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洁认真地听她发表长篇大论,脸上依旧挂着懒散的笑意,在萧瑟刺骨的寒风中尤为刺眼。他好笑地在她头上一敲,声音悠长:“所以呢?”
何祎依摸摸头,十分不满意他的做法,新月眉微微皱起:“墨洁,不准再敲我的脑袋。”每天被他这么敲几下,迟早会变成傻瓜的。
“祎依,你的意思是,屠戮雪妖一族的,本来便是雪妖?”慕容昱泽松手想放开她。她两只手牢牢地挂在他脖子上,将脑袋凑近他。
“慕容,我冷,让我多呆会。”
慕容昱泽有些无奈和窘迫,他因身体虚弱,从小便跟着钰树真人,平日只接触过欧阳妍萤、司空晗嫣、颛孙雁菱这些女性。今日所举,已有不合礼之处,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毫不顾忌男女之防。
“色女,你可不要欺负昱泽!”懒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何祎依不解,将头抵在他白皙的脖子上:“慕容,我欺负你了吗?可我真的很冷啊!”他的背很舒服,大量的热气从身体里蒸腾出来,把她前身烤得暖洋洋的。
慕容昱泽将手伸到背后箍在她腿上,摇头:“无妨。”
何祎依看着头顶的高山,上空太阳白晃晃的,一点都不刺眼,落入这白茫茫的雪山里,瞬间被吸收。她手指着上方,轻声道:“可以去那里吗?”
慕容昱泽点头,墨洁摇扇细看她,眼里带着探究。两道身影在雪间快速移动,一刻钟后便来到雪山外的最高处。何祎依靠在温暖的背上,深深吸了口气,最后毅然决然地从他背上跳下来。顿时寒风扑面,就像有刀子在不断地刮,她身上的绿珍珠上下飞舞,划出一道道绿色剪影。
看着旁边悠闲的墨洁,她直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墨洁,再渡我些灵气。”
墨洁啼笑皆非,懒懒伸出手:“你还真以为灵气是白菜大萝卜,随处都可见。”
“你很强啊,对于你来说灵气便是白菜大萝卜,不是吗?”
墨洁身子微微颤抖,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这色女,究竟该说她什么好?单纯可爱,还是聪明伶俐?
“我的白菜大萝卜,当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给的,尤其是丑女。”他缩回手,眼角带笑,冲她挤眉弄眼。
何祎依审查自身,丹田里已经有丝丝缕缕绿色产生,上方一颗柔和的绿珠正在快速旋转。
她在原地蹦跶两下,冷不防连打了几个喷嚏,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慕容,你们去里面看看吧!”她盘腿坐下,对慕容昱泽说,“我就不进去了。”
“阿嚏!”她又重重打了喷嚏,直打得她头晕眼花,眼前围绕着无数金光闪闪的星星。一件天蓝色的衣服落在她身上。
“是我们考虑不周,祎依,你暂且留在这里吧!”温和中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
何祎依把身上的衣服抓起来还给他,指着旁边的墨洁道:“借你衣服一用。”
“色女,昱泽的衣服你不要,却来要我的,你就这么喜欢我?”他站在那里,手里的折扇轻轻地摇。
何祎依缩回手,盯着他:“那你把衣服给慕容。”
慕容昱泽眼里划过一丝尴尬,对她笑:“我没事,这周围的寒气我还是受得了的。”
她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了一会,点头,快速地把他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然后拉着他的衣角:“你不要进入里面,在欧阳大哥没有巡查的地方查看查看便好。我在这等你。”
他心头一热,冲她点点头,蓝色的身影便飘动在白雪上。好一幅“蓝影幽幽,雪独白”的景色。
“你怎么还不走?”她低下头,用手指摩挲衣领上的獾鼠,长长的尾巴高高翘起,入手冰凉。
“色女,照顾好自己。若是被雪埋了,我可不会来挖你!”他的声音含笑,何祎依在一旁不知该喜该乐。
世上有慕容昱泽这样如暖玉的男子,也有墨洁这般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人心虽难测,到底还是好人多,像何虎啸、像何珏……
何祎依呆呆地坐在雪上把玩慕容昱泽衣服上的纹绣,突然间何珏昔日的话在脑中奏响:“外界并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你既选择做今日的何祎依,便要学会保护自己。”
是的,选择了,便要一无反顾,便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何祎依。所以,她要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事!
她从雪上爬起来,抖落衣服上的雪花,在原地伸了个懒腰,身子极轻快地往山上的另一侧去。
洁白的雪上,凭空出现一个半球,坚硬的壁上,黑光流转,何祎依站在结界外,痴痴地看被煞气环绕的结界,里面隐约坐着一个人,阴森的眼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何祎依偏着脑袋,不知道该喜该乐。她早就发现这里的不正常,黑气流动、光华闪烁,一看就知道有猫腻。令她惊奇的是,墨洁和慕容昱泽对此都熟视无睹,欧阳烨霖还说将此处彻彻底底地查看了几遍,却一无所获。
她故意叫慕容昱泽带她到这山顶来,又叫墨洁渡了些灵气,便是想要来此一探究竟。她可不会相信,这是欧阳烨霖弄出来的,滚滚的煞气可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能够掌控的。
她一步步临近,最后坐在外面,轻轻伸手靠近流转着煞气的结界,指尖灵气簇簇,散发着柔和的光。
她孤注一掷,将手放在透明的结界上,煞气立马像老鼠见了猫,向四周扩散而去,露出里面的一道身影。她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还好和她料想的一样,不然今日小命危矣。
“你好!”何祎依偏头,嘴角上扬,冲里面的人甜甜一笑。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何祎依能看见他的结界,并且有净化煞气的能力,呆愣了片刻。
他带着精光的眼透过长长的黄发射在她身上,身上环绕着煞气。
“嘘!”何祎依把另一只手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她清脆动听的声音在风雪中飘荡,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飘进那人的耳里。
“你就那么确定,出来后能杀死我吗?我灵力不济,但能净化煞气。再者,墨洁和慕容都在附近,听到动静,他们一定会赶来。那时,你还有能力再布下这个结界吗?”
他身上的煞气淡了不少,双手仍成拳状,阴森而让人毛骨悚然的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一只手放在结界上,好让自己能够看到他,另一只手则撑着下巴,有些疑惑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眼睛很亮,有绿光从中冒出来,透过结界直接射入他的眼中。
“我叫何祎依,你呢?”想了半天,她开始拉家常。
里面的人不说话,像木头一样盯着他,若不是那双带光的眼,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在与空气说话了。
“你是雪妖一族的吧?”她毫不介意地说道,脸上没有一丝厌恶的表情,“为什么要屠戮同族?”
里面的人仍旧一动不动,眼神犀利。
她支着头看了一会,杏仁眼撑得大大的:“他们对你不好吗?还是,伤害过你在乎的人?”
结界里的身子微动,须臾又恢复原来的模样。
何祎依叹了口气:“如今,雪妖一族名义上只剩下一只小雪妖。你若真为报仇,已经如愿,又为何要伤害无辜的人呢?”
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不解与痛心,她想起在城主府外看到的人,还有那本该繁荣昌盛的寒潭城,神色不由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