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江勇毅依然记得他吃完饭后听到奶奶的那一席话。
“从小笑笑就是跟着我的，年轻的时候，我有两个儿子，现在一个都没了。这闺女，我一直都是当宝贝的，你们都知道。贞丽的为人，我也是清楚的，她对我们家笑笑不错。以后我相信肯定也不会亏待她。小毅，你从小啊就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和笑笑一起玩，虽说这么多年没联系，你也是知道她的性格的。万事不可强求，对她好一点。我闺女命苦，跟着一个老婆子长大，我自然希望她嫁的近一点，不说给我养老，就是我可以多看看她。她成年后，也有人上门说亲，我都给回绝了。我觉得你是个人才，也一直看着你长大，如果你们真成了一定要好好对她，再也不要让她受苦了。”
“你说还有两年就退伍了，我们笑笑如果真跟你好，那她也等得起。现在不是从前，我听说城里的姑娘30岁结婚都有很多。只是希望你们都想清楚，伤不伤和气都算不上什么，主要是你们能幸福。”
“这事儿，如果不成。你们将来也可以多加照应。”
奶奶的话有些琐碎，她的心情是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她舍不得笑笑，如果江勇毅是笑笑喜欢的那一个人，她也是欢喜的。两家离得近，不至于多久都见不上一回。将来放假，还不知道要去那边的问题。但万事，还是要笑笑喜欢。
那根烟斗，奶奶几十年都是不离手的。就好像千变万变，那根烟斗除了把手被奶奶摸的亮了一些，它是唯一不变的。
如今的江勇毅颓然的低下头，他要让奶奶失望了。
那个从小时候开始就无限包容，对底线无限坚持的奶奶，要失望了。
他更害怕，让奶奶失望的背后是余笑笑的失望。她那么决然的离婚，是生活真的那么令她失望吗？一潭死水，彼此不和。
也许有的时候，她对外人说的借口其实是真的。那就是他们一直都是异地的，忽然住在一起，才发现彼此不合适。可从江勇毅退伍后，他们真正住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那栋房子里，也并没有什么他生活的轨迹。没有生活的轨迹是因为江勇毅并没有在家庭中做出什么动作吗？刚复员，他面临转业后的工作，需要重新培训和学习。其中不少的忙，都是余笑笑帮助的。
江勇毅也许永远无法相处一个头绪。
所以他找来了这里，今天下班后换了身衣服，就按照名片上的地址过来了。前台小姐是个温和的人，穿一身粉色的裙子笑眯眯的问他有没有预约。江勇毅果断的摇摇头之后，被安排在一个小型的会客室。
杯子里的茶水清淡无比，整个房间都有一股茶香。
约莫半小时后，才有人打开会客室的门。
“原来是你？江警官。”王欣洁有一瞬间诧异，她的记忆力很好，就算是很久远认识的人，都会有一个印象的。
“谢谢你还记得我。”
“像江警官这么一表人才的，很少有人能忘记。”王欣洁见他和上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有些沉重，打趣到。
江勇毅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尴尬的笑笑。
“江警官是来……”询问案情？可对夫妻的纠纷早就结束了，就算是询问案情，也不用来工作的地方。打电话就可以了啊。也许他是冲着王欣洁的职业来的，当然，警察也会有家庭纠纷。只是他们常年处理这些事，应该不会找婚姻咨询才对。在王欣洁的职业道德内是没有任何职业的，先要问明白人家是来做什么的。
“我的婚姻。”思量再三，江勇毅说出了口。
“好的，那您跟我来。”
王欣洁带着江勇毅穿过走廊，在前台的时候让小妹重新倒水进来。咨询室是一间绿色为主的装修风格，很让人心情舒畅。并没有电视电影里看的咨询室那么沉重，江勇毅也有些放松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带着笔记本坐到江勇毅的对面。
“江警官，不介意的话，你先填一下这份表格。”将表格递给江勇毅，王欣洁微笑的告诉他。
“好了。”江勇毅将埋头填好的表格，恭敬的递给王欣洁。紧张的喝了一口小妹端进来的水。
“江警官，你不用紧张。我保证你在咨询期间乃至于咨询之后，我们之间都是保密的。我会以婚姻咨询师的身份给你提供尽量客观和有帮助的建议，也希望你在描述你和你妻子的问题的时候，尽量客观。我会根据我们这次对话来给你指定一个初步的咨询课程，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告诉你的妻子，让她和你一起来。这样的话，对夫妻双方有一个全面的了解，效果会更好。”和一个来咨询的人，最初的对话都是大同小异的。王欣洁会下意识的观看对方的反应，她发现江勇毅和来的任何人都不同。
来咨询的人大部分都会焦虑，不是这样的焦虑。他们是对另一半的焦虑，是害怕失去家庭的焦虑。当然也有愤怒的，对另一半出轨的愤怒。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他们产生这样的情绪，他们也有理由这么做。而江勇毅的焦虑都是表现在他听到‘妻子’两个字的时候，特别是最后提到让他和妻子一起来的时候。
王欣洁决定问一下：“江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离婚了。”江勇毅说出这句话，反而有一瞬间的如负释重。
“离婚？”王欣洁接待过各种各样的人，来婚姻咨询的都是夫妻双方产生间隔的，想要修复的。而彻底离婚的人，一般都不会来选择婚姻咨询。毕竟这里不是婚姻中介和心里咨询，她能提供的就是给予夫妻双方修复感情的建议。一时半会儿，王欣洁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是的，我们前不久就离婚了。现在虽然瞒着双方的家人，但朋友圈子都已经知道了。我肯定，我们还是相爱的，但就是……我们离婚了……”这是江勇毅从离婚开始就纠结的现状，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改变。
胡佳佳曾经说过他有两个选择，等或者不等。可他都不想选择。
“能跟我说说原因吗？”王欣洁很快拿出自己的专业态度追问到。
“我不知道。”江勇毅无奈的耸耸肩，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让人郁闷的答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