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教余孽在定远县搅起的暗涌并没有立刻在这座江边小城掀起惊涛骇浪。
江边小巷发现的尸体衙门已经带回死房,据说知县张丰源向陆捕头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七天的时间里将凶手绳之以法,若是超过一天,从捕头到衙役一个不拉全部重责二十大板,直到案件侦破为止。
太阳刚刚落山,衙门里的衙役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挨家挨户地清查可疑分子,也不知道他们查人的标准是什么。
昆琥和阿戎在离开车夫家的时候做了掩饰,几天时间内应该没有人能够发现里面的尸体。
不是昆琥狠心让那一家人停尸家中,如果现在收敛尸体一定会引起躲藏在暗处的长生教余孽注意,到时候打草惊蛇,这些家伙会隐藏得更深,再想要抓住他们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夜幕已经降临,定远县城中燃起点点烛火。
阿戎亦步亦趋地跟在昆琥的身后,就像一个跟着公子出门的丫鬟,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小声地问道:
“三爷,咱们现在去干什么啊?”
从发现尸体,到找到遇害的车夫,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虽然其中有偶然的成分,但是昆琥能够在一些细小的线索中推理出事情的真相,这份本事可不是谁都所具备的。
在阿戎看来,似乎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昆琥的眼睛。
从车夫家的院子出来以后,阿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昆琥下一步将会采取什么行动,可是跟着他从街头走到街尾,昆琥看上去反而不如之前着急,只是一副闲逛的模样,阿戎终于忍不住向昆琥打听接下来的打算。
“什么都不干,回家睡觉!”
“啊!”昆琥的回答让阿戎大吃一惊,傻愣愣地站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知道昆琥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小跑着追上去:
“三爷,可别开玩笑了,现在哪还有时间睡觉啊!长生教的余孽大费周章地从湘西逃出围捕,一定是早就计划好了逃往的路线,现在说不定他们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有可能从定西县逃跑。这次好不容易让咱们抓住他们的尾巴,如果再让他们从身边溜走,想要抓住可就难了!”
“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昆琥的反问让阿戎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看到阿戎如言以对的模样,昆琥说道:
“只是凶手一个人隐藏在定远县,想要把他揪出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如果十三口木箱中真的藏着逃命的人,扣去这些人所携带的贵重细软,人数最少也有七八人。七八个外来的人聚集在一起,迟早会闹出一点动静出来。现在官府已经开始严查可疑人员,贵部的人想来也已经在城中到处布控,在这伙人没有露头的情况下我们两个人在城中什么忙也帮不上,还不如回猛虎寨去、好吃好喝地等着。也方便你监视我和猛虎寨的一举一动,看看我们是不是跟白莲教逆党有联系。”
“三爷说笑了,现在属下的任务是配合三爷查案,不再负责监视……”
“你还是监视着吧。”昆琥打断阿戎的话,大跨步地往前走着,看到阿戎紧跟不舍地落在身后一步的距离,淡淡地说道:
“你如果不监视我们,花娘子又会派其他探子过来。你这个人还不算太坏,只要离罗四远点,在猛虎寨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
猛虎寨在定远县城北五里,出了城门就能看见在不远的低矮山丘上亮着一片明亮的灯火。
与身后的定远县城相比,似乎城外的村寨还要更加热闹一点。
距离猛虎寨一里的地方,周围或明或暗地出现一些壮实的巴山汉子,这些汉子头上围着头巾,身上穿着灵活轻便的山民衣服,看上去与巴山中的山民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只要身边有异常的响动出现,这些汉子的双眼立刻警惕地看过来,手中的苗刀也一副随时出鞘的架势,让人不敢小视。
越接近猛虎寨,明暗守卫的人越多。
不但一百二十名乡勇全副武装在村寨周围巡逻,就连留守在家的马帮刀客也拎着刀出现在守卫的行列中,此时的猛虎寨如同苏醒的猛虎,匍匐在低矮山丘上,随时准备攻击何人可能出现的敌人。
昆琥带着阿戎走在通往猛虎寨的官道上,每当昆琥从这些守卫的身边经过,所有人都会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喊上一声:
“三爷!”
跟随在昆琥身边的阿戎看得出来,这些人身上散发着浓浓彪悍气息的汉子是发自内心地尊敬昆琥,那声“三爷”显然不是因为昆琥是昆家的三少爷才喊出来的。
其实昆琥在猛虎寨昆家的同辈中并不是排行第三,如果按照年龄来算,昆琥在叔伯家的堂兄堂弟中只能拍在十名开外,昆家长房家的老大今年已经四十出头,他的儿子比昆琥小不了几岁。
按照族亲算,昆琥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虽然昆家是猛虎寨马帮最大的家族,马帮中的所有事物也几乎被昆家垄断,但是在马帮中的论资排辈并不是按照家族长幼序列,而是由所有马帮成员推举,昆琥正是获得全体马帮刀客和其家眷的认可,被推举到“三爷”的位置。
川东马帮与中原帮派不同,更像是一个特定群体的互助组织,大家在一起抱团取暖,共同生存下去。头排大爷是名义上的领袖,通常由寨内德高望重的人担任;三爷主管钱粮,掌管猛虎寨内所有钱粮及商业经营,是猛虎寨内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五爷管着整个山寨的武装力量;六爷负责巡风打探消息;十爷又称幺爷,是猛虎寨内年轻后生里最出色的人物担任,有“一步登天海大哥”的说发,是寨内年轻势力的组织者。
昆琥在正式成为三爷以前,有两年时间就是幺爷,现在的乡勇队就是当时组建训练起来的,如今已经成为猛虎寨最生猛的一支战斗队伍,战斗力比常年往返在蜀道上的长辈刀客还要强上几分,最是擅长团队配合作战。
猛虎寨是一个江湖组织,将身边的马帮刀客团结在一起靠的就是守望相助的江湖道义。因此,在猛虎寨中没有二爷、四爷和七八九爷的排辈。
二爷是不敢僭越武圣关二爷;四爷是桃园三结义中若有第四个人,就一定是常山赵子龙,因此也空缺不设;七代表背叛,隋唐瓦岗英雄罗成就是排在众英雄的第七位;八九忌杨家将中的八妹和九妹。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昆琥不但掌管着猛虎寨的钱粮,还一手训练出最精锐的刀客,在猛虎寨中拥有绝对的权威,全寨上下不论男女老幼都以“三爷”称呼昆琥,就连昆琥的母亲也不例外。在猛虎寨,三爷与年龄血缘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寨子外的老百姓并不清楚猛虎寨里的规矩,听见寨子里的人都以三爷称呼昆琥,以为他是昆家年轻一辈的老三,街面上就叫着“三爷”、“三少爷”、“三哥”……乱七八糟,叫什么的都有。
罗四脑子不好使,见寨子里的人都叫昆琥做三爷,可是在罗四看来,昆琥与那些爷相比年轻许多,不明就里地学着街面上的人叫“三少爷”。
昆琥也不做过多地解释,不过他更喜欢别人叫他“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