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逸辰)
每个周日我要到葛老师那里上课,葛老师退休前是复旦很有资质的老教授,人称“葛老”。他读大学的时候是葛老的学生,我和罗子、熊猫他们开发跟踪软件的资金由他提供的第一个条件是拜葛老为师,罗子、熊猫他们几个读大学所需的费用都不宽裕,所以我接受了他的条件。
民国时期葛老的祖父担任过交通银行的董事长,开办了当时最大的棉纺厂之一,投资了很多实业,建国后大部分工厂被并入了国企,葛老祖父也“自动”辞去了董事长的职务,葛家的实力被大大削弱。葛老父亲才气很高,从小过得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生活,痛恨从商从政,家里财势雄厚的时候允许他沉浸在浪漫的诗意生活中,后来“扣帽子活动”也把葛家牵扯了进去,葛老祖父一命呜呼后,家道更是从此败落。葛老父亲勉强在一家酒店谋了份打杂的差事,经常翘空儿酗酒,郁闷无法排解的时候,就拿妻儿当出气筒。上世纪中苏关系还交好的时候,苏联派到中国一支工程队帮助搞建设,工程队里无论领导、工程师还是一般的技工都受到了很高的待遇,晚会中还专门为每个人配了一个女大学生做舞伴,因为是受到极其礼遇的贵客,其中不乏喝高了敢动手动脚的。他一个酒店里打杂的看不过,喝了点儿酒,骂了几句,然后因为这几句话吃了好几年牢饭。葛老父亲的极恶劣影响,让葛老失去了来之不易的入伍名额,被发配到乡下农改厂工作。由于成分不好,被几个人硬生生按在茅坑上,脸碰到粪的情况是他年轻时代的家常便饭。后来政策变了,葛老父亲的事情得到了平反,但多年的牢狱折磨已经把人整垮了。
1977年恢复高考,葛老取得了复旦大学录取通知书,29岁的他头一次踏入了大学校门,因为天赋异禀,没几年他破格成为了复旦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从小泡在磨难里的他,很快厌倦这种教学的枯燥乏味,于是辞职下海经商,家族里独特的商业智慧通过血液传递给了他,经过大的跌落后总能激起更大的起跳,几次大起大落后,已到知天命的他离弃了商海,四处云游,最后又回到了起点从新开始教书,他的课不但坐无缺席,还时常有很多蹭课的同学挤满了教室的走廊和窗外。他操着满口的山东方言讲课也成为校园一时争相模仿的乐事,听过他课的学生经常不自觉的脱口“中不中?中,中中!”期间有很多企业高薪聘请他做过高级策划师和顾问,不过葛老60岁的时候便撒手了所有的东西说什么也不干了,偷偷藏在了市里这所高中做餐厅清洁工作,这里没有几个人在意他,终于落得一番清静了。
今天上午,葛老给我讲了点儿《孙子兵法》,突然酒瘾上来了,课也不讲了,就带着我去把他埋起来的自酿黄酒刨出来解馋。
“老师,您这个瓷坛很别致!”我抱着一坛酒跟在他后面,他背着双手哼着曲儿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
“哈哈。。这是一个老朋友送的,听说是御膳房里专门给慈禧腌咸菜的。。要在地下保存黄酒,这个白瓷坛子可是个好东西啊!。。呦!俺说今天酒瘾咋就这么快上来了,原来是有贵客啊!”葛老门口站着两个学生,一个好像是班里的很胖的男生,另一个。。是她!
能来葛老门上玩的,一是葛老器重的朋友,二是徒弟,我只知道除我外葛老还有一个徒弟,但不知他们是哪一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