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英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自从上次依儿和明月在荷花池除了事之后,我下令禁止下人靠近荷花塘。这贱婢,不听我的命令,竟然私自带着自己的姐妹闯了进去!我知道了此事,所以惩罚这个贱人。”
红梅心下疑惑,不懂红英是什么意思,于是急忙走上前去,仔细将那丫鬟打量了一番,却惊讶地发现——这丫鬟只不过跟明月有几分相似,然而根本不是明月!
红梅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听说醒来的人是明月!”
红英一听红梅的话,心里已经猜到几分了,冷笑道:“妹妹为什么听说明月醒来,就急急忙忙地赶到我这里来了?莫非明月知道妹妹的什么把柄?”
红梅一听,自知说漏了嘴,忙胡乱掩饰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听说明月醒了,特意过来替姐姐斥责明月,她明知道荷花池危险,还要带依儿去那里,可不是该受责罚!”
原来,这不过就是巧姨和大夫人设下的计策。为了能够让千雪依和巧姨金蝉脱壳,大夫人故意使人传假消息,说明月已经醒来了,实际上却找了个丫鬟来假装明月。
红梅做贼心虚,得知消息后便立刻赶往大夫人房间,却把千雪依抛到了脑后。而此刻,千雪依和巧姨在几个壮汉的帮助下,早已来到了后花园。
刚一走进后花园中,千雪依便听到从远处的假山附近传来一阵欢歌笑语声。千雪依蹙了蹙好看的峨眉,掀开一角轿帘,问巧姨道:“巧姨,这么晚了,是谁在那里有说有笑?”
巧姨说道:“回大小姐,是老爷和一个新来的奴婢,叫苏可卿,年方十八。”
听到巧姨的话,千雪依不禁觉得五脏六腑都又苦又涩,那滋味儿简直比喝了煎药还要难受百倍。
她想起,就在今天,父亲千盛将一碗毒药送到她面前,企图把她毒死;而不过是半天的时间,他就和别的女人有说有笑,早已把她这个女儿的生死抛在了脑后。
如此一想,千雪依不禁红了眼眶,抬袖轻轻地拭去腮边的泪水,呜咽道:“父女情深,想来也不过如此。不过才半日,父亲就早已把我这个女儿给忘了。想起当初我被赐婚给皇上时,父亲待我千般好,万般好;如今我被皇上抛弃,父亲就弃我如敝履。原来父亲疼爱的不是我,爱的是我能给他带来的荣华富贵啊!”
千雪依一面想着,一面觉得身心俱伤。
巧姨也只能同情叹了口气,默默无语。
千盛和苏可卿载歌载舞,有说有笑,饮酒作乐,全然没有察觉到后花园中有轿子悄然经过。
后花园有一个小门,平时只有一两个家丁把守。大夫人早已暗中把那两个看门的家丁换成了自己信任的家丁,所以那两个家丁一看轿子过来,赶忙把小门打开。
不过是这一扇门之隔,却仿佛隔天地两隔。
千雪依想起自己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出过这扇门。如今出了相府这扇门,纵然天大地大,可哪里才是她的家?
想到这里,千雪依不禁又觉得伤心。况且她在这个世界上,所剩下的至亲,唯有母亲一个而已,如今却要和母亲分隔两地,连何时再见面都不知道。
千雪依越想越悲痛,不禁潸然泪下,隔着轿帘,对那两个家丁说道:“你们明儿见了大夫人,替我叮嘱她,要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那两个家丁也为千雪依的遭遇扼腕叹息,纷纷点头道:“大小姐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替您转告给夫人的!大小姐也要一路保重身体,别让大夫人和我们这些下人担心!”
巧姨催促那几个轿夫道:“快走吧。若是再耽搁,恐怕就走不掉了!”
几个轿夫领命,抬着千雪依,在夜色中快步向前方走去。
千雪依百般不舍,眼泪不断。想起自己竟然这般命苦,又不禁流泪叹息起来。千雪依身子本来带病,如今又加上愁断肝肠,身体更加弱不禁风。
一阵冷风吹过,千雪依只觉冷彻骨髓,不禁拿手帕掩嘴低低地咳嗽起来。
忽然一阵甘甜涌上喉咙,仿佛有东西从肺中咳出。
千雪依展开掩嘴的手帕,只见原本洁白如玉的手帕上,赫然多了两片深色的东西。千雪依黛眉紧蹙,借着月色,仔细审视那深色的东西时,却发现竟是两片血迹……
一阵咳嗽后,千雪依更觉身体虚弱不堪。她倒在轿子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