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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犯花思鹰恩义断

死一般的静,扼紧了人的呼吸。

柳冠绝不顾一切地挣扎着,试图脱离水令月的钳制,早已脆弱不堪的柔软布料再也禁不起她这样的折腾,臂弯处的裂缝越来越大,慢慢地绷开。

“柳姑娘……”见她挣扎得厉害,怕伤到她,水令月减缓了几分力道,试图劝她。

“嗤啦——”

只闻清脆的碎裂声,白皙的肌肤从紫纱下显露,裸露了大半个臂膀。

水令月俊脸微红,忙不迭地收手,且后退数步,生怕触及柳冠绝任何一寸肌肤。

失去了支撑,早已心力交瘁的柳冠绝跪坐在地,不断喘息。

见她倒地,水令月上前正准备将她扶起,却被花弄影的眼神制止。

水令月停下,默默退回原地,转头看对岸的数人,也是屏住了呼吸,目光一致望向花弄影停在半空中将落不落的手。

展玄鹰的生死,只在花弄影的一念之间。

许久之后,才见花弄影缓缓地放下手,将树枝搭在展玄鹰的肩上,轻声开口——

“冠绝,你说什么?”

明明很柔和的语调,偏听上去,别有几分异样,令周遭的众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听花弄影问她,柳冠绝的心禁不住瑟缩了一下,鼓起好大的勇气,抬头看他,却又立即在他的注视下心虚地别过脸去。

“冠绝,我在问你话呢。”他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枝条似不经意地轻打了一下,但见展玄鹰痛苦地拧眉,身形不稳地倒向一旁,半边身子浸入水中。

柳冠绝转过头来,望着倒地的展玄鹰,身子微微颤抖。

“你不说话?”花弄影再度举起手中的树枝,缓缓道,“想来,是我听错了。”

“不!”

见那浸了展玄鹰鲜血的枝条又要落下,柳冠绝再也忍不住,用力撑起自己虚弱的身子,跌撞着冲过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花弄影,用力翻转展玄鹰的身子,望着他面如死灰的脸,眼泪纷飞。

“不要死,不要死……”她将他抱紧,掬水浇在他面庞,不住地拍打,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

“他是黑鹰堡的人。”站在她身边的花弄影冷眼旁观她的一切动作,须臾后,才淡淡开口提醒,口吻听不出情绪的变化,“最直接的目的,是为了杀你。”

“他没有……”柳冠绝哽咽着辩解,抬眼看花弄影,“真要害我,他就不会救我。”

这一回,花弄影的神色终于有异,“冠绝,你竟早知……”

“我知道。”柳冠绝打断他的话,目光飘向对面岸边狼狈趴俯的展墨鹰,“在与他三哥争执的时候,我便已知道了。”顿了顿,她的眼神迷蒙起来,纤指抚摸展玄鹰的五官,“但那又怎么样呢?为了救我,他中了毒,还因此快要丢了性命,也算扯平不亏欠了吧。”飘移的目光回落,再次与花弄影对视,尽是哀求,“花大哥,当我求求你,你就放过他吧。”

明知这样的请求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偏偏,心存奢望,盼花弄影会网开一面。

久久没有他的回应,久得几乎连她都快要绝望,才终于听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再度开了口:“我与他之间,你自己掂量。”

闻言,她脸色刷得惨白下去,当然知晓了他话中的含义。低头望怀中神志不清的展玄鹰,她心乱如麻。

若是明智,此刻回头,尚来得及挽回一切。她依了婚约嫁于花弄影,冠云坊与万花阁联姻,结了秦晋之好,如了所有人的愿,美事一桩。

“冠绝?”

耳旁又传来花弄影的呼唤,覆住展玄鹰手背的掌心却清楚地感觉他的手心冰冷下去,落在他脸上的泪水散开去,辨不清哪颗是他的汗珠,哪颗是她的泪珠。

只一刻,她内心有了决定,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要自己坚强,而后,看向花弄影,缓慢而又坚定地回答:“我选展玄鹰。”

显然震惊于她这个答案,花弄影一向沉稳平静的表情被打破。他古怪地盯着柳冠绝,良久,才挤出声音:“我不相信。”

“要怎样,你才相信呢?”柳冠绝望着他,眼神平缓下来,似乎做了选择后,她整个人,都突然轻松下来。

她的眼神,透露出的是豁出一切无所谓的信息,花弄影清楚地看见,里面,没有自己影子。

心口被什么揪疼,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冠绝,你是我的未婚妻。”一时间,有些慌乱起来,他试图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她,“我喜欢你。”

他是喜欢她,没错的。喜欢她的稳重大方,喜欢她的进退得宜,喜欢她冠绝天下的手艺……无论从哪方面,她都是当万花阁主母的合适人选。

更何况,他没有理由会输给一个半路出现的展玄鹰。

“这不是理由。”见花弄影的神色,柳冠绝摇头,几番张嘴,欲言又止,挣扎了好久,才似下定了决心,“我知你对我好,但跟你在一起,你我之间,彬彬有礼,中规中矩;遇上展玄鹰,我的心会跳,为他思念顾盼。对不起,花大哥,我喜欢的,是展玄鹰。”

花弄影的表情一片木然。

“你——”怀中的展玄鹰忽然动了动,反握了她的手,沙哑地发出一个音节。

柳冠绝低头,望着展玄鹰血红的眼睛,拭去他唇边溢出的鲜血,喃喃道:“可我也无法跟你走啊……”她笑,更加温柔地拥紧了他,笑容中尽是苦涩,“你说了,要回黑鹰堡跟你义父解释。既然要回去,你是断然不会让我随你去。”

“既然如此,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决定吧……”

闻言,展玄鹰挣扎着动了动,挣扎着似乎要说什么,谁知一张嘴,又喷出一口鲜血,溅在柳冠绝的紫衣上。

从展玄鹰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柳冠绝将他缓缓放平,这才转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屈膝赫然朝花弄影跪下,“冠绝还请花大哥能救展玄鹰,虽知是不情之请,但在花大哥,是举手之劳,只要从他三哥身上搜出解药,他便能活命,还望花大哥成全。”

匍匐,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响头。

“柳姑娘,你这——”水令月终是忍不住,方想说这样的请求太强人所难,谁料,被花弄影截去了话头。

“展玄鹰,哪里来的好福气。”收敛黯然心神,花弄影扫了一眼柳冠绝,“只是,你将来莫要后悔。”

“后悔了,也是我一人承担。”柳冠绝回答,素容泪痕未干,眉眼间,尽是感激。

“阁主——”水令月讶然地望向花弄影。这样说,岂不是代表阁主默认了柳冠绝的请求?

“你去看看。”花弄影吩咐,不多时,水令月已去而复返,拿着从展墨鹰手中搜出的解药,在花弄影的默许下,递给柳冠绝。

她将解药与展玄鹰服下,亲眼见他从心有不甘地瞪眼瞧她直到沉沉睡去,死死握着她的手,也慢慢地松开。

有几人过来搬动,她回头,望花弄影。

读懂了她的眼神,花弄影开口:“你放心,我只是送他走。他算得上是展翘的得力臂膀,惩罚或许难免,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她信,因为谁都知道,万花阁的阁主,一诺千金。

俯身,在他唇上烙下炙热的一吻,化作离别,或许,不再相见。

不多时日,城东隐林水涧发现一具被捆绑的男尸,官府查案之后,定案为江湖纷争,不再深究。

未几,巫山万花阁阁主花弄影与名满京城的冠云坊坊主之女柳冠绝在即将大婚之际,突然解除婚约,原因虽然不明,却因万花阁和冠云坊的名声,令这二人之事,天下皆知,一段时日,茶余饭后,被人津津乐道,揣度就里。

十年后——

京师,皇城,洛华宫。

烈日炎炎,蝉噪声声,倦意阵阵,守在宫外的宫女们有些昏昏欲睡。

“进去多久了?”其中的一个开口,悄悄地问其他人。

“几个时辰了。”后面的宫女偷偷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回头朝里望,“这么久还没出来,想来娘娘是很喜欢了。”

“是啊……”另外的人连连附和,语气中带了几分艳羡和憧憬,“冠云坊的贡缎,听说,是新料子,市面上买不到的呢。”

“就是。”年龄稍小的宫女接嘴,心直口快,“我也想有件月华裙呢。”

“你?”其他的人一时找到乐子,纷纷调笑,“还是算了吧,便是你穿上,也比不上柳冠绝。”

小宫女不服气,撇撇嘴,顶嘴回去:“比她做什么?莫非嫁不出去还风光不成?待字闺中那么久,要是我呀……”腿后一阵疼,以为谁恶作剧,转身一看,见立在自己身后的神气小孩,“八皇子,你做——啊,娘、娘娘!”

前半段话没来得及说完,生生咽入腹中;后半段话,断断续续,诚惶诚恐地破碎不堪。

雍容华贵的明妃先是望了望跟随身边的柳冠绝,见她神色平静,没瞧出什么端倪。她扫了那恐慌得似乎快要站不住的小宫女一眼,再瞅近旁的曹公公,凤目微敛,开口道:“曹公公,饶舌的婢子,烦请今后不要再送到洛华宫来。”

听闻这话,小宫女瘫软在地,连连磕头,“娘娘开恩,奴婢知道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娘娘……”

明妃摆了摆手,曹公公示意左右,立即带了那名哭喊的宫女离开。

“婢子们没规矩,冠绝,别在意。”明妃拉过柳冠绝的手,拍了拍,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之前谈论的其他人宫女。

先前一刻还嬉笑的宫女们即刻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

柳冠绝微微笑着,对明妃摇了摇头,“人云亦云,娘娘,嘴长在他人身上,要说,也拦不住。况且,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明妃在她脸上梭巡,过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开口:“既然都过了这么多年,该忘的,也应该忘掉了吧?”

柳冠绝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片刻后,才开口回答:“或许吧。”

“你才貌双全,便是如今嫁,也能找个好归属。”明妃叹了一口气,十数年的宫中历练可不是白过,岂会看不穿柳冠绝微妙的心思?以为柳冠绝还对当年与花弄影解除婚约而介怀。

心有牵挂,言不由衷,放不下,又怎能看得开?

见柳冠绝不说话,当自己的话,是说到她心坎上了。明妃唤过调皮的小皇子,依偎在自己身边,再看柳冠绝一眼,徐徐说道:“冠绝,身为女人,别把自己后路给断了。”

焚香一炷,端正插入香炉,跪坐蒲团,潜心祈祷。

半晌后,柳冠绝才睁开眼,凝视供桌之上的牌位,在袅袅烟雾种,若有似无地,露出一丝苦笑。

她,把自己的后路断了吗?

或许吧,只因十年前,情放得太深,于是心被伤得厉害。

款款上前,水裙流苏,边脚起伏,晃荡出恰似涟漪的波纹,轻若无物。

修长润玉的手指滑过牌位上的刻字,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陈旧荷包,她的笑,黯淡下去。

“爹,你若在天有灵,告诉冠绝,女儿是否真的错了?”

喃喃的话语在偌大的房中飘开了去,即刻消失了尾音。

还在沉湎,却听门外微有响动,她眨眨眼,收拾落寞的心情,坎坷的情绪,不想被旁人发现。

脚步声渐近,近到门外,却似乎踌躇起来,徘徊在外。

“冰儿?”柳冠绝转身,瞥见房门外依稀的影子,“是你吗?”

房外的人这才走了进来,果真是冰儿。

“小姐——”冰儿望了柳冠绝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见她的神色不太好看,柳冠绝奇怪,疑惑地问她。

冰儿望着她,摇摇头,露出笑容,“啊,其实也没什么,你进来得久了,我来瞧瞧你有没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我过会儿就出去。”柳冠绝回答。

“那我就先出去了。”冰儿应声,便忙不迭地准备出去。

“冰儿——”柳冠绝忽又唤住她,隐约瞥见她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那是什么?”

听她这么问,冰儿直觉地将手背到身后,“没什么啦,是乡下寄来给陈叔的,我这就拿去给他。”

见她如此遮掩模样,更加断定这丫头有事瞒着她,柳冠绝走到她身前,直接摊开手,言简意赅:“拿来!”

“小姐——”冰儿为难地看她。

“拿出来!”柳冠绝再加重了语气,见冰儿磨蹭着拖延时间,她干脆将冰儿的手从身后拉出来,出其不意地将她拿着的东西夺了过来。

她如此突兀的动作,叫冰儿躲闪不及。见东西落入柳冠绝手中,她想拿又不想拿,一副焦急又担心的模样。

本是怀疑,现在是断定,冰儿有事瞒她。

于是,她背转身,细看手中之物,原是一封华丽的请帖。眼神一变,目光定格,落在封面下方那只栩栩如生的黑鹰上。

不受控制,她的手,居然抖起来。屏住呼吸,她打开来,劲遒的字体映入眼帘——

“……三月十八,黑鹰堡堡主七十寿辰,特请京师冠云坊柳坊主亲制新衣,必当重谢……如柳坊主不弃,恭请辱临……”

天不亮,苏州的盛名布庄前,早早地挤满了人群,守候在外的伙计如临大敌一般把守店门,不许任何人贸然闯入。

“还有多久才开啊?”有人开始小声抱怨,“一个时辰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听说是冠云坊新出的料子呢。”另有人搭腔,眉飞色舞地说自己打探了的消息,“听说都被列为了供品,宫里贵妃穿的,就是这种。市面上一出货,就被抢断了呢——喂,别挤,排队,排队!”

他的话,引起了一番骚动,围在后面的人开始往前挤,就怕排了这么久,连冠云坊新料的一块丝线都抢不到。

眼见堵在前面的人被挤得踉跄不已,逐渐向布庄店门拥近,面对黑压压的人群,守卫的伙计的腿不争气地开始发软,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些疯狂的家伙踩得体无完肤。

“嘎吱——”

嘈杂喧嚣不已之时,大门在此刻及时打开,走出满面笑容的店掌柜,不但拯救了忠心伙计的小命,还令先前一刻还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下来,一致等着他发话。

“谢谢各位捧场。”掌柜的看上去心情不错,笑容持续满面,举手对大家抱了抱拳,而后道出下文,“不过很抱歉,今日冠云坊的料子,都被人包了,统统断货,没得卖了。”

言罢,他眼明手快地拎过还在怔忡中的伙计,退回去,关门,落闩,任由心又不甘的众人在外砸门叫骂。

“掌柜的,可以了吗?”

布庄大堂内,端坐在内的人抬眼,问还在抵门的看上去心有余悸的掌柜和伙计。

“哎,好了好了。”掌柜的满脸赔笑,连连应声,放了可怜的伙计继续跟摇摇欲坠的门抗衡,走上前,招呼他人从里间拿了数十匹布料来,在坐着的人身前一字排开来,“展五爷,这些是全部进货,您看看,可还满意?”

黑色玄衣,劲装打扮,黑发高束,腰系配剑,眉宇间的张狂不羁,除了比以往更加阴骘,那样的神情,除了展玄鹰,还有谁?

桌面上的水样缎面,在从窗叶透进来的日光下,或深或浅,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变幻着不同的颜色,叫人好生惊叹。

展玄鹰的视线胶着在这些布料上,大掌一一抚摸过触感轻薄如丝的面料,许久许久,都不曾移开。

“这批布料,是用上等的绸丝和水缎精面混纺而成。”掌柜的察言观色,见展玄鹰许久都不说话,不知他在想什么,走近一步,便介绍起这新进的料子来,“轻薄如丝,柔软无物,名唤‘羽念’。”

“羽念?”手蓦然停下,展玄鹰喃喃道,眼神有刹那间的变化,不过即刻恢复如常。

有些自嘲,他竟还有如此残想。

“我全要了。”不着痕迹地收拾心情,他掏出一张银票,递于掌柜,“要是再到货,记得通知我。”

“好好好。”瞥见银票上的数字,掌柜眼睛发亮,毫不迟疑地接过,乐开了怀,免不了又恭维几句,“这么多年了,展五爷您是老主顾,冠云坊的东西,我一定替您留着,您就放心好了。”

“那就好。”展玄鹰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您这边请。”掌柜的殷勤地为展玄鹰引向后门,一路上,不忘跟这位大主顾搭讪,“展五爷,这等料子,您准备做什么衣裳?”

不要怪他多嘴。近十年的时间,这位黑鹰堡的展五爷,在布庄买了不少冠云坊的料子,可每次见他,不苟言笑之外,仍旧是一身黑不溜秋的装束,实在叫人好奇那些上好布料都到哪里去了。

展玄鹰停下脚步,回头,慢慢开口:“依你之见呢?”

“当然——是展五爷喜欢什么,就是什么了。”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掌柜的干笑,不敢再接着话题说下去。

展玄鹰也不逼问,继续向前,经过后院,走出后门,接过旁人牵来的马匹,利落地翻身上马,抬眼看了看天色,再望向一旁等候吩咐的掌柜,“日落之前,送到黑鹰堡。”

言罢,挥鞭,策马,不多时,便消失了身影。

既然如此,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决定吧……

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水面的波纹,内中的倒影碎裂开来,人影模糊不清。

近旁岸边的大树上,展玄鹰屈膝坐着,背依树干,出神地望着水面被自己击出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波晃开去,他锁眉,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无息水纹,也值得你如此伤感不成?”

犹带几分不屑的语调从下方传来,展玄鹰心中一惊,翻身而下,树旁,是一位约莫七十上下的精神矍铄的老人,便是黑鹰堡堡主展翘。

“义父。”他恭敬地行礼,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忐忑。

“玄鹰,你过来。”展翘招招手,待展玄鹰走近前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减缓了语气,“闷闷不乐的,有心事么?”

“没有。”本想说有,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面对冲他微笑的展翘,展玄鹰摇摇头,“只是琢磨,该送什么作为义父七十大寿的贺礼。”

“呵呵……好,难为你有这份心,不枉义父疼你一场。”展翘笑意更深,望了望展玄鹰,深深叹息,似不经意地开口,“可惜,你三哥他,就没有这等命……”

展玄鹰方要说什么,展翘摆摆手,阻止他的话,眼神一变,冷哼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花弄影做的手脚,他以为墨鹰一死,我就会放弃了吗?哼,无知小儿,我岂是他能玩弄的角色?”

“义父所言——甚是。”心底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展玄鹰瞥了一眼展翘,果见他嘴角浮现出冷冷笑意。

“玄鹰……”还不容揣摩心思,展翘已转过身来,对他开口,眼中熠熠生辉,如果他没有看错,那是一种愿望即将达成的狂喜,“我们的机会,马上来了。”

“机会?”展玄鹰有些茫然,不太清楚展翘的意思。

“对,机会,大好的机会。”几乎是每说一个字,便加重一个音,到最后,是咬牙切齿。展翘缓缓收回搁在展玄鹰肩上的手,慢慢地用力握成拳,猛地向前一击,只听碎裂之声,展玄鹰身后的树干轰然折断。

展玄鹰望了一眼身后已经不成形的树木。

“知道为什么吗?”展翘眯缝了眼,目光逐渐与缓缓回头的展玄鹰凝视,脸上逐渐浮现一股令人胆寒的阴险神情,“我送了帖子去万花阁,没想到,居然是花弄影亲自来赴宴。真是老天有眼,这一次,我要他入了黑鹰堡,就跨进了鬼门关!”

“他的武功……”展玄鹰开口,说了几个字,却没有再说下去。他跟花弄影交过手,纵然不知花弄影武功深实究竟几何,但却可以肯定,那一战,花弄影绝对没有使出全力。

只是一招探花手,足见内里深厚,十年已过,他的武功修为,必在当年之上,义父他信心满满,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究竟何来如此大的把握?

“玄鹰,看来你还是不懂。”展翘冷笑着,不再看他,转身将目光投向面前早已恢复平静的水面,目光中簇寒乍聚,“即便武功再高,但凡是人,必然有弱点。”说到此,他顿了顿,口气居然怜悯起来,“很不幸的是,我恰恰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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