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到任点军,残缺死者甚众。生查其妻小遗孤,编为一册。册内有一人与生同里闬者,观其名,即陆用也。用以狡诈主母至死,遂问军。生以军令取用,时用以阵亡,其妻山茶入见。生问曰:“汝夫既死,只身何托?”山茶叩首告曰:“幸吴妙娘夫亦以贩卖官盐,问军到此,今其夫亦战死矣,而妙娘尚有私蓄,是以相依在此。苟全性命。”生曰:“妙娘湖上之恩,乃我再生之主也。”即令入见。时分虽尊卑,而情同离合,会晤之顷,不觉泪下。生问妙娘:“归否?”妙泣曰:“恨无路耳。”生乃匿以为妾;山茶则以秀郎配之,将名概除之,以绝查究。妙娘曰:“妾少为情客妻,壮为军人妇,年逾三十流落于此,幸君带归,不死足矣,敢奉衾枕耶?”生曰:“吾为重臣,美女如族,非爱卿色也。第卿乃始交之人,又有湖上之惠,岂为薄幸郎,身贵便忘贱耶?”是夜,挽妙娘同寝,喜甚,作《重叠金》词:
少年一枕吴歌梦,春光怕泄惊相送。许久忆芳容,相逢湖水中。 赠金知惠重,铭刻心尝颂。今日是天缘,难将贵贱言。
生既得妙娘,即起马巡边,梯山航水,自北而南,名震蛮夷,威如雷电。一日,过廉、竹所流之地。廉夫人岑氏、竹夫人松娘已疾故矣,所存者,玉胜、验红及各婢耳。见生至,皆放声号哭,生亦恻然。玉胜挥泪问曰:“闻二妹、晓云皆得侍左右,妾等不知生死,君宁忍耶?”生曰:“卿等暂止此。待还朝,当为卿复仇。卿等与贞、秀会有期矣。”胜等拜谢,祝曰:“此地非人所居,况无男子相卫,早一日归,乃一日之惠也。”。
生自戍边,功名重天下。上颇知贤异,擢生为招文馆大学士兼平章军国中书左丞相。后以英宗被弑、迎立晋王功,进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师。铁木迭儿为太子太师,生乃劾其“诬杀忠良,奸贪不道,至陷廉、竹家小”。自是,玉胜、验红并两家婢妾,皆从生矣。铁木迭儿恨生,使其欢为御史者,亦劾生“享大爵而以事夷君为耻,诈巡边而以故军妇为妾”,盖指吴妙娘也。上不听。生喜,归语道芳。道芳曰:“功名富贵,皆有定数,人亦何为!”时丽贞侍侧,从容进曰:“妾闻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君之谓也。君见欹器乎?满则覆。今君满矣,愿急流勇退,保摄天和,行歌花鸟,坐拥琴棋,不亦乐乎?”生闻之,豁然大悟,乃抱丽贞置之膝,两脸相亲,豁然叹曰:“久沉宦海,得卿提醒。大丈夫弃功名如敝屣,视富贵如浮云,安用担惊受恐,拖朱紫为傀儡态耶?”恳乞天恩,力求致仕,赋诗《浩然》而归。
浩然长笑一临风,解带于今脱鸟笼。
此去溪山访明月,不来朝陛拜重瞳。
诗书事业原无底,将相功劳总是空。
尘外逍遥真乐地,早携仙侣醉花丛。
生归,又娶美姬二人,曰碧梧,曰翠竹,及丽贞、玉胜、晓云等共十二人,号曰“香台十二钗”。婢辈山茶、桂红等及新进者仅百余人,号曰:“锦绣百花屏”。珮环之声,闻于市井,麝兰之气,达于街衢。生每夜暮,皓齿轻歌,细腰双舞,笙歌杂作,珍馐若山,红粉朱颜,环侍左右,虽南面之乐,不过是也。宅后设一圃,大可二百亩,叠石为山,器篱为径,峻亭广屋,飞阁相连,异木奇花,颜色相照,四景长春,万态毕集。生行游,必命侍妾捧笔砚,每至一处,必加题咏。然亦不能悉记,而吴中传闻者,止二三词而已。
《题绣谷堂》词名《临江仙》
帘卷华堂名绣谷,高山翠列如屏。四围风送珮环声。奇花千万种,松林两三层。 山外有山山外水,水边山顶皆亭。绿荫斜径小桥横。眼前堆锦绣,何处问蓬瀛?
《题筠溪轩》词名《浣溪沙》
香销篱黄金地堂,风生水榭竹荫凉。小窗飞影印池塘。 浪泼春雷鱼欲化,竹围山径凤来翔。暑天水簟即潇湘。
《题曲水流觞》词名《天仙子》
春晓辘轳飞胜概,曲曲清流尘不碍。玉龙昨夜卧松荫,云自盖,山自载,偃仰屈伸常自在。 浮觞更把兰亭赛,别是人间闲世界。恍如仙女渡银河,溪虽隘,行偏快,只用先生长坐待。
园内凿池,仅百余亩,内设六岛,每岛皆有楼、台、亭、榭,其制各异,石桥相连,下可舟楫,谓之“西池六院”。一院则使二妾居之,二妾则使六婢事之。每院笙歌,昼夜不绝。
一夕月夜,生与道芳驾小舟遍游池岛,命各院八窗洞开,垂帘明烛,箫鼓低奏。清风徐来,水月相荡,时执棹者吴妙娘也。生命为吴歌,随波宛转,声若洞箫,各院皆以清笛应之,俨如鹤唳松梢,不觉尘骨皆爽。生乐甚,命酌酒,与道芳对饮。因举手托道芳腮,戏曰:“今夜夫人兴动矣。”道芳正色应曰:“夫妻相敬如宾,何戏狎如此!”生曰:“夫人乃铁石人耶?”舟过一院,匾曰:“碧香琼馆”,贞与云所居也。生因以手招贞,贞与云登舟。生曰:“才得罪夫人,二卿为我谢之。”贞举爵劝道芳,芳却之。贞跪下,芳急扶起,曰:“贞姐自重,即当强饮。”继而,晓云亦举酒跪奉。芳亦扶起,谢曰:“量不能矣。”生笑曰:“量颇容人,乃不能容酒耶?”芳又强饮之。西南一院,隔栏遥呼曰:“妾未尝见夫人饮,愿下执壶。”生视之,乃玉胜、金园也。令取小舟渡至。亦各捧酒奉道芳,芳力辞。玉胜、金园劝曰:“妾等樗材,恩承樛木,久涵饮德之恩,恨无涓滴之报。今借花献佛,望夫人少饮。”生亦劝曰:“来意至诚,亦当少进。”道芳乃啜其半。复强饮之,不觉香肌醉软,睡态渐增。生命卧榻设重茵绣枕,扶道芳寝。乃与丽贞推篷坐月中,飞觞浪饮,纵棹遍游各院,笙歌愈觉嘹亮。生曰:“与卿等联句可乎?”众曰:“可。”
筵开画舫夜初长(生),绝胜当年醉白堂(园)。水底明河斜转影(胜),云连新月细生光(贞)。诗盟不就君须罚(云),……
生抱云戏曰:“卿今夜欲罚我乎?尚记得床后小轩不能禁否?”云笑曰:“此为验红所诱耳。”生以手插入云怀,摩弄其乳,春兴勃然,欲狎云于坐中。云曰:“夫人在坐,愿公少待。”生曰:“汝畏夫人乎?我当先狎夫人。”乃舍云而就榻,将欲解道芳衣;生醉后性急,忽动道芳佩玉一声,道芳惊醒。生抱而戏曰:“如此良夜,适兴何妨。”道芳起坐,曰:“侍妾满前,明月照目,不意海内名公、朝廷重宰,乃儿戏一至此耶!”生不答,惟求相合。道芳怒起,拂衣登岸。贞等劝生曰:“夫人性重,欲与聚首,在妾院中可也。”生曰:“然。”率贞等邀道芳同宿,使众妾即环侍左右。明日,生酒醒,但见玉人如砌,香雾冲帘,生心荡然。恣意纵欲。芳谏曰:“公非少年矣,愿当自惜。”生笑曰:“老当益壮。何惜之有?”
自是,淫乐无所不至,或吟咏,或局戏,或清淡,皆与众妾在焉。一日,月上忘归。尝有诗云:
共榻清淡花雾浓,并头联句月明中。
起来一笑同携手,绣谷堂深烛已红。
或宿一院,则各院送茶,婢辈皆待生睡,方敢散归。或生少出,则各院明烛待之,香薰翠被,任生择寝。或生浴,则众妾环侍如肉屏。或天寒,必三妾共幔。生之家事,各有所司,生不自与,惟吟风弄月、逍遥池岛而已。
一夕中秋,月明如昼,生方与众妾泛舟,忽见西南祥云聚起,鸾鹤旋飞,空中隐隐如有鼓吹。顷间,红光照水,香气逼人。生与芳等视之,见一女子立涯上,呼曰:“祁君,妾复来矣。”生停舟相接,乃玉香仙子也。玉香自袖中出丹一帖授生,且曰:“令家人分服之,皆可仙矣。况道芳乃织女星,贞乃王母次女也,余皆蓬岛仙姬,不必尽述。今俗缘已尽,皆当随公上升。”言毕而去。
生自是飘逸有登天之志,绝欲服气,还精固神,举足能行空,出言可以验祸福。人皆异之。后携芳、贞等入终南山学道,遂不知所终云。
卷之六下层
传奇雅集
幸时逢,字会卿,江右世家也。年方弱冠,性温,貌美丰容,洒落不羁,博学于韬略,尤究心焉。叔,仲华,常语人曰:“此吾家千里驹也。”甚钟爱之。有姑,适须尔聘,徙居洛阳。姑早亡。继娶元氏,生行云一女,年二八,姣好,质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素闲静,寡笑语。间一笑一语,令人消魂。足仅三寸,世所未有。举步轻盈,能关飞动。性极慧,能察人意中事。真绝品也。尚未适人。
一日,生将往谒之。命仆童文儿,收拾琴书随行。既至,因入谒。尔聘见之尽礼,遂引生至中堂,呼元氏出。拜问起居,礼貌修整。元氏见生闲雅,心念:“得婿若此人,吾女何恨。”聘问:“行云何在?”侍女金菊以未理妆对。聘曰:“一别数年,今各长成,宁忍不识一面乎?”即令金菊促之。行云不得已,敛环而出。香风一至,仙子迎帘,云鬓半蓬,玉容万媚,金莲窄窄,睡态迟迟。生立俟之。自远而近,停眸一觑,魂魄荡然。相揖后,以序坐。元氏以家事诘生,生心已属行云。惟唯唯而已。聘谓生久不相见,欺留备至。生虽迫于家事,而以行云故,即以久留许之。
是夕,馆生于堂之东,去堂二十余步。生归馆,惆怅无聊,乃赋《蝶恋花》词一阕,书于粉壁之上。
此身似入蓬莱岛,邂逅相逢,娇姿真窈窕。懒对诗书成懊恼,有情争奈无情好。才上藤床和衣倒,花藏深院,蜂蝶难寻到。孤帏悄悄自煎熬,失锁驹猿魂漂渺。
不意行云返室,亦厚属生。呼侍女小桃曰:“幸兄卧否?”桃曰:“不知也。”云语之曰:“汝往厢房窥之。”去良久,归云:“郎君独坐微吟,题于壁间。妾谛视之,乃《蝶恋花》词也。”遂口占一过。云心动,密令小桃,私馈生苦茶。小桃纤便轻细,举止翩然,侍女之姝丽者。乍见之,已情思不定。知行云之情益狂,喜不自制,竟挽小桃之裙戏曰:“客中人,浼汝解怀,即当厚谢。”小桃力拒,不能脱,惟低首无言,以指拂鬓而已。生抱小桃入幕。小桃曰:“来久矣,恐云姐见疑。”即整衣而去。
自是,生出入中堂,周旋廊庑,终日得与云游从。因察其动静,见云言笑举止,常有疑猜不足之状。知其赋情特甚也。求所以道情达意之便,而未能得。
一夕,尔聘与元氏早寝,云移步东轩,徘徊明月下,若有所思。生偶至,见其秋波滴沥,云鬓轻盈,脸衬鲜霞,肌凝瑞雪;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启一点朱唇,露两行皓齿。谓生曰:“风差劲,兄衣厚否?”生恍然曰:“能念我寒,而不念我断肠耶?”云笑曰:“何事断肠?”生曰:“予自遇子后,魂飞魄扬,竟夕不寐。每见子言语态度,非无情者,试以言子,则子必变色以拒之,予莫测子之心。予将归矣,子明以告我。”云因慨然,良久曰:“妾非草木,岂谓无情,方寸中被兄萦乱久矣。然终不显然就兄者,诚以私奔窃取非善计也,只自招人议耳。”生曰:“子言固然,通之媒妁。能保其必谐乎?”云曰:“妾心已属于君,生死以之,肯流落他人手哉?”即脱指上玉记事一枚,系青丝发一缕,与生曰:“兄当以结发为图,以苟合为戒。”正话间,金菊持灯至,生怅怅而出。夜不成寐,因赋《如梦令》一词自悼:
明月好风良夜,梦到楚王台下。云薄雨难成,佳会又为虚话。误也,误也,青着眼儿干罢。
词成,忽觉寒热顿生,明旦不能起。尔聘为之迎医,小桃私报行云。行云甚忧之,密与桃,亲往问疾。生见云至,身弱如柳,吹气胜兰;体欺皓雪之容光,脸夺芙蕖之滟艳;翻若惊鸿,婉若游龙。真有玉杵玄霜,天风环珮之气味也。执其手曰:“一卧难起,将不得复睹芳卿矣。但夙愿未酬,使我饮恨泉下。”语未终,泪随言堕。云亦带泪谓生曰:“妾身不毁,则良会可期。兄宜自爱。”亲出红帕,为竹拭泪。临别时,依依不能舍,乃解刺绣抹胸,与生曰:“留此伴兄,胜妾亲在枕也。”含泪而去。生展视之,奇香满座。感其意,病为之少差。
越二日,生得家书,以叔命召,不得已辞归。行云顾念之极,而形之词章,不可一一纪也。生归,心亦时刻属云。
一日,独坐不乐,与仆童巧儿入市。见一妇女,年二十余,奇葩逸丽,淑质艳光。立疏帘下,以目凝觑生。生心动。密访之,乃和氏名雪容。素恃其色,每于帘下沽娇。生命巧儿,取金凤钗二股,托其邻母,私馈之。雪容曰:“妾觑此郎,妙人也。况吾夫又出未归,敢不承命。”生闻之喜。灯时潜入,容解衣从之。香肌微就,艳蕊作斑。珊瑚上鬟乱髻偏,绣帏中浪翻红滚。酥胸汗透胭脂润,凤眼朦胧玉腕联。若不知身在人间矣。次早,有一女子至,以姐呼容。容谓生曰:“此吾妹雪华也。”遂出与言者久之。生意其佳丽,突至华前。华见生,即掩容背立。生进揖因而睨视,果然眉清眼媚,体秀容娇,飘逸若风动海棠,圆活如雾施荷盖。低回展转间,进退无主。景态万千,不可尽述。唯翠枝振振而已。容曰:“吾妹年幼,见君畏惧乃尔。”生笑,华遂欲引去。容近前曰:“此生旖旎洒落,玉琢情怀,穷古绝今,世不多见。”华未及答,而容趋出。生以手阖门,华失措,跌仆于地,生扶之起。华羞涩无任,以扇掩面,呼容不应。顿足曰:“姐姐误我。”生强狎之。翻覆之际。如鹤蚌之相持。良久华力不能支,被生松开纽扣,衣几脱。华厉声曰:“妾非姐比,君持妾如强寇,欲一概污之。妾力不能拒矣,妾出即当以死继之。”言罢僵卧于席,不复以手捍蔽。生少抑其兴,呼容至,容诱之百端,华不得已曰:“待晚。”至夕,容携华手付生,生执其手,温软玉洁,狂喜不能自制,乃与容、华同就寝所。生为华解衣,而容亦自脱,三人并枕。
容华颇能诗,生索其吟咏。华吟曰:
国色天香花一枝,相逢犹是未开时。
娇姿尚未经风雨,全赖东君好护持。
容吟曰:
帘外风微月色低,惟情摇动帐帷垂。
轻狂好似莺穿柳,过了南枝又北枝。
一日,生方窘华而容赞,闻外叩门声甚急。容曰:“想吾夫回矣。”即与生开后扉,求庇于邻妇经氏。经素与容厚,遂匿之。雪华亦归,不复与生见矣。经氏小名青霞,眼色媚人,夫亦客他郡。见生丰采,欲私之。生方得其庇喜从命焉。青霞曰:“吾主母宣氏,名似真,新寡,年二十许,云发丰艳,蛾眉皓齿,坐卧一小楼,守节甚严。但临风对月,多有怨态。君何以计乱之。”言未毕,闻女声呼青霞。生问为何人,青霞曰:“主母之姑蕊玉也。主母无嗣止蕊玉姐相伴。色若花娇,容如月彩,锦袖春葱,凌波莲步,鬓挽乌云,眸疑秋水,无瑕可摘。至于清歌宛转,声越霓裳,闻者为之消魂。”生曰:“纳聘否?”曰:“未也。”蕊玉亦疑其室有人,以达宣氏。宣氏曰:“姑为闺女,匆再往。”乃自出于窗外窥之。见生与霞戏狎,风致飘然。密呼青霞问曰:“此为谁?”青霞欲动之,乃乘机应曰:“此雪容姐心上人也。今以其夫在,少候于此。”宣停眸不言。久之,青霞复言曰:“此生,温如良玉,十倍吾主。”宣氏不答,徘徊无聊。又久之,青霞知其意,即报生曰:“娘子多上复,约君少叙。”生曰:“诺。”近晚,生果登楼,见宣氏双鬓绾绿,香唇激丹,星眸月面,其容飘飘,奇辉逸丽,备尽窈窕,突前抱而求欢。宣氏纳之,解衣交颈。宣氏曰:“君不弃妾,何留此以尽其欢乎?”生曰:“固所愿也。”自是,蕊玉亦不避生或与并坐,或与笑语,飘洒出尘,如秋水芙蓉,莹净不染。生甚惑焉。宣氏一日饮生,生求玉歌。玉歌喉一啭,响遏行云,设有钟鼓笙竽并奏而莫能乱。生益惑焉。然蕊玉不解人事。暇时,生以纸牌角胜,稍及亵语,玉微笑。生因举手近之,玉曰:“奈彼在,何?”指宣氏也。自是,生始留意,特恨无间可乘耳。
未几,宣之弟补博士弟子,以舆迎宣氏。宣以家事付蕊玉,且嘱其厚遇生。时牡丹开盛,生取数本置之楼,命碧莲治蔬果,与玉对席而饮。玉酒半酣,生强兴顿发,将玉莲置之怀,酒斟满卮,逼玉饮其半,乃自饮之。情思甚浓。生以眼拨碧莲出,莲转手闭门而去。生乃抱玉求合,玉含羞无言。但见登床之时,倾情怜惜,云雨之际,着意护持。遂作口歌曰:
鸾凤相交颠倒颠,武陵春色会神仙。轻回杏脸金钗坠,浅蹙蛾眉云鬓偏。衣惹粉花香雪散,帕沾桃浪嫩红鲜。销金帐里情无限,绝胜人间小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