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健在牧师家住了几天,看他拖着无力的身体养花除草,看他坐在无声的教堂内默默祈祷。此外梓健也在为自己的远行做准备,购置相应的睡袋衣物,记下牧师所指的行经路线。
另外还打了电话给父母,二老对于儿子的失踪甚是担心,连从小就冷血的母亲也一下变得关怀起来。但儿时母亲逼父亲自杀的画面仍悄悄停在那儿,梓健打这电话只希望他们别过于担心,他的借口是去外地工作段时间。
还有John,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寄放,只能让牧师代为照看,况且度假区山大林大,John也有充分自由的空间,肚子饿了也会自己回到教堂讨食吃。
三天后梓健即背上行囊出发,在这儿多呆一秒仿佛都要多受一份煎熬,在这儿所呼吸的每口空气中都有小喻的影子。
而她的影子又总在悬崖边徘徊不前,手上的口琴反射着晨曦的光芒。
走吧。
在火车站牧师略显忧伤的开口:
“梓健到浮城之后有人接你,在那里住一晚上然后买去港镇的船票,到港镇之后……”
“我知道了,你都写下来了。”
他无奈笑笑,“好了我不多说了,进去吧。”
“恩。”
梓健快步走过检票口,连句再见也没说。那一刻他感到的是轻松,就像可以将所有烦恼都扔在这座城市一样,所有长达三十年的烦恼。
父母的纷争、兄弟的插足、初恋的离别、小鹿的决绝,雅妍的未来,叮叮的单恋,小喻的死亡……
所有这一切,就像被团成紧紧一团的恶球,掷入了这座城市中。这颗恶球仍在城中弹跳,但梓健却不在了,任它闹得天翻地覆,都不再过问了。
登上开往浮城的火车,车程为七小时,位于中国南垂边境,浮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梓健自然不知,他也无须知晓,那儿只是中转站,一如人生一个又一个通往死亡的中转站。
车厢外的风景一成不变,无非是田园、矮房、山色的轮流转换,梓健将大号旅行包放到脚下,看着干净的桌面发呆。
身旁眼袋惊人的男子在看俄国作家契柯夫的小说,契柯夫是个喜欢受苦的人,抛下城市舒适生活不过跑到西伯利亚的严寒地带。在那是还没有通往西伯利亚的铁路,其乘坐马车跑了四千公里,在那儿生活许许。
原以为会写出什么惊为天人的传世佳作,可却只出现一部一点也不像小说的小说,说是小说莫不如说是纪实文学。详尽记录当地人是如何生活繁衍的,类似现在探索频道的节目。
在那儿生活的人有两个特点,一是没有长辈观,父亲与儿子平起平坐,儿子将老父赶出门的例子时有发生。
二是女性没有地位,女人和商品一样任凭打骂,一捆柴一匹马就能换回一个女人,扔到床上完成下一代的工作。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实在难以想象会有快.感这玩意儿。
梓健所了解的契柯夫便是这样,而契柯夫所了解的自身,则是命不久矣。契柯夫本身学医,又患上肺炎自知无法治愈,而他又为何要拖着病体长行四千公里,却只写出这样本“小说”。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