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给我记住了,不虚你们
孰知,老人刚开了头,就陷入了沉思,神情变得恍惚起来,嘴里也念叨着听不懂的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老人突然转过脸,看见蓝兮那双渴望的眼睛,脸色又不好看起来。
“干你自己的事去!”老人瞪了她一眼,蓝兮马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偷窥人家隐私被当场抓住一样,脸上有些讪讪的。
李妃不再理她,甩甩衣袖,慢慢地挪到稻草床边,自言自语到,“你个丫头懂什么,跟你讲了你也听不懂。”
咕咕叨叨的声音虽小,但还是钻进了蓝兮的耳朵。
冷宫太静,任何轻微的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蓝兮唰唰唰,将擦拭的动作弄得哗哗地响,偶尔看一眼坐在墙角闭目养神的李妃,这种时候,蓝兮就会感觉,困扰似乎离她很远……
住在冷宫,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决择。
冷宫里还是伴随着咳嗽声,偶尔夹杂着李妃不高兴的训斥,不过都是一段一段的,李妃的精神状态忽好忽坏,清醒时偶尔会跟蓝兮说上两句,昏睡时就不停地呓语。
蓝兮在院子里抱进来一些稻草,也跟着铺在地上,从包袱里拿出一张大布准备铺在稻草上,想了想,还是将它盖在了李妃的身上。
和身躺在稻草上,蓝兮才想起冷宫的现状。
里里外外收拾了老半天,她,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食物。
早已过了午膳的时间,冷宫的门一直都没有响过,看来,人们早将此处遗忘,冷宫是不会有膳食的。
看了看年纪大了的李妃,蓝兮起身,到外面找起食物来。
如她所想,这里什么都没有。
杂草随风飘摇,走进草丛,转悠了一遍,无功而返。
走进殿内,就见李妃已经醒来,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将盖在身上的那层布撂在一边。
“找吃的去了?”
蓝兮有些窘,还是点点头。
这次,出乎意料般地,李妃没有讥笑她。
“跟我来吧!”李妃扶着门墙,领着蓝兮到了另一处。
蓝兮端着手里的一碗清汤,努力了好久,才将它喝下去。
入喉苦涩,满嘴的草香味。
看了看盛汤的锅,还有一大锅,里面飘着一些不知名的叶子和草根。
“李妃,你,就是靠这个生活?”不可置信的声音。
堂堂皇宫,丰盈富足、锦衣玉食,谁能想到在皇宫的一角,有人温饱不定,只能靠草根熬汤存活。
李妃又给蓝兮盛了一碗,自己却没有再盛,而是将锅盖小心地盖好,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胸腔里有某种东西在梗塞,蓝兮含了一口碗里的汤汁,让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回味。
她,要记住味道,心再苦,也没有这碗汤汁苦!
前院,传来了很大的声响。
当蓝兮扶着李妃赶到前院时,看到的是一大帮人站在院子里,对着冷宫评头论足。
冷宫,确实不是他们富贵之人该来的地方。
咳嗽声响起,那些人将头转了过来,蓝兮感到很面生,倒也没说什么。
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子是最后将头转过来,蓝兮看到她时,愣了半响,才认出她来。
“怎么?不认识了?”来人还是一贯的直来直往,可蓝兮觉得她比平日里多了一份不恰当的高傲。
她仍是浓妆艳抹,打扮得妖野华丽,只不过,现在身上穿的红紫罗裙是极为考究的宫廷服饰。
说着话,她的脸上始终带着冷冷的笑,蓝兮很不明白。
“红锦,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蓝兮忽略她的冷意和脸上的嘲讽,佯若无事地打着招呼,自己确实落魄了,也不怕他人嘲笑。
踩着五彩宫鞋,碎步走到蓝兮面前,将蓝兮打量了遍,再看看身旁的脏老婆子,眼里毫不掩饰鄙夷。
“我当然好了,伺候王上伺候得好,如今已经身为昭仪了!可你就……”红锦拉长着声音倪视着蓝兮,“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周围传来了一阵哄笑声,所有人一幅看好戏的神情,后宫就是这样,落井下石是家常便饭。
蓝兮杵在那里,僵硬的笑梗在了嘴边,心里冰凉一片,脸也瞬间变成了死灰色。
红锦是来挑衅和讥讽她的,蓝兮知道。
只是,她居然恨自己这么深。
“红锦,恭喜你荣登后宫。不过,蓝兮如今只是一个局外人,只想在冷宫里图个清静,姐姐要是说完,我就要回避了!”
蓝兮不想理论,安静地说完后,想要离开庭院。
感情变了,就像浮云,说散就散,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
只是,听到这里,她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诶”红锦双臂一挥,挡在了蓝兮欲离去的身前,“蓝妹妹为何急着走啊?姐姐话也没说完呢!”
红锦不依不饶,似乎还有更厉害的话在后面呢。
这么容易就散场了,岂不是白来一遭了!
看了一眼热络看戏的人群,蓝兮无礼地闭上眼,心一横,他们喜欢看戏就让他们看个够吧,看够了以后就可以还她清净了!
牟然转身,她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冷视了周围的人一眼,缓缓说道,“还有什么,姐姐就一次说完吧!拖泥带水实在不是姐姐的做事风格!”
看到她突然转变的神态,红锦的心不免虚了一下,这种神态的蓝兮她还是有些畏惧的,就像她刚来的时候,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躲进冷宫做鸵鸟,也实在不是蓝妹妹的做事风格。”红锦眯了一下眼,犹豫了半响,又将刚才的气势拿了出来,她有后台撑腰,虚她作甚?
其实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地,蓝兮这根怪刺无不时刻刺激着她,就凭她那病怏怏的身子,凭什么她就可以万宠一身,处处招运?
“你到底想怎么样?”不想跟眼前人废话,蓝兮单刀直入,清冷地看着红锦。
红锦妖冶地笑了,举手在蓝兮脸前挥了挥丝帕,细腻的触感拂了上去,“也不想怎么样,听说前些日子蓝妹妹失踪了,现又回来了,今日便前来看看。”
扭着屁股,摇到蓝兮的身边,又将蓝兮的身体打量了一番,就差评头论足了。
也许心里早就将蓝兮数落个遍了。
“妹妹可知今晚什么日子?”偏着头,红锦妖娆地伏在蓝兮的耳边,明显地话里有话。
蓝兮挺直腰身,克制着起伏的胸膛,并不言语。
她要忍,为了清净,她要忍!
“嗬。难道妹妹不知?”红锦嘴角扬起嗤笑,眼里异光突闪,“也难怪,妹妹在后宫连名份都排不上,王上兴许真忘了。”
“今晚啊,是王上准备的后宫宴会,不论大小妃嫔、昭仪侍宠都需参加,宴会上还有很多尽兴的节目呢!”
“听说这个宴会,叫”闹春宵。“红锦拿着手绢掩嘴娇笑着,”王不愧为调情圣手,这等风流招数也想的出来,是我们姐妹有福了!
一股气流从腹部一下子冲入大脑,蓝兮的眼前有些模糊了,倔强的意识仍不服输地强撑着。
手将裙子抓得紧紧地,看似平静的面容上已不那么平静了,她的心早就被红锦的言语所激怒,她介意,非常介意。
她介意红锦的轻视,她介意红锦的话,她介意王上的荒唐之举。
可是,介意能改变什么?
如果她能选择,她情愿自己没有认清自己的心,那么他对她的冷遇,她就不会感到心痛了。
“那很好啊,祝姐妹们玩得愉快!没事的话,我就失陪了!”第一次,蓝兮想逃离这种争锋相对的局面,她很少发言,却字字都在针对她。
有点急促、有点慌乱,还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蓝兮丢下了一直漠视着她们的李妃,抬起脚步就要离开。
“怎么?妹妹心痛了?不敢面对?!”背后的人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继续言语相激。
话里带刺,却伤得痛骨!
“随你怎么说!”冷冷的伪装似乎要瞬间瓦解,蓝兮将串上来的气流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鼻头酸酸的,眼睛也朦胧了起来。
原来,自己还不够坚强,也不够平静,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心堵的感觉,原来一点也没有减少……
红锦移到蓝兮身后,对着蓝兮大声地问道,言语挑衅:“那你敢来吗?!”
众人看好戏的目光唰地齐聚到蓝兮的身上,红锦的眼里闪着得意,墙倒众人推,她就不信蓝兮会一直忍辱。
起伏的肩头说明她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红锦奸逞着笑,这副猛剂下得可真是时候啊。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红锦压根都没有想到会有另一件突发事件的发生。
一直在旁咳嗽,未看她们一眼的老太婆不知从哪里端来了一盆草灰,黑不隆冬地像他们所处方位泼来。
黑色草灰漫天飞舞,洒在了这群衣着光鲜的好事人身上,院子里传来了男男女女嫌恶的惊叫和咒骂声。
“滚出老娘的宫殿,就你们也配来此闹事?!”
李妃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力量,明明走路也需要扶的她,泼完灰的她又抡起了一根晾衣长棍,胡乱地挥向了他们。
众人纷纷被逼到宫外,浑身沾满草灰的他们此时是狼狈不堪,纷纷咒骂起来。
“疯婆子!”
“哎哟!NND,打得也太重了吧!”
“一老一少俩贱人!”
众人站在门外骂骂,却谁都不敢再进院内来,因为蓝兮转身看到,李妃,用她年迈的病弱身体提着竹竿挡在了门边,一幅拼命的架势,竹竿挥得呼呼的响,看起来有两下子。
红锦的样子更狼狈,她离得最近,也许李妃下手也更狠些。
鲜丽的衣裙全都沾上了灰尘,头发和脸上也是乌黑一片,活脱像是从淤泥里钻出来的。
红锦用手绢胡乱地擦拭着脸,在门外高叫着,“蓝兮,你个缩头乌龟,闹春宵没你的份,是不是不敢去啊?!”
“你就配在男人面前闹嚣,躲在冷宫里思春吧你!”
难听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红锦在外面怒骂着,挑衅着蓝兮的最后底线。
门终于打开,顾不得李妃的阻拦,蓝兮站在门口,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
“既然红锦姐姐都来下战书了,妹妹我岂能不接招,闹春宵是吧?我就奉陪到底。”
蓝兮站在门口双手叉腰,高仰脸庞,露出了原有的凶悍样,“不过你们给我记住了,我蓝兮虽在冷宫,但绝不虚你们一分一毫!耍什么花样尽管来,我蓝兮要是缩一下头,蓝字就倒写!”
气势如虹地发飙完毕,蓝兮嘭地一下将门关上,将一群无理之人挡在了门外,惊诧了一大帮的人。
好一会儿,红锦才嫌恶地摸摸头发,看到手中的污垢,咧咧骂着疯老太婆,气恼得身子直发抖。
见目的也达成,狠狠一跺脚,领着众人离了去,不过她是惹了狐狸还留下了一身骚。
在女奴殿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不堪。
蓝兮,你给我记住了!红锦愤愤的想着,眼里抹过怨恨,脑子里分别闪过闹春宵时恶整她的方法,脸上又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蓝兮,你真要去?”李妃见蓝兮的那股子冲劲,觉得她还是太鲁莽了,那帮人摆明就是想恶整她,她为何又要去自寻羞辱呢。
“要去,一定去。”蓝兮的眼神很肯定。
她想看看那个男人想要如何处置她,她心里对他还是有余想的,她甚至希望这发生的一切只是误解和幻境。
“你,不是简单的丫头身份,树敌太多代表你身份很特别。”李妃此时的眼光很有神,看她的神情只有审视,没有敌意。
蓝兮听了却是苦涩地一笑,“确实有特别之处,能入冷宫的女子,本身就很特别。”
“你的行径,跟宫内的女子很不同,也许你并不适合呆在宫内。”李妃说完,推门走进了殿内,把轻飘飘的声音留给了蓝兮。
蓝兮没有仔细咀嚼这句话,看着李妃踉踉跄跄的身体,眼里一片疼惜。
李妃,看似冷漠尖刻的一个老人,居然会为维护她而怒打众人。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个言语尖酸的老人,想不到也有温情一面,蓝兮眸中写满了感激。
一想到晚上要参加的宴会,蓝兮就垂下了脸,心痛的感觉还是那么熟悉,难道这些人就喜欢欣赏别人的鲜血淋淋吗?
晚上,又将是怎样的一种场面啊!
闹春宵?!蓝兮冷笑着,还真只有帝王才能想得出……
回殿内的时候,李妃已经侧身睡在了草席上,身上还盖着蓝兮送她的那层绸布,蓝兮轻声拿出包袱,将里面的衣服都倒腾了出来。
在旧衣服中没有选择,蓝兮拿了一条白色的素裙套在身上,拢了拢略显凌乱的头发,坐在草床上等着夜幕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