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息来到萧潇所在的院子,她正和小鱼在院子里打五禽戏,气色不错,一拳一脚都打的认真,身法似摸似样,朝阳照耀下,额头上有些晶莹细密的汗珠。寒息见她恢复的不错,心里颇感安慰,但是和以前那种神完气足,身手矫捷比起来,如今明显虚弱不少。
想起萧潇对他说,受伤之后道法修为和真气都消失了,当时她虽然尽力保持面色平静,眼中的黯然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寒息心底的杀意就遏制不住地升腾起来。黑衣人的妖法和谋划,寒息并不在乎,不过一个见不得光的阴谋家罢了,可是他差点置萧潇于死地,害萧潇身受重伤,失去修为,这样的仇恨,怎能不报?寒息恨不得能立刻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可是这样一个狡猾的敌人,须得小心应付,稍不留神,也许反而会被他所乘。
萧潇失去真气后,耳目和感知比以前迟钝不少,等打完一路拳脚,回过身来,才看到站在院门口的寒息,微笑着迎了上来,说道:“大哥,今天有空过来?”
寒息走到她身边,说道:“这会儿有点时间,过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
萧潇道:“虽然没了真气,但是我身体底子还不错,已经完全好了。”她忽然叹息一声,说道,“唉,只是手脚都没有以前那么灵便,有点不习惯,总觉得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寒息道:“总会有法子找回来的,就算找不回来也能再练回来。只是不要心浮气躁,要知道欲速则不达,现在最重要的先把身体养好。”
小鱼也在一边说道:“是啊,先生,你修炼的速度那么快,一定能很快就恢复修为的。”
萧潇神色黯淡下来,醒来后这么多天,她一直没有放弃修炼,可是不管运转多少次吐纳心法,都没有真气流动的感觉出现。她想不出是因为伤势还没有完全好,所以失去修为,还是从今往后,都无法修道了。她不想把这些烦心事说过别人听,又不忍拂了两人开解的好意,说道:“希望如此。”她看一看两人,说道,“我想回华山,问问师父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
她也不看两人的神色,说道:“当初执意下山,也是知道自己足以自保,可是现在,我没有了真气,别说再遇到类似这次的生死危机,就算是一个普通的盗匪我都应付不了,而现在江南那么多地方都在打仗,兵荒马乱的,也不适合游走行医,我还是打道回府,守在华山比较好。大哥,你能不能找人护送我一程?”又转头对小鱼说道,“小鱼,你跟随我来江南,我自然也要安全地把你带回去。你是想和我一道顺路回翠华山找海蟾子道长呢,还是另有打算?”
小鱼眼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她为了救萧潇,不得不暴露身份,向周国在江南的谍报组织求助。萧潇因此侥幸逃得性命,可是她自知一直以来隐瞒了身份和动机,萧潇知道后,未必会原谅她,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这一切,所以当萧潇问她相关情况时,她有的详细说明,有的却含糊过去。
萧潇倒也没有进一步追问,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她话里的破绽和漏洞,只是她和萧潇相伴日久,心里并不指望真的能瞒过萧潇,暗中提心吊胆了好多天,如今听她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散伙,小鱼既难过和震惊,又觉得好像是终于有了个了断,可以松一口气。
小鱼道:“先生,我……”她本来下意识地说要继续跟着她,却一眼瞥见寒息眸中的冷光,想起他的警告和威胁,不由得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舍不得先生。”
萧潇道:“我们相伴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是有缘,可惜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或迟或早,总得各自去过各自的生活。小鱼,你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打算。”
小鱼见她心意已决,垂首掉了两滴眼泪下来,抬起头后,眼睛还是红红的,她尽力保持素日的冷静,说道:“先生,我需要花时间考虑一下。”
萧潇见她难过,心里也不好受,说道:“这是大事,自然要好好想想。”
寒息在一边冷眼看着,截口道:“妹子,这些天局势动荡,不宜行路,等过些时候,局势安定后,我亲自送你回华山。小鱼,你自己想好去处,到时我派人送你。”
小鱼点点头,萧潇微微一笑,挽住她的手,说道:“小鱼,我有些东西要交待你一声。”
三人回到房间,萧潇让小鱼把包袱拿来,打开放在案几上。
她把里面的银两和铜钱平分成两半,然后打开首饰匣,拣出差不多一半的东西,放在其中一堆银钱旁边,说道:“小鱼,这些银钱是我们一路行医时收到的诊费,你是我的助手,其中一半是你应得的报酬。这些首饰是我小小一点心意,送给你留个纪念。”
小鱼连连摆手,说道:“这怎么行?我不能收先生的东西。”
萧潇道:“从翠华山出来到现在,一路上得你照顾和帮助良多,临近分别,也只能用这些俗物表一表心意了。这是你应得的,千万不要推辞。至于你几次三番救我性命,这份情谊却不能用金银来回报,我先欠着,你以后有什么为难事,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尽力帮忙。”
小鱼百感交集,抱着她抽抽噎噎地哭起来,萧潇轻轻拍打小鱼的肩头,说道:“好了好了,别难过,山高水长,总有再见之时。我们在外面奔波了这么长时间,如果从此能找个地方安稳度日,也不是什么坏事。好姑娘,别哭了,你看脸都哭皱了,快去洗把脸。”
小鱼出去后,萧潇望向寒息,寒息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道:“剩下的一半,你打算给我?”
萧潇睁大眼睛,低声惨叫道:“大哥,你手这么黑?一伸手就全要?”
寒息知道她惯会充傻装楞,也不说话,一脸严肃地望着她。
萧潇把首饰盒盖好,推到寒息面前,说道:“大哥,我们兄妹之间提钱伤感情,这些首饰我在山上用不着,你拿去,就当是我送给未来的嫂子和侄女的。”她看着寒息的脸沉下来,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讪讪笑道,“那些银钱不能给你,我出山转了这么些时候,回去时总得给师父买些礼物。”
寒息冷冷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把这些东西塞给我,最好能逼着我娶妻生子,等你回山之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我抛在脑后,一心一意修你的道,成你的仙,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萧潇叫屈道:“我哪有?大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她才不会管他的私事呢,只不过是普普通通一句寒暄的话,也能激起他这么大的反应。
寒息目光在她脸上盘旋片刻,见她一脸又气又委屈的样子,忽然展颜一笑,说道:“既然是妹子一番心意,大哥就收下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来,“我也有样东西给你。”
萧潇接过来一看,册子大概有32开大小,纸张是陈年的玉版宣,装订工整,封面上没有字,打开来,才发现是讲武功心法和招数的,墨色还很新,笔迹和寒息留给她的书简上的一模一样。
萧潇抬眼道:“大哥,这是什么?”
寒息道:“你暂时失去了道法修为,学点武艺防身也好。这里面的是我多年所学,已经照着你的根骨和身架做了些修改,应该适合你练习。”他又掏出一方素色卷云纹的桃木木匣来,打开了放在案几上,“我看你那把匕首虽然锋利,但是阴煞之气过重,你现在身子没养好,近身久了恐怕对你身体不好,你别总是随身携带了。我按照你的手型和气力让人新打了一把短剑,今天刚刚打磨完工,你试试合不合手。”
萧潇好奇地往匣子里一看,这短剑比郭荣送的匕首稍长一些,墨绿色鲨皮剑鞘,吞口处是一只抽象的凤鸟图案,剑柄用上好的黑色丝线缠绕,外形非常流畅漂亮,她一看就喜欢上了。
拿到手里,觉得剑身轻重趁手,剑柄大小合适,裹缠的丝线既美观又实用,很好地起到防滑和吸汗的作用。鲨皮剑鞘入手不温不凉,上面天然的纹理隐约形成一幅山水峰峦图,和吞口处那只凤鸟连接在一起,给人一种凤鸟凌空的感觉。
寒息看她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微笑道:“打开看看。”
萧潇脸上一红,她是个视觉主义者,看到这把短剑既精致又漂亮,就心动不已,暗自流了不少口水,倒把它本来的功用给抛在脑后了。
她依言拔出剑身,一股锋锐之气扑面而来,剑刃两面开锋,剑尖收窄呈柳叶形,剑脊较厚,上有两道细细的凹槽,萧潇试着挥舞一下,轻重如意,转圜灵活,的确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萧潇收剑入鞘,还是紧紧握在手里,舍不得放下,说道:“大哥,你真厉害,还会自己设计刀剑。”
寒息道:“你喜欢就好。”他从萧潇手里接过短剑,说道,“这剑还没有见血开锋。”他抽出剑身,左手在剑刃上一抹,顿时有几粒血珠在剑刃上滚动。
萧潇惊叫一声:“大哥!”
寒息满不在乎地吸一下流血的手指,右手把短剑一甩,上面的血珠就纷纷滑落,没有一丝残留。他掏出条丝巾擦拭一番,这才收剑入鞘,放回木匣里,说道:“给你防身用,也只是为防万一,我用自己的血开刃,却希望你没有用得着它的一天,希望它永远不要沾上其他的血。”
萧潇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忙从身上找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拉过他的手检查伤口,还好只是浅浅一层,也比较短,按压几分钟就能止血了。她一边把手帕叠好,按住刀口,一边生气地说道:“大哥,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哪有自己割伤自己的道理。就算要用血开刃,用我自己的就行,何必你来?”
寒息并不把这样一个小小的伤口放在心上,看她着急地按压止血,倒蹙起眉头做出一点忍痛的样子,嘴里说道:“妹子你身子娇弱,不比我皮糙肉厚,开刃的这一点血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