可怎么好。怎么办,怎么办……
又变天了,临天黑又落起雪来。不能再拖了,梯子,是了梯子!
咬着牙向后院跑去,脚步一顿望了望燃着灯烛的屋子,只要心暖就算再冷也没关系主子还在等她,主子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芙安不要你有事!
灰雀在光秃的树枝上凄厉的叫着,一两只落到地上避着地上的雪水弹跳寻觅,时而低飞时而盘旋直到远遁而去……
两指夹起一方雪白的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将头发包起,拿起牙刷挤上牙膏塞进嘴里,心总像是缺了一块有着窒息般的难受,左手捂着心口呼了气。奇怪的感觉!漱了口拍拍脸。
穿过诺大的客厅,绕过沙发被落地灯的插头线给绊到,一个不稳身体直直倒下,瞪大眼睛看着尖利的窗沿忘记了反应,闭上眼睛等待疼痛的到来。真的好痛,意识涣散,再次堕入黑暗的深渊。
状况连连,这是闹哪样?当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感到自己像是失重了一样悬浮在空中,不上不下,四周混沌云烟缭绕这是梦?猛的摇摇脑袋。一股温热潮湿的气息喷洒在身上,身子颤了颤茫然抬头,瞧见了一张被放大数倍抽象化的脸。登时尖叫出声后连连后退,地心引力仿佛又回来了,身体急速下坠胡乱挥舞着手臂在空中扑腾着。这时,被一股温柔带着暖意的力量包围着托起,这股神奇的力量令人信服依赖。惊魂未定,绞着浴袍的腰带,与那抽象化的人大眼瞪小眼。好像被我看的不好意思,连带着周身的云烟都染上一丝微红。
“丫头,看够了就回神。”
“丫头叫谁?”终于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了。说完就后悔了捂着嘴巴,眨眨瞪大的眼睛一脸无辜瞅着那虚幻的人影。生怕那虚幻的人将我丢出去。
“丫头,别瞪了再瞪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这里除了你,哪还有人?”他表示很无奈示意我瞧瞧四周。
可我并不理会其他,抬手幽幽一指,冒出一字:“你。”
“哈哈,丫头。我是人没错,但是是仙人!”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穿透力极其强。
我瘪瘪嘴,踮着脚尖比比距离:“别笑了,怪渗人的。那个呃大叔,劳烦头低下来点,仰着头怪酸的,或者把我弄上去点,成么?”话毕,我再次被托起上升了一个高度,这感觉好比坐升降机。夷,什么破比喻明明是人工智能升降机好不!
对了正事都给忘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打坐,敛了所有情绪。事关自己不得不谨慎,适当的组织了下语言:“那个大叔,你认识我?这里是哪里而你又是谁?出了这我又该何去何从?我是神游?或者灵魂出窍……”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他似是陷入回忆蹙着小山般的眉头似乎在考虑或是纠结着什么。
等了许久,有些不耐。他才缓缓出声声音犹如惊鸿古钟悠扬飘渺:“自然是认得你,。这里是凡人的禁地,我是凌尘子。许多年前的事佛曰不可说。阿傍勾了魂,你我师徒才得以相见。这是你的魂魄,但是……你遗失了一魂两魄所以你的身子较常人瀛弱,寄居在那处的身子出了差错,再晚了那就出大事了。那个世界为师无能为力,只可将你送去,算是赎了当年犯下的错。生前可有无牵挂?”为了证明他说的真实性慢慢散去那股温柔的力量,我的整个灵魂化形变得透明虚无起来。
“难道醒来那段时间,就是老人所说的回光返照?”得到他的答案,我低声呢喃着。闭上眼睛消化着这一连串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弄人么,那我还有回来的可能吗?”我苦笑权当是怒极生悲吧,脑子里一团乱麻……
“看机缘吧!”凌尘子轻轻安慰道:“那具身子虽然命格不错,但会受些苦,姻缘还是不错的。前生的那些事该放下了!”
“放下?有些在意的人和事怎么可能放下。所以就给往生的人喝孟婆汤,让人忘却过往?真是简单不失粗暴。你懂什么是情吗?”
“他们都是自愿的。情是噬骨的毒药,神仙不可以有也不能有。”
“好官方,真是悲哀,所以你们总是会犯同样的错误。”我背过身不再去看他,他却如影随形。
“丫头,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表面所看到的一般。以后你自会想明白的。”
摆摆手表示不想再听。我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捋着一团乱麻。罢了,梦醒了,得过且过,可我做不到说离开就离开。在去过那世界,在相遇的人群中,我是最早离开的那一个,其实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