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非让我领他去动物园,我答应了。
这孩子连真正的小鸡都没见过,这是个问题。他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东西,这样下去他会做噩梦的。
我应该领他去见见另外的动物。否则,大象、长颈鹿、兔子这些东西在他心目中都是动画片中的卡通形象,假如有一天,真的老虎来到他的面前,他一定不认识,还会很好奇地摸摸它的脑门。
那不出大事了啦!我领着儿子来到停车场,打开车门,把儿子放进去。我抬起腿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东西,又把腿收了回来——没什么,我只是看见车的前轮下,有一个什么东西的角,那或者是一张废弃的贺卡,或者是个空烟盒。
可是我又觉得都不太像,就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尽管那个角很小,但我还是可以断定,那是一张照片。
谁把照片扔到我的车轮底下了?这不是咒我吗?
我把那照片往出抽,根本就抽不出来。
我改变了判断——这照片绝不是塞进去的,而是我停车时压上去的。
我上车把车发动着,倒了一尺远,又下车,看那张照片。
我大吃一惊,那照片上正是邻居丢的那个孩子!他站在甬道中间,喜洋洋地看着我。他的旁边是草坪和烂漫的花树,还有几个卡通式的休闲凳。
他喜洋洋地看着我。只是······他的脸上有血,红得触目惊心。
我用手蹭了蹭,那红色脱落了,都沾在了我的手上。我不知道那是人血还是狗血。
一定有人故意对我使坏。他是提前放在地上的?停车场可以停一百辆车,他怎么知道我的车停在哪儿?
他有我的车钥匙?
我想不明白,但是我肯定这个使坏的人和那个孩子的丢失有关联。
“爸爸,走哇,上动物园!”红灯对红灯喊。
“好好好,这就走。”红灯对红灯说。我把那照片装进口袋,上了车。
“爸爸,老虎吃什么?”儿子问。
我一直想着那照片,心不在焉:“吃狼。”“狼吃什么?”“吃刺猬。”“刺猬吃什么?”“吃蛇。”“蛇吃什么?”“吃老虎。”“哇噻!蛇能吃老虎?”我一愣,蛇怎么能吃老虎呢?蛇怎么不能吃老虎?
那冷森森的东西,那没有骨的东西,那皮色跟草丛一模一样的东西,那不咳嗽的东西,那经常自我拥抱自我温存的东西······
有故事为证,说一个老虎坐在了蛇的洞口上。它只是随便歇一歇。可是,它的屁股就把蛇的光明夺走了。蛇大怒,伸头咬了老虎一口······
“老虎是森林之王,蛇不能吃老虎!”儿子说。老虎是他的偶像。
我差点撞到一个横穿马路的少年身上。我不想和儿子争辩,我要专心致志开车,就说:“好好好,蛇吃青蛙。”“青蛙吃什么?”“吃蚊子。”“蚊子吃什么?”“吃老虎。”“你骗我,蚊子不能吃老虎!”在儿子心目中,除了武松,基本上就没有比老虎更厉害的了。
蚊子怎么不能吃老虎?
那可爱的小东西,嗡嗡嗡,嗡嗡嗡,飞到西飞到东,像女人一样弱小和无助。它最小了,它实在没什么可吃了,不吃老虎吃什么?
我又一次急刹车,我的车离一个孩子只有一尺远!那个妈妈吓坏了,指着车里的我骂着什么。
今天怎么了?都是那该死的照片!
“别问啦,磨叽!”红灯对红灯吼道。
红灯愣愣地看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