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凶兆乍现
“哼!早就听说这葵迦的盛名,据闻他曾预言过几次大的天灾,次次精准!我却偏是不信,今日定要好好难为他一下!”于是摩碣上前从一名排队等候的人那里打听清楚,迦葵自来至渊裂城后,每日替人占星解惑,至午间方才歇馆,然后便一直闭馆不出,至第二日又始,前面排队之人,皆是携珠贝诚心求教来的,而且据说迦葵所获钱财,从来不取分文,全部捐于受灾之所。
“嗯?”摩碣疑道:“他午间歇馆,下午晚间却呆在馆里做什么?”
那人摇头道:“高人行事,岂是我等俗人能揣测的?”摩碣便不再问,看看眼前还有两百多人焦急等待,他是族中王子,自然不好强行拆散人群去见迦葵,否则便毁了声誉。要知他与殇瞬一直暗暗较劲,两人极重自身在族人中的名声。但若要排队等候又嫌太慢,摩碣便与凰商议,先去别处,等过午再来。
当下两人寻了一处幽静之所闲坐,期间有几名探子找到摩碣,汇报各人所监视的那二十七人动向,摩碣尤其注意听询了迦葵的情况,与方才打听到的并无二致,便甩甩手,让那几人继续盯着。
时间渐自流去,那条人龙却几不见短,直到日将中天,后面之人见今日无缘得见迦葵,方自缓缓散去。摩碣远远地见到那馆舍闭门,便起身与凰直奔而去。
两人将至馆舍,离门尚有十余步,便听“吱呀”一声,那舍门打开,一人出来,迎头便冲两人拜道:“今有圣物降临敝所,在下未及远迎,大失敬意!”一面说着,一面躬身下去,竟是深深作了一揖。
摩碣两人大感惊奇,就见来人白袍广袖,气度潇洒,赫然便是迦葵。摩碣心道,难不成这迦葵竟能算出我来寻他?不过听他方才所言,倒不是冲着自己二人,正觉诧异,就听“咕,咕”两声轻叫,从凰的颈后传来。摩碣登时释然,原来方才迦葵所说“圣物”,却是指星鸾小羽。
十年之间,那小羽半点也未长大,仍是一团晶莹的绒球模样,平日大半时间便是伏在凰发间酣睡。此时小羽好似也感到了迦葵迎接,竟然醒了过来,跃到凰颈侧蹭了几下,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迦葵。
迦葵直起身来,不由朝小羽多看了一会儿,方才转向摩碣二人,行礼道:“小魔子此来,必有要事谴问,还请入内叙谈!”说着引二人进入馆舍坐下。
摩碣见桌间已备好三杯新沏清茗相候,不由微感惊讶,看来迦葵确实算定自己二人会来。不过似这等料算细微之事的本领,以凰于占星一道上的修行,也是不可能推算出来,是以摩碣起先便认定迦葵虽然占星术高明,但开馆给人占卜详事,也不过是心理骗术一流。当下摩碣便直言道:“先生占星术通玄,既然算定我来,想必也能料知我所问何事!”
“错啦,错啦!”迦葵摇头笑道,“占星术只能预测世情大势,绝然算不出精准细节。我猜出二位到此,只因上午偶然发现二位在我馆前人群后面徘徊过时许罢了。小魔子当时便欲前来,可能因为排队问卜的人过多,是以才等至午间人散馆闭之后,方才到此!”
摩碣本以为迦葵要故弄玄虚一番,不料他竟说得如此简单直白,坦言占星术并无测算细节的异能,这一点倒是符合了自己平日对占星术的看法之一,当下问道:“既然占星术不能推知细微,那先生坐馆占卜,为人解惑平日细琐难事,却是为何?”
“呵呵,所谓占卜解惑,并不单是靠占星一途就可做到。否则……”迦葵向凰致意道,“以这位姑娘的星道奇赋,又有传说中的星鸾相助,那天下万事,岂不尽在姑娘掌中?”
凰回礼道:“凰修为短浅,自是及不得先生的。”
“不然!”迦葵笑道,“以我昨日在赛间对众人的观察,我二十八位胜者中,于占星术上当无出姑娘其右者!不过若论到以占星为媒,推知细事么……只因姑娘性情天真,无世俗之念,自是不及在下的!”
摩碣问道:“先生方才说不单靠占星一途,莫非先生另有奇术么?”
“倒也没有什么奇术。不过在下以为,作为占星师,除了苦修星道,更应多察世事,多解人心,如此以占星所得事之大势为基,加上合理逻辑,详加分析,就不难洞悉几微,揣测事之过去将来了!”
“哼哼!此话说来轻巧,做到却难!”摩碣冷笑道,“先生既有如此能耐,可能算出我此来欲问何事么?”
“在下姑妄言之!”迦葵面容一肃,“数日之前,小魔子可是有大概八位手下死于非命?”
摩碣闻言,面色立时一变,“腾”地站起身来,目光疑惑地盯着迦葵,心道:“此事极为保密,他却如何得知,而且所言人数不差,正好八名!莫非他便是那凶手么!”
“想必是在下言中了!小魔子且请坐,听在下详述!”
摩碣狐疑地坐了下去,但仍是暗暗蓄势全身,生怕会有什么变故。就听迦葵道:“近日民间传言,几日前小魔子曾与七魔子进行过一场赌斗,应当确有此事吧?”
“不错!”
“关于赌斗细节,众人鲜有知者。不过你们赌斗当日,正是在下前来渊裂城之时。那日下午在下弃船登岸,见到七魔子殇瞬率得胜之师匆匆赶至渊裂城,然后便与几位将军朝王宫急飞而去,就不免注意了一下。后来远远见到他们几点人影将至王城之时,半空中突有数道毫光绽放,似是遭到伏击。当下在下便觉奇怪,谁人如此大胆,竟在王宫脚下阻截七魔子与众将!后来听人传言你们二位魔子之间有过赌斗,这才猜出那应当便是赌斗中的一个过程了,而且看当时情形,应当是你守,七魔子攻,不知对否?”
“不错!”摩碣面上疑色不减,“就算如此,你又怎知当日我死了八名手下?”
“只因当日我曾占星,在星象中见渊裂城内有十六颗星拂乱,主有十六人横死,而非正常病老而亡。如此数字,对于本自安定的渊裂城而言,实在骇人!不过后来这十六人的死讯却不为城中居民所知,在下便觉不妙,这城中必有恶事发生。而且后来人们只是传言你与七魔子有过赌斗,至于结果如何,却未传出,是以当时在下便猜想会不会是你们的赌斗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不肯公布?”
摩碣闻言,颜色稍缓:“这不过是你的揣测而已!”
“在下起先确实不能确定,不过后来之事,便让在下愈发笃信心中所想了。若真是你们赌斗间生出波折,那事态便极为严重!毕竟兄弟之间打赌,何须赔上人命?大魔王必定会派人查明!后来大祭司发下檄文,说是身体不好,要将赛规更改。但昨日我去参赛时,见大祭司虽然年迈,却仍足以布下以往那万人齐闯的昊天星阵,突然更改千万年不变的规则,想必便是为缉凶服务!可能因那凶手是一名高超的占星师,所以先行选出二十八人来,缩小排查范围罢了!再者,昨日小魔子在我二十七人面上细细扫过,似是有意认人,而且我回馆舍之后,便觉似是有人跟踪,如此便知我所料不差了!负责缉凶一事,大魔王定是交与了小魔子,小魔子今日来找我,便为此事!”
摩碣越听迦葵分析,心中越是惊叹,渐渐改作一脸敬佩,只是还有一事不解:“既然先生测得是十六颗星殒,却为何打了对折,猜出我折了八名手下?”
迦葵道:“当日七魔子率亲信回朝,负责攻方,整个过程若有错乱,必然是出在你这守方身上,看当时情形,你选派之人对七魔子突然发难,定是被凶手暗中替换掉了。小魔子如此英武,所选手下必定也不会太差,若想被人全部调包,至少要与之相当的人数才行。被调包的人自然被灭了口,调包的人最终行动失败,也难逃一死!以此而论,你方至多有八人,对方至少有八人,我猜八名,是按双方相当来猜的。至于具体是何数字,在下实不能确定!”
摩碣听完,长叹了一口气,迦葵方才一番分析,所言无不中的,句句都让自己惊心。而这里面,迦葵只用了一次占星术,其它事情,皆是经由他入微的观察与严密的分析得来!难怪有那么多人前来向他求卜,此人确是深不可测!摩碣直直盯着迦葵,心中不由生出深深的敬佩与那么一丝忌惮来。
迦葵迎着摩碣的目光,淡淡笑道:“在下所知已尽言,小魔子若无其他事情,这便离去吧!”
摩碣一怔,道:“先生何不助我一道去查那凶手?”
“凭这位姑娘的占星术,加上小魔子的智计,胜过在下十倍,又如何再用得着区区在下?”迦葵道,“再者在下胆子颇小,怕惹着了那凶手,还是躲在暗中偷偷看着的好!”
摩碣恍然大悟:原来迦葵先前的分析,其意是教自己与凰的占星术两相结合,找出凶手的方法;而他本人,为避免引起凶手注意,便在暗地里相帮!
摩碣心中大为感激,拱手道:“承教了!”凰也起身朝迦葵行了一礼,双方告辞。刚走出几步,摩碣突然回身问道:“先生为何只在上午为人占卜?”
迦葵笑道:“在下精力不足,上午占卜完,就须得休息一下午。晚间么,自是要仔细观察星象了!这几日间,在下会一直留在馆舍。”
摩碣便不再问,与凰离去。迦葵看着两人背影渐远,竟自长叹一声,神情间颇为古怪……
两人回到宫中,摩碣得知派去收集二十七人资料的人已归来,顾不上吃午饭,便急忙拿来那人整理成的卷宗翻看。摩碣特意找到迦葵的身世,就见那一页写道:迦葵,三百一十岁,孤儿,身世不详,被一无名占星师收养,得其传授占星术,二十岁时其师辞世,从此孤身一人游荡幻寰,历二百年,星道精进,回族之后,精确预言过十二次天灾,名声大噪,平日为人占卜,言无不中,所得卜资悉捐于外……
摩碣又去看其他人的资料,目光不由停留在一人身上:闲邺,三百岁,身世不详,自幼流浪族中西北一带,十五岁时得遇一异人,受教合星术,自此便以斗篷遮面,作合星占者装束……
摩碣脑中不由浮现出昨日那个罩着斗篷的身影来,只因其装扮特异,故而摩碣记得极是清楚,这闲邺昨日也是大出风头,夺得小组头名,与人星弈,往往数合便胜,招数也颇是神秘。后来摩碣专门请教过大祭司,大祭司说闲邺所用是合星术。占星术中,素以仰星之道为正统,讲求外观星象,客观自然,顺应天势,此外又不免生出一些旁道来,其中合星之道承袭本族传说,以己身灵识为星,置于众星之间,讲求内观星象,常妄以自身异力改变星轨,虽有些奇效,却近乎邪术,为正统所不取。
历代大祭司的选赛中,总有一两名的旁支占星术的修习者位列前甲,向仰星之道挑战。然而千万年来,这大祭司之位一直由仰星术者胜得,从未旁落过。摩碣看着闲邺的名字,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敌意来。
其他人的资料都很寻常,摩碣放下卷宗,默默地苦思寻凶之策,心道:那凶手到底在不在这二十七人当中,实是不能确定,若是不在,须得另寻他途,那样的话,可实在棘手;若是在,想必也能猜出我提前举赛的用意,他该如何应对呢……
至得晚间,摩碣提前去隐弱那浸完药浴,尔后便找凰一起去瞻星崖。是夜月白风清,崖顶风物一览无余,两人飞身至祭台上并肩而坐,见眼前一条星河浩荡开去,不由心怀大畅。两人赏了一阵星光,摩碣便央凰就着这面前星势一占,看最近渊裂城内将有何异象。
凰知摩碣是为查案,要针对事之将发而作准备,当下便将颈后熟睡的小羽揽下交于摩碣,自己则选了一处较好的方位立下,慧目中倒映出前方星河莹象,手结法印,凝神占起星来。
摩碣站在凰身后,大气不敢抒,生怕扰了凰。如此过了一阵,凰的身子突然轻轻一晃,摩碣心下一颤,纵目远去,就见星海中遥现出一点人影,朝这边越空而来。那人影来势极快,轮廓眨眼可辨,就见他一袭黑袍,斗篷遮面,双袖笼着万点晶莹,无边星海一如被踏在他脚下,向后滚滚而逝。
摩碣见来人形貌,立时便认出他正是那个合星占者闲邺。此时闲邺飞近山崖,乍然见到两人,斗篷后的目中突然透出两道精芒,朝凰手上法印一扫,便重重地“哼”了一声,落于祭台一角,与两人相对而立。
凰的占星被打断,目光收回,认出闲邺来,冉冉向他施了一礼,歉声道:“晚辈不知前辈在前面占星,无心惊扰,实在对不住!”
摩碣闻言一怔,明明是闲邺扰了凰,怎地凰却如此反说?一想之下,蓦地明白过来,合星术讲求以己身灵识入轨,闲邺方才必是亲身前往前面星海之中占星去了,看来这合星术,确实与仰星术大为相异。
闲邺冷哼道:“什么晚辈前辈!听闻你们俩是偃离朔仅收的弟子,说与你们听……上次选拔祭司大典之上,家师便是不慎败在那偃离朔老儿的手上,被他窃了祭司之位!说起来,咱们算是平辈,我这次来,便是要与偃离朔的徒弟比一比,看看合星术与仰星术两宗,到底谁更厉害!”
“闲邺。”摩碣听到闲邺竟然直呼大祭司的名字,不由心下生怒,冷笑道,“原来是你师父败给了我师父,输便输了,还厚着脸皮说什么不慎?你合星术若果真厉害,只管把这次的祭司之位夺去便是!怕只怕你虚长了凰近三百岁,本事却不及她一成。我一直奇怪你们合星宗门下的人怎地都爱用斗篷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