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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君应有语

花弄影终于醒了过来。

倾央却遇到了麻烦。

“姐姐,师傅要见你。”飞雨避开了邢云和弄影,在倾央耳边悄声说道。

倾央惊愕地盯着飞雨精巧的红唇:“青门门主啊!姐姐这些日子忙于私事,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师傅可是生气得很呢!”

倾央的脸色白了。

“姐姐好自为之啊!”飞雨掩着唇角,只差没有当她的面咯咯娇笑起来,但是眉梢眼角再也遮掩不了那份胜利的得意之情。是的,她赢了,从今往后,她飞雨,才是潋滟居的主人,才是甄啸唯一的女人!她会设法为甄啸另外生一个孩子,即使不能,她也不会大方到让甄宝留在身边,留在这个世上。

夜,雪落如抚触。银白雪片在四周流离,落得很慢很慢,仿佛是在浮游,黄昏的天幕深蓝,承接着片片白雪。

雪落到半夜,地面上已经厚厚积了一层。四下里悄然无声,这样的雪夜,出来赏雪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倾央什么也不是,她只是必须去见一个人,她的师傅——青门的门主!

此去,吉凶未卜,倾央的心也悠悠忽忽的,不知所踪。

想念着宝宝,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想念着甄啸,好想听听他的声音看看他的笑容,哪怕是为别的女人绽放。

可是终于什么都没做,怕连累了他们,也怕一见了之后,更加走不开。

也许,在她这里结束了一切,更好!

这一次,师傅比她来得更早。

她跪在雪地上:“师傅!”

黑衣女子转身:“你好!”

“师傅!”惶恐至极点反而是麻木了一般的平静。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弟子不明白。”

“不明白?”女子冷笑,“你出卖了师傅,居然还敢说不明白?”

倾央蓦然抬头:“我没有。”

“没有?”黑衣女子逼近,“倾央,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当然没有直接出卖我,可是你的行为,却在无意之中坏了事。现在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你想要我怎么惩罚你?”

倾央脸白如雪,美丽的眼睛里都是空洞:“师傅,为什么不能念在弟子无心之失上,放过弟子?”

“无心才是真正的有心。”黑衣女子举掌,向倾央当头击落。但是,掌落,倾央的人却已经不见。她骇然抬头,有个年轻男子携着倾央的纤腰就站在她旁边。

“姐姐,我替你杀了她。”男人的周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流,迫人心魂。

倾央摇头:“师傅,我求你从此放了我吧!”

黑衣女子凄厉地笑了起来:“你在威胁我?”

“师傅,你知道的,我从不敢这么做。这些年来,只要一想起当年那一幕,我的心里就充满了对师傅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师傅,倾央早就是残花败柳而且只怕已经不堪凌辱而死。”

“你明白就好。”女子森然答道,“你的性命是我所救,现在我要收回,你怎么说?”

倾央惨然无语。

“倾央,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的誓言?”

倾央跪下,她怎么会不记得?她每时每刻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的命是师傅所救,师傅想要什么时候收回,就什么时候收回!”

“那你还不动手!”

“动什么手?”男子忽然大喝,“我先杀了你这老贼婆。”

“邢云,住手!”倾央抬头,“师傅,现在你也是命在旦夕,倾央大胆,可不可以一命换一命?”

女子嘿嘿嘿大笑起来:“倾央,你果然聪明!师傅从来没有看错过你。好,你过来!”她手掌一翻,掌心一粒红色的药碗。

倾央摇了摇头:“师傅,不用了。”

黑衣女子一震,点了点头:“好好好!”语音未落,她的身体已经翩然后退,犹如一只黑色大鸟。身后,千万根银针漫天洒向倾央。她也知道邢云厉害,竟然完全放弃攻击邢云,执意只取倾央一人性命。

邢云双手齐动,一手扯了倾央向后甩出,一手出掌,犹如秋风扫落叶,将所有银针尽数扫落。

“这毒妇如此歹毒,留着她早晚是祸害!姐姐,我去杀了她。”

“不用了。”倾央摇了摇头,“邢云,谢谢你!她于我毕竟有过救命之恩。我们走吧!”

邢云点了点头,目光却疑惑地望着女子后面两点人影,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其中一人,应该是甄啸!这个家伙,好端端地却和倾央分了手,也该教训教训他了。

邢云看得没错,那的确是甄啸和宫耀,这一次,他们决定绝了倾央的后顾之忧。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的身体才一入太后寝宫,灯光就亮了起来,好像有人专门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甄啸看了看宫耀,宫耀也疑惑地望了望他。两人又一齐望向那个女人,此刻,她已经脱下了黑纱和黑衣,双手用力,黑纱和黑衣在她手里化为碎片,她把这些碎片丢入了火盆中,顷刻间,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来了?”她缓缓转身,嘴角噙着一抹诡秘的笑容。

甄啸和宫耀暗暗心惊,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我等你们好久了。”

“是吗?”甄啸动了动身体,挡在宫耀前面,“微臣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太后你……”

“你若想得到,我这青门门主岂不是白当了?”太后鄙夷地斜睨甄啸,天下男人都是垃圾,除了她的爱人,那个一度可以翻云覆雨的男人——廖云帆!

“是!”宫耀若有所思地颔首,“现在我有些明白什么是隐形人了。”

“哦?”太后眯起眼睛,“说说看。”

宫耀忽然举起了太后桌上的茶杯,转头问甄啸:“你看不看得见这杯中是什么?”

甄啸答道:“茶。”

宫耀将茶水倒入茶壶:“现在你还看不看得见这杯茶?”

甄啸摇头。

宫耀微笑:“你若已看不见,这杯茶岂非就已隐形了?”

“泡沫没人大海,茶水倾入茶壶,就等于已隐形了,因为别人已看不到它,更找不出它,有些人也一样!”

“我明白了,若是人也进入了人群,就好像一粒米混入了—石米中。无论准两想把他找出来,都困难得很,他也已等于隐形了!”甄啸吐出一口气。

太后微微变色,当年廖云帆和她私通,的确嘱咐她做一个隐形人。所以,她深居宫中,从不争宠,只是默默地完成廖云帆交代的使命,然后享受着廖云帆的雨露恩泽。可惜,这一切都随着廖云帆的死结束了!

甄啸望了望太后:“更妙的是,太后这尊荣的身份!试问天下人,有谁敢怀疑太后的身份?有谁敢进入太后的寝宫来探查?即使怀疑了,也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太后哼了一声。

“没错,何况太后想要调动青门令,有的是心腹可以指使。太后根本可以静坐寝宫之内,杀人于千里之外。”宫耀淡淡地说道。

“问题是,太后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甄啸疑惑地盯着太后,“毁坏朝纲就是毁坏了你自己的儿子的江山,这么做,太后意欲何为?”如果太后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情有可原。问题是,太后并无子嗣。

“我也一直很疑惑,直到我在廖云帆的家里发现了这个。”宫耀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方丝帕,“一向清廉从不好色的廖大人居然也会藏有女子的丝帕,而且丝帕的角落上还绣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字。如果不是本王也恰好有这个嗜好,根本就不会去留意它。但是巧了。而更巧的是,这个字,恰好应和了太后名讳中的‘如’。”宫耀的目光锥子般的盯着太后,“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太后亦不过是廖云帆的棋子吧!”

太后忽然剧烈地喘起气来。

甄啸也变了脸色,这个真相太震惊了。太后竟然和当年的臣相私通?

“但是廖云帆已经死了!”他呐呐地说道,“为什么……”

“他虽死犹生!”太后嘶声尖叫,恶毒的目光锁住了甄啸,“你该感谢他的,如果不是他嘱咐我不得报仇,你和你的姐姐焉能活到今天?”青门的规矩是,仇可以不报,秘密一定要坚守。廖云帆之死闹得天下皆知,如果她执意报仇,那么后果只有一个,暴露青门这个隐秘的组织。她知道为了这个组织廖云帆付出了多少,她也知道,廖云帆苦心的背后也为了她能够继续好好地活着!所以,这些年她才会活得格外心酸。

宫耀忽然哼了一声:“杀他?只怕你们也不能隐蔽到今天了。你真的以为杀死昌平侯可以如此风平浪静?你真的以为青门无所不能只手遮天?”

“为什么不能?你们懂什么?青门……”太后忽然闭口,“臭小子,你想套我的话?”

宫耀笑了:“你又能隐瞒多久。除非你此刻能够同时灭了我们两人的口,否则,很快这事就会传到皇上耳中。到时候,你以为你还能继续经营你和廖云帆的青门么?”

太后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你们真的以为,是我不小心才让你们追踪到这里的么?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能够站在我面前?”她哈哈大笑起来,“我已经说过了,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宫耀的面色沉了下去:“廖云帆真是不简单,死了还有这么大的力量。”

“因为他是天人。”太后的精神异样地振奋,仿佛是一个闺中少女正在思慕着心中的情郎,两颊微微潮红,“你们谁也比不上他!如果他活着,如果他可以继续活着,这个世界早晚都是他一个人的。可惜他不要!”

“没错,因为他的骨子里终究只是一只狗,一只看门的狗!”宫耀冷冷地说道。

“你胡说!”太后尖叫起来,“他是忠于他的国家!”

“而你们都是任凭他摆布的卖国贼!”宫耀的声音更冷了,“太后,你享有如此尊荣之位,却甘心只做廖云帆的走狗!”

“你不用激我!”太后的目光中闪腰着对廖云帆的倾慕和爱恋,缓缓掀开了她头上覆盖着的头巾,那一头白发从头顶倾泻下来,“自从他离去之后,我开始长出第一根白头发,从此夜夜不能停,每一根白发都是对他最深切的思念。”她忽然自嘲地摇了摇头,“你们是不会懂的,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像他那样的男子了!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她整个人飞了起来,藏在衣袖之内的手轻飘飘地拍向甄啸。

甄啸移步闪开,戳指点向太后的肋下。

太后忽然冷冷地一笑:“甄啸,你敢动我?”她凤目微瞪,凤威自现,甄啸竟迟疑不敢下手。只这一愣神的功夫,太后的手掌已经按上了甄啸的胸膛,甄啸怦的一声,直接摔向对面的墙上。太后如影随形,手中的匕首向着甄啸颈部狠狠插落。

“小心!”宫耀大喝一声,撞开了甄啸,出掌如风,将太后手中的匕首击飞。掌势未尽,用力拍在太后肩上。

太后闷哼了一声,一大口黑血喷了出来,尽数都在宫耀身上,十指如钩,扼住宫耀的手臂,神秘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真的很久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像他那样死去,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了。”声音越来越微弱,手指却仿佛钢筋铁骨般箍住了宫耀。

“什么人?”

寝宫的大门被侍卫撞开,皇上和相国大人一起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惊人的一幕:“甄爱卿,宫爱卿,你们在干什么?”目光落在抓着宫耀衣角的太后身上,他快步抢上:“母后,母后!你们干了什么?”

宫耀忽然向甄啸猛击一掌,甄啸愕然接掌。手掌交接的刹那,蓦然感到对方的掌力空空如也,这一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宫耀的身上。

“你……”甄啸骇然。

“侯爷好厉害!”宫耀吐出一口黑血,忽然又状如疯虎般地扑向皇上,“你们害了我一家,谁都活不了。”

他的身体尚在空中,侍卫们的长枪已经刺破他的五脏六腑,将他叉在空中。

甄啸心胆俱裂:“宫耀!”

“呵呵,侯爷,可惜你太忠心,不然咱们是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宫耀挣扎着,眼眸中出现了一痕浅浅的笑意。该了的已了,该还的已还,此生无憾!只是不能再见她一面!弥留之际,那抹影子清晰地浮现脑海,仿佛在赞赏,又仿佛是在叹息!他吐出了最后一口长气,含笑合目。

“宫耀!”甄啸想要扑上去,但是王俭拉住了他,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王爷已经中毒很深了。”

甄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和宫耀,也只是因为调查青门的幕后主使才会走到一起,谈不上什么交情。但是,生死之间,宫耀却为了他,选择了独自担当所有的罪责。

“爱卿护驾有功,朕……朕自有重赏!”皇上惊魂未定,携住了甄啸的手。

“皇上!”甄啸下跪,低头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有一份债务,穷极一生,无法偿还,“皇上,臣不要赏赐,只求皇上能够大发慈悲,厚葬王爷。臣毕竟与他相交一场。”

皇上的目光落在宫耀发黑的脸上,忽然滋生了一阵不忍:“准奏!”

“谢皇上!”

出来的时候,王俭和甄啸相对黯然。

“青门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甄啸摇头。

“没有了门主,青门还能存在吗?”

甄啸无语。

“你们的计谋,看来早被太后获悉了。”王俭叹息,“我们身边,到底还有多少青门的人物?”

“是啊!”甄啸惆怅,“到头来,关于青门,我们依然一无所知。而且还赔上了宫耀。”

“还有你!”王俭叹息,“青门太隐蔽了。连门主都可以为了隐藏青门而自我牺牲,何况他人。”

“不过,至少还有一个人,我们可以追踪。”

“你是说飞雨?”

飞雨不在潋滟居,容小天也不在潋滟居。当流雪告诉甄啸,飞雨和容小天带走了甄宝和花弄影时,甄啸终于感到了彻骨的恐惧,太后临死前那神秘的笑容浮上心头。如果连宝宝和弄影都受到损伤,这一战他们才真的一败涂地了。

倾央那尖锐的目光他已不敢对视,倾央那伤痛而绝望的表情他更是感同身受。

雪声萧瑟,霜白如银,世界澄明。

然而他们每个人却只感到了冷,极度的冰冷!

他们已经搜索了一天一夜!没有食物,没有休息,但是,谁也没有意识到疲倦。

冷风袭击着他们,好像所有热切的希望都变成了漫天雪花,被呼啸的北风一道卷走了,剧痛已经过去了,只剩下迟钝、麻木的痛苦。

甄啸几次偷眼打量着身边的倾央,每一次偶然的对视,都会带给他更加沉痛的悲哀。他越来越感觉到:昔日种种已经滚落到时间无涯的荒野,再也捡拾不回来了,唯有铁马冰河入梦来,堂皇放肆而又哀哀欲绝。最让他绝望的是,他依然是这么爱她,爱她爱得心都要碎了。

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初识的下午,世界好像一下子变得澄静了,烦恼都不见踪影了,连蝉鸣都那么动听。

“倾央!”甄啸尝试着呼唤倾央,却感到声音悠远细微。胸口气血翻涌,浑身的力气似乎正在抽离涣散。

倾央空洞的眼神望向他,唇瓣忽然微展,苍白、凉透,这笑容,沾了尘、蒙了霜,早已是浮生已过千山路远了。

“那是什么?”邢云身体一动,已经抢先掠向前方。

甄啸和倾央精神一振,慌忙跟随,但是,甄啸只微一用力,就扑倒在地,大口的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待他抬头,倾央已经不见。

甄啸倒地,倾央不是没有看见,但是对宝宝的挂念,对甄啸的怨恨,已经让她无暇顾及甄啸。她茫然地跟着邢云,奔向前方。

“是容小天。”邢云大叫起来。

“小天!”倾央的眼眸终于跳动着喜悦的火花。

“他受重伤了。”邢云神色黯然摇了摇头,手掌却贴紧了容小天的后心,“姐姐,你试着呼唤他。”

“小天,小天!”倾央抱着容小天的脑袋,温柔地低叫。

容小天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倾央,那涣散的眸光又重新凝聚了一些:“老板娘,我……我……”鲜血涌流出来。

“小天,发生了什么事?”

“对……对……对不……”

“小天,宝宝呢?”

“在……在……”容小天的手无力地指着前方,他忽然重重地喘息了几下,“飞雨带走了他们,他们在……在……离……离恨天。”

“小天!”倾央怔住,“你也是……”

容小天惭愧地垂眸:“对……对不起。”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邢云继续运气,倾央忽然手起针落,扎在容小天的百汇穴上,止住了容小天的咳嗽。如果小天真的是青门中人,那么他体内应该蓄积着青门独有的药物,这药物可以藉由她的银针引导出来,让他回光返照。

容小天果然一下子精神焕发起来,他蓦然抓住了倾央的手:“老板娘,我对不起你。你的行踪是我泄露给师傅的。我以为这样做可以保住你。但是,我没有想到,会中了飞雨的奸计。”他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愤恨,“飞雨给我下了****,我和她……我……”

倾央只是拍了拍他的手,此刻容小天回光返照,很快就会油尽灯灭。

“飞雨给宝宝也下了药。”容小天几乎不敢凝视倾央。

然而倾央只是更紧地捏住了容小天的手,气力之大,几乎捏断了他的骨头:“说下去。”

“我想要救出宝宝,但是,我……”他的喉咙忽然咯地一声响,涎水和血水同时流了出来,“我就要死了是不是?”他年轻的目光中含满了对生命的眷顾,“我可以叫你倾央吗?”

倾央点头,脸上已经苍白得凝固。

“倾央,我一直好爱好爱你,不是弟弟,是男人!”容小天伸出手。

倾央握住了容小天的手,感觉掌心多了一颗圆圆的东西。

“倾央,这是我最后能够给你的药丸了。”容小天满足又遗憾,他是师傅身边的药人,负责将解药交给倾央和飞雨,他以为可以因此保护倾央周全,到头来才发现只是沧海一粟罢了,“你交给弄影姑娘,她也许可以研制出真正的解药。你体内,你体内……”很想告诉倾央,解药并不全面,她的体内依然蓄积着毒性。但是,喉咙被翻涌的痰液和血水堵住,他剧烈地喘息着。

倾央低头,亲了亲容小天的额头。

抬头时,容小天已经停止了挣扎,永久地闭上了那年轻的眼睛。

她轻轻放下容小天,飞速掠向离恨天,那是她成长的地方!

离恨天背靠悬崖,倾央和邢云赶到的时候,飞雨正迎风站在悬崖边上。邢云向四周望了望,低声叮咛了倾央几句,向其他方向掠去。

“飞雨,宝宝呢?”倾央高声叫道,“只要宝宝无恙,我可以保你平安。”

飞雨缓缓转身,昔日那美丽的容颜此时已经尽毁,见时恍若女鬼,狰狞恐怖。饶是倾央镇定,也不由退后了一步。她调开了目光,知道飞雨体内的剧毒已经发作。如果她早些知道飞雨就是青门中人,这毒不会失控到这种地步。如果她知道的时候不是在飞雨通知她赴约的情况下,飞雨也不会变成这样。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姐姐害怕了?”飞雨嘶声笑了起来,“你看我这般模样,还能活下去吗?”

“能!”倾央点头。

“还能恢复到从前的美貌么?”

“活下去就是希望。”

“甄啸还会继续垂怜我么?”

“只要宝宝健康!他会的。”

“宝宝?”飞雨凄厉地笑了起来,“很抱歉,我不小心给他吃了一种毒药,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胡说!”倾央绝望地大叫,“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飞雨没有理会倾央,顾自己幽幽地说道:“我本来以为花弄影总会有点法子,谁知道她宁可死也不选择救我。我只好也成全她了。”是啊,本来这一切都是很完美的,倾央、邢云倾巢而出,甄啸、宫耀也恰好不在。她知道花弄影有一本《毒经》,她想要利用甄宝胁迫花弄影,让她解了她体内即将发作的剧毒。这样一来,她可以不必再遵守师傅的命令。哪里知道花弄影这个贱人,宁肯自己服了毒药也坚决不肯救她!现在她毒发了,即使此刻爬到师傅跟前,也来不及解救了。离恨天,离恨天,为什么在这里的人,都要抱恨而终?

“不会的,不会的!”倾央崩溃,狠狠摇晃着飞雨的身体,“飞雨你告诉我你在胡说,你是在胡说。”

“是啊,我胡说,我死到临头还要胡说!”飞雨喘息着,止不住地狂笑,“倾央,你也会有这样一天,哈哈!”她尖锐地笑了起来,却因为全身疼痛而扭曲了表情。所有的人都该死,尤其是那个容小天,居然当着她的面毁了解药,只因为她毒害了甄宝。眼前,恍恍惚惚地荡漾着容小天幸灾乐祸的笑容。

“恶有恶报!飞雨,你大概怎么也想象不到吧,我竟会是那个传递解药的药人。我警告过你的,你不准动倾央和甄宝一根毫毛。现在,你自食恶果了!”容小天居然是药人,她的确想不到。容小天居然是师傅身边如此信任的人,她更是想不到。但是,管他容小天本事如何通天,不是照样要命丧她手?师傅有药,难道她就没有么?哈哈,做婊子到底不是一无是处的,当年她委身给一位苗疆高手,结果弄到了苗疆的蛊毒。这蛊毒,她本来是要对付倾央的,是容小天多事,无端端地做了替代品。

只是恨那该死的容小天,若不是他痴恋倾央,若不是他毁去解药,只要她能够服下解药,至少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去了解《毒经》,去设法解毒,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她何必再去师傅那里苟且偷生?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她的人生,她的美梦,她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了。她继续尖锐地长笑,右手却悄悄地握住了怀里的匕首。有倾央的陪葬,死,也值得了。

她的目光怨毒地盯着倾央,绝望吧!崩溃吧!像她一样永不超生吧!

她扬起了手,手上的匕首闪着雪亮的寒光,倾央就在眼前,这样的机会绝无仅有。甄啸、容小天、宫耀,那些男人不是都喜欢倾央吗?好,她要让他们尝一尝失心之痛!她狠狠地冲着倾央的脖子插落,但是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指,匕首没入了雪地里,而她的手腕上一缕血痕淡淡地化开。茫茫白雪中,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奔了过来,是甄啸。

她绝望地嚎叫了一声,想要掩面,却已经看见甄啸眼中的震惊和嫌恶。她本来已经没有了力气,此时也不知从哪里涌了上来,竟然扑上去抱住了倾央,倾央的身体一斜,两人一起倒在了悬崖边。

“倾央!倾央!你快清醒一下。”甄啸的脸色比地上的白雪还要苍白还要凄冷,身体上的重伤让他无法行动自如。

倾央缓缓抬头,茫然地注视着甄啸,忽然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甄啸,我恨你!这一生一世我都希望你活在痛苦和绝望之中。”她反手抱住了飞雨,身体一滚,两人同时坠落悬崖。

“倾央!”甄啸连滚带爬地冲向悬崖,寒风几乎割裂了他脸上的皮肤,他也一无所觉。身体骤然临空,他忽然笑了,“倾央,我来陪你!”

但是,却只是悬挂在半空中,手被谁紧紧地抓住了。

“甄啸,不要紧张!”是邢云的声音。

甄啸很想放声大喊“放开我”,但是嘴一张,猛烈的风就倒灌入口,逼得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一会儿,就感觉身体再度腾空,人已经稳稳地站在悬崖上面。

他呆呆地望着邢云,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宝宝没事!”邢云指了指身后,花弄影正抱着宝宝匆忙赶了过来,“弄影是假死,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弄影说飞雨活不长了,只要把时间拖过去,她就可以解宝宝身上的毒性。宝宝身上的毒来自苗疆,但是弄影恰好也中过此毒,已经有了解救的方法……你怎么了?”邢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倾央呢?”他回头张望,“倾央和飞雨刚才就在这里的。”目光落在了悬崖边的雪地上,那里有滚动过的痕迹。

甄啸忽然沉声说道:“邢云,帮我照顾宝宝。”一转身,再度纵下悬崖,但是,邢云又一次抓住了他。

“如果你非跳不可,带着宝宝一起。”邢云的声音冷峻,堪比北风,“我不会照顾你和倾央的麻烦。”

“你们在搞什么鬼?”花弄影赶上来,莫名其妙地来回望望两人,“宝宝需要温暖的环境,你们还在这里扯不清楚。姐姐呢?”

甄啸的眼泪流了出来,很快就化作冰珠挂在睫毛上。

邢云只是沉默地指了指悬崖。

“姐姐!”花弄影也扑了上去。

邢云一把扯住:“我会下去,寻找姐姐。弄影,你照顾好他们。甄啸,你听着,是个男子汉就要负起责任来。即使姐姐……你还有宝宝。何况,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

甄啸终于冷静下来,只是无法阻止心碎。他茫然地望着深不可测的悬崖,从这里下去,真的还有活路么?倾央是如此绝望,即使有了生机,她还会抓住么?

身体,剧烈地疼痛,却不知源自何方?

花弄影给他服了药丸,暂时止住了他的掌伤;又支使他燃起火堆,照顾宝宝。他知道,花弄影做这一切,只是让他忘却倾央。但是,怎么可能?生火的时候,火光中是倾央的脸蛋;照顾宝宝的时候,宝宝那张脸蛋上是倾央的神情……什么地方都有倾央的存在,倾央,已经深入他的五脏六腑,怎么忘得掉?

几乎过了一天,邢云才爬了上来,全身一片狼藉:“没有倾央!只有飞雨的尸首。我想她应该是被人救走了。我在下面看到有人行走和采药的痕迹。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救走倾央的人也是个大夫!”

“太好了,只要姐姐还活着,终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她。也许,不用很久,只要姐姐知道宝宝还活着,估计马上就会跳出来的。”花弄影故意大声地笑着。

甄啸沉默,但心底跳跃着希望的火苗,有若无边的暗夜中,那一丝丝微光。尽管黯淡得马上就要消失,但是他执着地抓着不放。

从此只是等待,漫长而渺茫的等待!

但是,只要有希望,他愿意等到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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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磨难的少年,再世为人,却发现身下的大地与那颗水蓝色星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盘古,开天辟地。女娲,炼石补天。商周一榜封神,洪荒众神去向何处?仙界?神界?天界?一朵妖艳之花,演化一方世界。一柱黑色乌水,贯穿天地山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奇不无。这是一个我欲逆天,天不可逆我的传说,这是一个盘中棋,棋中子,子欲盗天的故事。
  • 身容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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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的末法大劫,西方诸神黄昏,谁输谁赢?少年携前世之魂,誓要以身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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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涯无悔》·书友交流群:222826955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少年,他没有其他天才显赫的背景和成就,他没有一点就透的悟性,他有的只是满腔仇恨和永不言败的毅力。千百年前,光荣的血液已经枯竭,这个少年是否能够重振家族,是否能够激活光荣的血液,一个背负着仇恨的少年能走多远,踏遍无望大陆,走过绝望森林......问苍茫大地,少年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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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北将军府有一个庶女,还是一个明媒正娶的他国公主生下的“庶女”。父亲昏庸偏心,兄长冷漠无情。“嫡系”的小姐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狠狠鄙夷,就算是丫鬟下人也能来踩上一脚!顾繁被养的懦弱不堪,自卑不已。被夺去婚事,虐打一顿关在柴房后郁结于心,竟然就这么去了。“顾繁”死了,顾繁却活了过来。凭借着身上的“逆天账号”,顾繁可以在特定时间内获得一种能力,从此成为了真正的人生赢家。并且凭借一身医术,在江湖和各国之中游走,成为了天下第一美人。至于顾北将军府?当顾繁揭开身份的那一刻,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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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竭宝峰、刘心莲、邢春如、李穆南编著的历史之谜系列丛书共32分册,用来阐述政治斗争的复杂性并揭示古代历史长河角落中最为隐秘的部分。
  • 女尊重生之醉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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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置之死地,方可后生。重活一世,异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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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主要讲述以下内容:千奇百怪的植物、植物的器官、认识植物现象、植物对人类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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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奇异的旅行,一段上古的传说,他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追寻自自己的路上,总有那么多迷雾看不清楚,总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让人无法理解,但命运,还是让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直到追寻到那个最终的秘密。
  • 无限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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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无限,它只是同人。我披着无限的皮,做着同人的梦。预计会写进击的巨人,学园默示录,叛逆的鲁鲁修,极黑的布伦希尔特,以及当年我最爱玩的游戏,金书红颜录。配上一堆科幻电影,能写到哪算到哪吧。哈哈,传说中的把妹无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