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朝堂之争
天际大陆,六国分立,百年战乱,狼烟四起。最终,天渺国横扫千军,一统江山。风氏家族登上天下之王位,厉律法,治百姓。历代皇帝贤德圣举,皆有所为。然,太平盛世下,享乐安逸之心滋长,腐败之风逐渐弥漫整个朝堂。强盛国势,点滴侵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更有佞臣当道,窥视皇权。更有外族建立强权,侵扰边境,原败北五国流亡贵族肆机崛起。内忧外患下,天渺王朝,风氏皇位,岌岌可危。
宸盛二年天渺怒城王宫大殿小皇帝挺直身板端坐在朝堂之上,惴惴不安的瞧着堂下的文武百官,这万人敬仰朝拜的国君宝座,之于他,简直是如坐针毡。而今刚过弱冠之年的他登基两年来,毫无实权,不过是个摆作样子的傀儡,真正掌控这个国家和天下的,是他的母亲端太后和国舅爷,辅政大臣赵无良。
案台上摊开着半个时辰前从临淄传来的信报,还有一大叠分放了两垛的奏折。宸盛帝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帷幔后母亲冷傲孤绝的脸,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舅舅赵无良予以求助。无奈国舅完全视而不见。而后,他又把希望寄托在了一向忠诚智慧的大学士荣进堂身上。荣大学士将皇帝这番的踌躇无措看在眼里,兀自叹息,却又不得不挺身而出为其解围。
他干咳了几声,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他们各自的脚下移到他身上,说:“临淄一战败北,李将军固然重责难卸,但是,战场必定不是你我身处的朝堂,两兵交战,拼的不是人力而是战术兵法,自然是变化莫测。李将军为我天渺立功无数,不能因为一场败仗就对他妄加评判,无视他先前的军功嘛。罚,是一定要罚的。但如今边塞威胁重重,李将军保家卫国第一,绝不能轻易受惩,否则会动摇了军心,那就大大不妙了啊。”
说完,安静的朝堂又窸窸窣窣起来,一些人在点头,一些人在沉默,一些人表示出了不满。兵部侍郎赵庞大步走出来,亮着嗓门说:“荣大人此话无理,如下官不敢苟同。败仗!若单单只是打了场败仗,也无惩处可言,但是而今我们要论的是他通敌之罪,这难道也能用军功顶替了?”
这赵庞虽只为兵部侍郎,无论地位官阶,都是轮不上他说话的,更不谈如此无礼的对荣进堂大放厥词。但是这人读书少,有勇无谋,仗着自己是端后的娘家人而总是蛮横无理,其他人也不敢得罪他。这种时候他站出来说这番话也应了他的性格。
“赵大人。”荣进堂毫不退让的说:“你这话说的未免太早,李将军通不通敌,还未有定论,你又何来的罪罚。况且,定罪,定一个卫国大将的罪,是要由刑部查证,证据确凿了,由皇上下诏,而今,吾皇尚未言语,你就敢放言李将军通敌,难道你要藐视天渺刑法藐视吾皇万岁不成!?”
赵庞被这一番话顿时给噎住,指着荣进堂说:“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荣进堂冷哼一声,说:“无视上司,咆哮公堂,罪加一等。”
赵庞气的脸涨的通红,反驳不成,哇呀呀乱叫,粗暴性子上来,竟是有冲上去教训那糟老头的意图,荣进堂久为官,乃三朝元老,见惯了各种场面,又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此时依旧气定神闲,任由赵庞怒火中烧,到时候就真定他个咆哮公堂藐视皇帝的罪名。
这堂堂的王宫大殿竟乱成这副样子,小皇帝急的站了起来,连连说:“哎呀,别吵了,诸位爱卿别再吵啦……安静,安静啊……”端后立刻给仕官狠狠递了个颜色,仕官忙把皇帝给拽回宝座上,按住他的肩。宸盛帝顿感身后传来一阵寒意,不用回头,就知道定是母后冷飕飕的眼神盯着自己,立刻安静下来,挺直了脊梁,动也不敢动。
而后就听端后说:“咆哮公堂,罪加一等,难道荣大人改进了刑部?还是您老人家自视可直接越过皇上,给百官定罪了?”她声音不大,却将将好能送入荣进堂耳中,且语调平缓,听不出是什么情绪。荣进堂朝宝座之上的小皇帝拜首道:“请皇上恕罪。”
这忽然冒出的一句,顿时让殿堂之上安静下来,多数人都能明白,定是太后说话了。这在朝堂上是个奇妙的逻辑,早朝上无论是乱成了什么样,若没有听到国舅爷的怒喝,或荣大学士的制止,那么唯一能让局势安定的,就只剩下端太后了,而端太后大多数开口说话只有赵、荣二人听的见,或者说,她根本就只是说给这二人听的。
荣进堂突然主动的退了一步,那么肯定就是太后不满意了。宸盛帝总算松了口气,心里对母后那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也更加敬畏了几分。他说:“大学士免礼,朕恕你无罪。请大学士接着说。”
“谢皇上。”荣进堂拜了一拜,接着说:“皇上,临淄一仗,我方虽损失惨重,但到底是还未失守。敌军定然会再次来袭,若再不加兵声援,恐怕这临淄城就真的保不住了。”
这话说的在理,众人也都纷纷面露焦灼之色。这时,却见赵无良走了出来,荣进堂皱眉,心里嘀咕:“哼,到底是憋不住了吧,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赵无良乃先皇亲自任命的辅政大臣之一,论官位,与荣进堂一样,是一品大员论资历,他也是经历了两朝皇帝,怎么着也算是元老级人物再者,论权势,他是太后的胞弟,当今皇上的亲舅舅,在如今外戚掌权的天渺,他,可谓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像荣进堂这样的老臣,也不敢轻易与之争锋相对,弄不好就给你安个不知所谓的罪名,轻者终身囚禁牢房,重者丢去一条性命,全不全尸说不定。所以,当赵无良一走将出来,方才还站在荣进堂这边的人,有一半已经退居到保守位置了。
宸盛帝看着自己的舅舅,心里不禁为荣进堂犯嘀咕,每次这二人相对,总要把局面弄的很僵,最后还得靠母后出面解围,也害的自己担惊受怕冷汗淋淋,事后定要再被母后教训。哎,都说我是天下的主人,可我怎么连自己都主宰不了呢。平日里母后总是冷面相对,连一句温暖的话语都没有,还有舅舅时不时的教导,那样一副强势的不容反驳的语气,真是比挨母后一顿揍都难过。每天上朝,文武百官朝拜的是我,可是发号使令的却是母后和舅舅,那些宫人侍卫们紧盯着我,不让我有丝毫动弹,背后还有母后冷冽的眼神让我浑身冒冷汗。哎,大学士啊大学士,我自身难保,这回又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正自小皇帝在那儿想入非非的时候,赵无良说:“荣大人不要避重就轻,这来自淄川的信报上不是说的清清楚楚吗,是李域军营里的一个副将说他有通敌嫌疑。既是出自副将这样亲近人之口,必定是要引起重视的嘛。不过荣大人说的也是,而今我天渺遇外族侵扰,边塞大将不能轻易惩处,但是,一旦查实,定要立即决断。”
荣进堂听到此处,还不明白这赵无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他真的是在为国考虑吗?还是另有所图?
赵无良顿了顿,又说:“但是,如果,李大将军当人与外敌有所牵连,那么临淄失守,乃至整个边塞失守都是有可能的啊。”
“是啊,是啊……”
“赵大人说的对啊……”
“有可能,没错……”
“得好好查查……”
众大臣议论纷纷,赵无良看了眼荣进堂,不动声色。而荣进堂立刻就明白了他要敢什么,这家伙绝没安好心。他定是要抓住这次事件扳倒李域,好让他自己的亲信掌控军权,这人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倘若坐在这皇位上的不是他亲侄子,恐怕他下一步就是要夺皇位了吧。
等朝堂上稍稍安静了,就听端后言:“那,依赵大人所见,这事要如何处理呢?”
赵无良便答:“微臣认为,应立刻让刑部着手查办,暂且撤去李域大将军一职。”
“什么?”荣进堂道:“撤去大将军?那边塞怎么办,没了大将军,谁来率领军队,保卫边疆?赵大人,你身为天渺臣民,站在这朝堂大殿,垫在你脚下的可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你说话可得负责人,莫不要将私心带入政治!”
赵无良笑了笑,说:“荣大人此言差矣,你我同朝为官,虽历来分歧不断,但在国家危亡的关头,你我可都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再说了,如此关键时刻,一个将军卷入通敌嫌疑,难道不要立刻查证吗,就算如今站在这关口上的不是他李域,我也会这么说的嘛。至于谁来带领军队,呵,难道我们堂堂天渺国,能打仗的就只有他李域吗?”
话说到这里,是人都明白什么意思了。赵无良无非就是要借机上位,在军队的重要职位上安排自己人。他权势如此大,又有端太后在背后撑腰,和荣进堂站在一边的人大多都是没有显赫背景,没有强权撑腰的文人,最多就是动动嘴皮子已泄不忿。还有就是皇亲国戚,亲王贵族们,他们绝大多数都在各自属地,早被架空,留守京都的都是些老王爷或还没成年的贝子,还有就是掌握军权的将军,他们先进都在边境上守着呢,多少年没有回到朝堂了,想发表意见,也鞭长莫及,等奏折送到的时候,恐怕时局早就定了,更何况,他们的奏折送来了也没用,小皇帝压根就不管事,还不是听端太后一声令下。总而言之,赵无良要揽权,没人能与之抗衡,不满,那时另一回事儿。
荣进堂说:“临阵换将,那可是犯了兵家大忌的。皇上,万万不可啊。额……太后,请太后三思……请皇上三思……”
宸盛帝在这种时候通常都不用说话,他只要等着母后开口,然后自己表示同意就成了。可是母后多半天了,还没说话。他回头看了看,端后面目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望望堂下,发现所有人都与自己一样,将殷切的目光投向了挡住了母后身体的那层铂金帷幔,那上头绘画的彩金的凤凰,果真比自己身上的龙袍都华贵气派。
终于,端太后说话了:“孤以为,应着令刑部查明李域通敌一案,在证据确凿前,李域,仍是天渺的大将军,毋庸置疑。皇上,你说呢?”
宸盛帝忙道:“母后说的极是,众爱卿可有异议?”
荣进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连忙说:“太后圣明,皇上圣明!”
“太后圣明!皇上圣明!”顿时朝堂上响起一片。
赵无良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的不满,但很快掩饰过去,随众人叩首参拜。
凤瑶宫。
端后闲适的摆弄着眼前那几盆花,修修剪剪,浇浇水。她换了朝服,穿着简单的衣裳,脸上也退却了严肃冷冽,此时的她,显得祥和的多。但是一旁的赵无良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深皱着眉,眼睛里满是不满和愠怒,搭在案台上的手握成拳,像是下一秒就要锤塌这桌子似的。他看着端后完全不搭理自己的背影,终于是忍不住了,说:“姐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方才早朝上你干什么不帮我,反而向着那姓荣的老头儿?”
端后像是没听见,头都没有抬。赵无良嚯的站起来,说:“太后娘娘!”
端后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转过身,平静道:“难为你还记得我是太后!”
赵无良无奈道:“那就请太后给我说个明白吧!”
端后行至案前,坐下,扬了扬手,让宫女仕官退下,而后才说:“你要我说什么?我在朝堂上说的还不明白?李域如今身系着我天渺的存亡,动弹不得。他若是下了台,天渺也就完蛋了。你以为凭你,和你手下那几个草包能撑得了局面?哼,到时候,你们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带兵打仗这种事,你做不来的。就让李域去把敌人都赶跑了,等到时局安定后,再招他回朝,出将入相,也是顺理成章的事,那时再让你的人去接管兵权,也就没人说闲话了。现在明白了?”
赵无良说:“你说的我懂。可是,我怕到时候李域仗着立功而蛮横起来,我们恐怕谁也奈何不了他,这人可就真不好收拾了。现今这个大好的机会,我们应该趁机将他扳倒才是。再说了,我虽然不懂的打仗,可是我的亲信中可不缺乏将帅人才啊。我就不信,难道我天渺没了李域就不成了吗?”
“哼。”端后不屑,说:“将帅之才还能屈就在你门下,那还不早跑到军队去立功啦,还等着你给机会?难道你所谓的将才,就是那赵庞不成!”提起赵庞,赵无良也没了兴致,说:“他的确不是什么人才,不过到底是自家人,而且也有一身的功夫啊,也能斩杀不少敌人。嗳,姐姐,若我真能找到一个能和李域媲美的将才,你要答应帮我提拔他啊。”
端后权当他是不服气,便说:“好啊,若那人比之李域真能不差分毫,我一定好好用他。”
赵无良露出一副狡黠的笑容,说:“多谢太后。”
“说吧,那人是谁?”
赵无良眼中精光一闪,道:“禁卫军统领高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