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校正】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也(1)。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2),是谓社稷(3)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4)。
【词义注释】
(1)以其无以易之也:王弼本作“其无以易之”,傅奕本及帛书《老子》甲、乙本均作“以其无以易之也”,句较完整,据改。
(2)垢:污垢,耻辱。
(3)社稷:社为土地神,稷为谷神,古代帝王祭祀社稷,为国家大典,故称帝王为社稷主。
(4)正言若反:河上公注:“此乃正直之言,世人不知,以为反耳。”我认为这句话正点出了经文特有的逻辑思维形式,值得读者玩味。下面就是钱钟书在《管锥篇》对老子这句经文的评价:“夫‘正言若反’,乃老子立言之方,五千言中触处弥望。即修辞所谓‘翻案语’与‘冤亲词’,如‘成’之与‘缺’或‘直’之与‘屈’;翻案语中则违者谐而反者合矣。故四五章云:‘大成若缺,大直若屈。’复有两言于此,一正一负,世人皆以为相仇相冤。例如‘上’与‘不’,冤亲词乃和解而无间焉。故三八章云:‘上德不德’。抉髓而究其理,则否定之否定耳。反正为反,反反复正;‘正言若反’之‘正’,乃反反以成正之正,即六五章之‘与物反矣,而后乃至大顺’。如七章云:‘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夫‘自生’,正也。‘不自生’,反也。‘故长生’,反之反而得正也;‘私’,正也,‘无私’,反也。‘故能成其私’,反之反而得正也。”可供读者参究。
【白话译文】
天下没有比水更柔弱的东西,而一切攻坚的器具却都不能对它取胜,因为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它。弱可以胜强,柔可以克刚,天下无人不知,却无人能做到。所以圣人说:“能承受国家的耻辱,才是真正的社稷主;能担当国家的不祥,才算得合格的帝王。”肯定的话像是否定。
【原意解说】
在经文行将结尾时,老子可能觉得“柔弱胜刚强”的道理,已讲得很透彻,人们应该懂得差不多了,然而却无人能真正实行,似乎是件怪事。但他很快从圣人留下的一段话中找到了答案,这就是缺少一个“爱以身为天下”、“贵以身为天下”并能以天下为己任,“受国之垢”、“受国不祥”的真命主。他只有把希望寄托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