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身受煎熬
“吼”，一声吼叫传来，将摩碣震醒。眼前森森寒光直透过层层雾埃，一只利爪直透过来！
绝不能就这样放弃！摩碣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巨爪笼罩下，咬牙将全身剩余的灵力全部调出护在周身。一面光墙挡在摩碣的身前，但噬龙一爪击下，轻易地将这最后一道屏障击成碎片，接着紫血喷涌，锐利的爪尖在摩碣胸口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摩碣拼尽全力的抵抗，只让噬龙下爪的位置偏移了分毫！
接着，摩碣的身子又无力地被激起，远远地摔落到地上。
疼痛的感觉又重新回到摩碣身上，摩碣喘着粗气，挣扎着支撑起身子，一步步地向后退去。噬龙一双巨目静静地看着摩碣在地上拖出一行血迹，一时倒也不再进攻，犹如看着一个垂死的玩偶。
“父王，救救我……”摩碣喃喃地喘息着。
林中，却只是一片寂静……
摩碣一点点地向后拖着身躯，脑中已放弃了反抗的希望……突然，摩碣的后背碰到一片硬硬的东西，不能再后退分毫。回头看，一堵有形无质的气墙阻住退路……却是赤澜纵结出的结界！
“如果你杀不死噬龙，就让它杀死你好了！”……赤澜纵说过的话清晰地响在摩碣的耳边，斩断摩碣后退的希望！
父王，竟然是这么狠心么……
血液不断地从伤口中流出，摩碣无力地倚在结界上，呼吸开始变得孱弱。
最后的一丝灵力也已用尽，摩碣已无力再结出一个防护罩，周围浓重的血腥气息丝丝缕缕地灌入摩碣的鼻息，摩碣的意识，在那一瞬间恍惚起来。仿佛跨越到千万年前，面前隐约是另一番景象，千里焦土，尸堆如山，空气中腐臭的气息，随寒风蔓延……各色锋刃插在万千异族生灵的尸体上，扭曲的面孔，惶恐的眼神，各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流动出，染透大地。
摩碣的双眼，随着这一幕变得通红！
死寂中，只听到摩碣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怦，怦，怦”，将摩碣重新带入眼前的蜃林……
四周的血腥气，现在闻起来再也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反倒这种气息进入摩碣的鼻息，心中竟产生一种兴奋。血腥，破坏，死亡，随着四周的腐臭气息融入摩碣的身体，似燃起一团火，让摩碣的血液沸腾起来。
摩碣贪婪地吸吮着，已经不支的身体，竟也诡异地缓缓站起！
粉碎的枯枝断叶，遍地腐烂的兽尸，沾染血气的腥雾，浑身血污的魔……
如果这里是修罗屠场，那么，让我做这修罗屠场的主宰吧！
一股狂热的力量充斥摩碣的全身，摩碣缓缓地抬起头，双目通红。方圆的雾气，一时被逼退下去。
噬龙见到一个本已垂死的小孩子竟然再度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而且仿佛瞬间拥有了更加强悍的灵力，一双巨目不由凝视起来，绿幽幽的寒光怒盛。
“哼！”摩碣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肆意将灵力燃至周身，尽情的喷发！噬龙眼中摩碣的身影，突然化作两团刺目的紫黑火焰，熊熊燃烧！
林外，赤澜纵看到这副情形，瞳孔骤然收缩了起来！
“啊吼”！噬龙双目受到强烈的刺激，一时不敢正视。咆哮声中，那条巨尾如影横扫过来。轰然声响，几棵树干被拦腰扫断，尘埃依旧，只是那里面，却不见了摩碣的身影……在巨尾扫出的刹那，摩碣已然跃至噬龙的背脊！
一道光刃在摩碣的右手指间凝聚，摩碣揪住噬龙的背鳍，右手怒斩而下！
泛黑的紫芒没处，背脊上几片鳞甲倏然掉落。“吼！”，噬龙吃痛，直发出一声震天嘶吼，令整座蜃林为之一颤。
摩碣飘身落地，林中阴风阵阵，各种死去野兽的灵似乎随风飘荡在雾气中，哀号着，化作一丝丝腐臭气息延着摩碣的鼻息进入体内，继续唤醒摩碣埋藏千万年的潜能！
此刻噬龙似乎也感受到摩碣体内那股被激发出的狂热，一击落败后，不得不正视摩碣这个对手。但它的灵久被阴霾囚禁，嗜杀之气其锋难攫，双目中寒芒一盛，随即怒吼着猱身腾起，一只利爪如山压来！
疾风扑面，森然利爪眨眼撞至。摩碣面对着，体内那股灵力如怒云翻涌，双臂上举，硬生生将噬龙利趾抱住！
龙爪巨力沛然，直推着摩碣的身体向后滑移开去。一时劲风漫卷，所过之处土地树木尽数断裂，纷扬四散。一团紫得发黑的锐芒在摩碣周身渐渐泛起，将身后所触万物割裂，而摩碣体内那股近似嗜杀的狂热，也随之渐盛。
一千年，一万年，千万年！
一切的不羁，在束缚中挣扎，压迫中爆发！
额上那道最淡的血痕突然破碎，尘封了许久的灵力，终于破茧而出！
“停下吧！”摩碣怒喝着，周身黑芒盛至极致，汹涌的灵力被无边灌出。噬龙哮咆怒吼，再不能将摩碣的身形推动半分。相反，摩碣扎地生根，双臂劲力充盈，紧紧钳住噬龙巨趾，猛地将它向后摔去！
“轰”！噬龙收势不及，被借力打力，如山的身躯直直砸到地上！
“你摔过我的，还给你！”摩碣冷冷道，转身望着倒地的噬龙。身后，赫然长长一道宽深纵丈的沟壑！
“吼”！噬龙怒吼着，挣扎着盘身而起，抬眼只见它一根长长的獠牙竟然断去一截，嘴里滴出黑色的血来。它硕大的头颅在空中使劲地摇了几摇，好似要将断牙之痛甩去一般，然后双目寒光一凝，直直盯住摩碣，鼻中喷出一股腥寒之气！
“哼！”摩碣突然冷笑一声，右手食指在空中轻轻一招，万千紫叶纷纷从树上脱落，围绕在噬龙周身翻舞不息。淡雾中，片片紫叶黑芒隐现，暗附摩碣注入的灵力，此刻在噬龙面前眼花缭乱，只待它稍有大意，叶片便从它鳞开处破入它的皮肉。
狂怒的噬龙眼见面前群叶轻舞，好似也感受到隐藏在其中的锋芒，静静地凝身不动。
这凶兽果然非同寻常，摩碣暗想着，手指不停地伸屈变幻，只待噬龙稍有大意便全力一击！
只是许久，却仍不见噬龙有任何动静，摩碣凝峙着，突然感受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戾气竟一点点减弱起来！仔细看去，噬龙眼中的怒云竟似烟消，一时轻淡许多。它轻轻哼了一声，眼神痴迷，直直盯住摩碣控制的紫叶。渐渐地，它的身躯开始轻轻扭动起来，竟想扭着脑袋去碰触这些紫叶，仿佛这些紫叶都是活的，竟成了它的伙伴！
摩碣突然想到，在自己还是婴孩的时候，姐姐和凰总爱召唤出许多花瓣来逗自己玩……
原来，令凶残消逝的，是温暧……
摩碣静静地看着噬龙有些陶醉的样子，手上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你在等什么？”赤澜纵的声音突然在摩碣耳边响起，平淡而威严，“现在是你进攻它的最好时机，不要忘了，对待敌人绝不容许一丝心软，即使敌人是你的亲人也不例外！”
即使敌人是你的亲人……也不例外！也不例外？
一丝悸动碰触心头，摩碣的思绪突然回到了梦中殇瞬的笑容，竟然是那样的诡异……
难道有些美好的东西，在王室中偏偏注定无法存在，本应亲密无间的兄弟情谊，不得不现实残酷地抹杀，却终究变作了两个字……敌人？
面前的噬龙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化作殇瞬的面容浮现在空中，那张脸一点点地朝摩碣压来，无情地笑着，在空中异常地扭曲，伴随着一连串的声音钻入摩碣的耳中……哈哈哈哈……也不例外！绝不例外！……
啊！摩碣怒吼着，双目血红，已分不清眼前是何物，只想尽力将这张面孔击碎！
万千紫叶黑芒乍现，呼啸着裂空而去，尽数打在那张虚无的面孔上，却是支离破碎了空！分明，当先一点紫芒撞入噬龙露出的皮肉，接着片片紫叶回旋飞舞，汇流成万千锐锋，从伤口处肆意地侵入那巨大的身躯！
一连串骨骼碎裂之声清晰地响起，噬龙周身突然洞射出数不清的光线，光现处，道道血雾喷薄！噬龙硕大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摩碣恢复平静，茫然看到它的眼睛里有一点晶莹在闪动。
是对被尘封了千百年，对那无尽孤独的无力抗争么……
“父王，如果杀了它，它的灵会变成一颗怎样的星？”摩碣突然问道。
赤澜纵的声音远远传来：“它本无多少光华，死后仍旧是一颗黯星，继续被阴霾束缚，直到它又一次冲破禁锢。”
“那么，它仍旧会轮回到现在这个样子，一直忍受着孤独？”
“不错！”
“那我不能杀它！它太可怜！”摩碣的话斩钉截铁。
“你一定要杀了它！掩埋在它躯体内的是一股不可撼动的邪灵，永恒的孤寂在得它心中刻下了仇恨的痕，它所做的，只有破坏与杀戳！对它的仁慈，一定是对自己的摧残！记住，对待自己的敌人，一定不能留情！”
“父王，我同意您的话。但是……它不是摩碣的敌人！”噬龙的咆哮愈加凄厉……摩碣望着它，伸出手要去抚摸它。
“好吧，魔族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便我是魔王，是你的父亲，也绝不会勉强你什么！你一定要放了它，便去！”
噬龙的灵在一点点地流逝，它死后，会仍旧被阴霾囚禁，万世孤寂。
“噬龙，你愿意将你的灵寄在我的体内吗？”摩碣看着快要闭上眼睛的噬龙，突然问道，“那样，当我死的时候我们的灵便会一同飞向那无尽的星穹，你就可以有一个伴了。”
噬龙眼中的泪水缓缓滴落，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眨了眨眼睛。
它愿意！
摩碣深吸一口气，用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脑袋。一片光华从指尖溢出，柔和地笼罩在噬龙全身。噬龙轻轻地闭上眼睛，它的灵缓缓地升腾而出，笼罩在摩碣的上空。抬头望去，它的灵轻盈透明，莹莹泛着白光，只是寒气逼体。摩碣张开双臂，作出一个拥抱的姿势，那团硕大的龙灵忽得变作极为柔软，从摩碣头顶缓缓汇入。
摩碣用的是族中顶尖的纳灵术，若非有九百年的灵力，族人是断然不敢使用的。而摩碣，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便将在仰星宫看过一次的纳灵术使出了出来。
那团龙灵完全融入体内，摩碣周身现出一团莹光，一闪即逝。摩碣第一次冒险施出此术，心中暗自庆幸，忽地浑身一个激灵，一声狂吼从体内发出，摩碣只觉体内森森寒气激荡，那龙灵忽然变得燥动不安，似欲撑出体外。
摩碣正想安抚，又觉自己身体深处刚被释放的邪力被噬龙搅动，突然爆发，如灼浪般直冲五脏四肢，极速翻涌。摩碣登时只觉整个身子要被撕裂一般，天旋地转，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林外赤影闪至，赤澜纵看着抽搐不已的摩碣，叹息一下，伸手把他提起，直奔渊裂城而去。
摩碣额上三道血痕已有一道变作淡色，刚刚释放的灵力与龙灵斗在一处，不断冲撞着尚未适应的身体，脑中一片混沌，身子时而灼如火炭，时而寒冷如冰，整张面孔扭曲成一种邪恶的意欲噬人的表情，竟与那噬龙有几分相似。
赤澜纵将摩碣放在仰星宫时，早已万变不惊的内心竟隐隐生出一丝波澜，仿佛自己所负的竟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他魔窍早开，已察觉出摩碣体内情形，那股击杀噬龙时所释放的灵力竟然极其霸道，完全不是摩碣刚出生时身上那团纯白星芒所应有的性质，想到这，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偃离朔看到摩碣情形，脸上不由变色：“小魔子竟然把噬龙的灵纳在体内？”说罢身上的星衍幻袍离体飞出，在地上铺成一张星芒四射的毯子，将摩碣放在上面。摩碣一触到那星芒，稍稍安定了些，躺在那不停地抽搐着，但目中仍是透出一种近乎癫狂的邪恶。
偃离朔叹道：“噬龙之灵刚被收伏，千年邪性难驯，必然时常反噬其主，不过小魔子体内似乎有一股更邪恶的潜力，两恶相磨，岂是轻易承受得了的？”说话间手中法杖上举，那杖上光芒一盛，一缕白光腾地直射殿顶，只见幽茫茫的殿顶上豁开一个大口，扩散开去，现出诸天星象，闪闪运转着，直投下一道巨大的亮白光柱，将摩碣笼罩其中。
摩碣周身镶上一层星芒，扭曲的面孔缓缓镇静下来，却仍是不醒人事。偃离朔喘一口气，显然耗费了不少灵力，道：“噬龙乃黯星投世，但愿这诸天星魄能够安抚于它，只是小魔子体内那股莫名的邪力……”
“那还只是第一道血印被解开后释放出来的……”只见赤澜纵盯着摩碣的身子，瞳孔骤然一缩：“来了！”
只见摩碣体内蓦地腾起一团黑气，接着一声龙吟从体内传出，那龙灵被黑气一激，猛地向外挣扎。透明的龙首在摩碣面上一闪即逝，接着摩碣脚底龙尾一现，身子被撑地而起，猛向光柱撞去，震得光柱剧烈摇晃起来。
偃离朔双手结印，勉力维持，只见白茫茫的光柱中摩碣的身子不住地冲撞光壁，层层拔高，一条硕大的龙灵隐隐现出背鳍鳞爪，将摩碣裹在体内，摇首摆尾扭撞不已，却被星芒光魄压住，不时闪逝回摩碣体内。而那团黑气，却是越来越盛。
“撤下吧！”赤澜纵见偃离朔年事已高，不欲他多费力气，身形一闪，探手没入光柱，向那团黑气抓去。却觉那光柱里似有人在自己手上轻轻一拂，赤澜纵心头一惊，身形猛地折回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