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觉双掌合十,道:“甚善。清言,先领着你的小师弟去修心园看看,掌门那里我会向他们解释。”
两人的脚步声越去越远,玄觉忽然说道:“当年的那件事,程兄还没有放下吗?”
程瑜长长一叹,望着金佛道:“有些事,是怎么放也放不下啊,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我若是和玄觉师兄一样,清心寡欲,终日伴在佛祖身边,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玄觉诵道:“阿弥陀佛!滚滚红尘,因果不断。老衲既处在这红尘中,自然无法置身世外。倒是程兄因为一件事耿耿于怀了十五年,于心于智,皆是有害无益,再这样下去,只怕对程兄的修行有所影响。”
程瑜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道:“程某糊涂了大半辈子,再执着下去,还能再坏到哪里去?”
程瑜望着金佛久久不语,玄觉盘坐在蒲团上也是一言不发,殿内又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静。玄觉忽然眉毛微微皱起,问道:“老衲虽然目不视物,但一些东西还是可以听出来的,那个安家的后人好像对程兄有些冷漠,这是怎么回事啊?”
程瑜面色懊悔悲戚,苦笑道:“实不相瞒,之所以会这样,便是因为他的师父就是我杀死的。”
“竟有这种事?”
饶是玄觉再好的修养,此刻语气也不由发生几分变化,奇道:“程兄为什么要杀害他的师父,那个孩子心性质朴,以下观上,他师父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人吧?”
程瑜闭上眼睛,缓缓道:“他师父确实是一个好人,在临走前还叫图儿不要怪我,可是他以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妖魔啊……”
殿内较为安静,只有程瑜低沉轻微的声音在殿中飘荡,还不到门口,便已听不清了。
那位高大的僧人清言在前面缓缓走着,道:“小师弟,你虽然是俗家子弟,但终究是入了佛门,也要遵守佛门纪律,穿戴袈裟,最基本的有五戒十善,你切不可违规,你记住了吗?”
安轻图对这些戒律并不反感,点头称是,道:“清言师兄,我记住了。”
清言回头欣悦的看了他一眼,道:“如此甚好,修心园虽然说是个园,恰当的说,应该是个小寺比较好,俗家弟子都在那里住着,大约有三四百人,由三名长老进行指点教导,以后也就是你居住的地方,我们先去玄叶师叔那里报道一声,让他记录下你的名字,我们再让他给你找个房间居住。”
说着,便到了寺内西边的修心园,前面是个颇为宽敞的院门,院内两侧青竹遍布,一条石子路遥遥通向了院内北面,路旁水池假山具备,还有一处小型的操练场,北面一排排房屋排列整齐,高约丈半,五间房子连在一起,中间留着一条走道,墙壁淡白,屋瓦青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言微笑道:“小师弟,这里有三位长老住在这里,分别是玄叶师叔,玄松师叔,玄花师叔,玄叶师叔负责人员登记和住宿分配,玄松师叔负责传授武艺和佛法,玄花师叔负责戒律管理,你可不要搞混了。”
安轻图默记在心中,点头道:“不会的。”
清言忽然想起了某事,面有难色,刚想说的话又不知怎么咽了回去,安轻图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模样,讶然道:“清言师兄,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啊?”
清言犹豫了半响,方才沉声道:“小师弟,对于我们剃度的弟子来说,俗家弟子的戒律不是那么的严厉,在一些地方也宽松了许多,所以有些弟子行事稍微不羁,你作为新来的弟子,前几天一定要多多注意。”
安轻图疑惑不解,跟在他身后走着,奇道:“这怎么了?难道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清言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说了,右手第一间就是玄叶师叔的房间,我们去看看他在里面吧。”
到了这里已经有不少俗家弟子,或捧着佛经,或操练着拳脚……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各个角落,看见一位僧人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进入到玄叶师叔的房内,或惊或笑或不以为然,但心里却已经知道了这少年八成是即将到来的新人了。
清言推开房门,两人徐徐进入,房内比较狭小,宽两丈,长三丈,北面墙壁被一个书柜占满,上面放置了不少书籍,前面是张厚木台,桌上一侧放着一个砚台,里面还放着一支毛笔,在桌面的另一侧,一个身形微瘦的老僧人趴在那里呼呼大睡,纸张镇尺被推到一旁,完全不像个样子。
清言轻轻推着他的肩膀,缓声道:“玄叶师叔,玄叶师叔,你快醒醒,来了一位新弟子。”
玄叶似乎被他推的有些烦躁,迷迷糊糊的挪动了一下,支吾道:“你叫他~先等~着~我~再睡一会儿。”
清言微微一笑,继续推着他的肩膀,道:“玄叶师叔,你不要再睡了,掌门师伯看见了又要不高兴了。”
这句话果然最为要紧有效,玄叶如被电击了一般,突然站起身来,还没看清眼前情况,就低着头拱手乞求道:“师兄,我再也不睡觉了,你再原谅我一次,我这就背着木头跑十圈。”
说完竟拔腿便走,清言拽住他的臂膀微笑道:“玄叶师叔,你背木头做什么,掌门师伯还没来,现在请你先把这位小师弟的信息记录上吧。”
玄叶睁开眼睛,看清只有两个小辈,大大松了口气,颇为不满的说道:“清言小和尚,你要是再拿掌门师兄吓唬我,我就,我就把你,把你……”一时语塞,竟想不出能拿他怎么办。
清言敬声道:“今天师父让我领着一位小师弟过来,让您记录下他的信息,从此以后,他也要是俗家弟子了。”
玄叶不耐烦的挥挥手,连道:“知道了,知道了,让我找找那本名册。”
安轻图看着他趴在桌下胡乱的翻动着那几层书籍,毫无佛门中人端庄沉静的样子,不禁愕然。
过了好一会儿,玄叶才从书堆中找出那本花名册,翻阅了几下,在砚台中徐徐旋转着毛笔,看着安轻图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乡又是哪里的?”
安轻图道:“我叫安轻图,居住在定罗城附近。”
玄叶喃喃道:“定罗城,在神州西北部吗,怎么从哪里来的?”
安轻图微感惊讶,定罗城在当地附近几个城镇里不算太有名,过去百里路更是无人知晓,没想到这个慵懒有些急躁的僧人竟然知道,着实不可貌相。
玄叶题写完毕,又翻动着另一本书,道:“让我看看,给你找个窝住下来。”一页一页的翻阅完毕,表情逐渐错愕,似是不敢相信,又翻看了一遍,抬头怔怔的看着两人,道:“这里好像,呃……好像都住满人了。”
清言一惊,问道:“师叔你看清了么,怎么会住满人呢?”
玄叶亦是大感惊讶,挠着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记得上月还有空闲的……不对啊,上月房间就已经满了。”
清言急道:“这么重要的事,您不怎么向掌门师伯汇报一声呢?”
玄叶尴尬的笑了两声,道:“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还老爱睡懒觉,这么一来二去,我就给忘了。”
目前现建一间房子是不可能了,玄叶敲着额头,苦苦沉思。直到太阳微微偏西,他忽然拍掌笑道:“我知道哪里还有空位子了,周伙头现在就一个人住着一间房,要不让这小子到他那里先住着吧。”
清言道:“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他转头对安轻图颇有歉意的说道:“小师弟,真是不好意思,要不你先和周伙头先住在一起吧,对于我们五六个人住在一间屋内的人来说,你还算不错了呢。”
安轻图对于住宿之地本来不是太在意,当下点头答应。
玄叶道:“在梅字第三间,你们先找去吧,我去和周伙头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