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老话怎么说的?医者不自医。
当大夫的都知道,医院就是生死场。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初出茅庐的小严大夫在看到那些在手术室外熬得双眼通红,哭得沙哑绝望的家属时,心里也会狠狠地疼一下,极有耐性安慰一下,尽量满足他们的愿望。可春去秋来,当年的小严大夫也变成了严大夫,类似的事情见了不计其数,他以为自己终于还是将生死看得麻木。
可此时此刻,当严克猛然发现怀中的女人正沉沉地陷入昏迷时,当年的那种仿佛失重一般的感觉又重新卷土而来。虽然他极力地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然而那股名叫慌乱的潮水还是叫嚣着妄图冲走他所有的专业素养。
深吸了口气,严克颤抖着伸出手指去试探女人的呼吸和脉搏,还好,能感觉到指尖有微弱的气流,心率也还在正常范围内,男人心里一下子便放轻了不少。这个储物间内杂乱的东西很多,严克两三下脱掉自己的外套仔细铺在地上,然后才把安然稳稳地平放下来,再轻轻将她的脸颊拨向一侧。今天白日的气温明明不低,可安然还是固执地把衬衫的扣子扣到最高处。严克皱了皱眉,极熟练地松开她领口的三颗扣子,以免待会儿束缚脖颈造成呼吸不畅。
解开扣子后,严克的手指不自觉便下滑到女人柔软的胸脯,静静感受她稳定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安然醒过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黯淡,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她浅浅呻吟了一下,立即惊动了身边的男人。
严克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上半身扶起来时,声线已经十分沉稳,半点也听不出方才的慌乱。
“别动,再休息一会儿吧,刚才你可能有点脑供血不足,醒过来就没事了。”
男人说话的时候,靠在他怀里的安然能清晰地感觉出他低沉的胸腔共鸣,振得她心里发麻。实在忍受不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空气,安然动了动,沙哑着嗓子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半小时以前有阵枪声比较密集,但我还没有出去看过,不确定是不是政府军。”顿了顿,严克又简短道:“你等一会儿。”
将一摞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废弃泡沫板仔细地垫在安然后腰处,确定她状态已经比较稳定后,严克才缓缓地直起身子走到门口,紧贴门板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响动,再悄无声息地拉开门闪了出去。
咔哒一声,男人隐隐约约的脚步立即被锁在了门外那个未知的世界里。
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安然微喘着气开始默默数数:
一、二、三、四…。。四十五……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数到第三百四十一下的时候,不知哪里突然窜起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安然猛的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身后的塑料板哗啦哗啦地洒了一地。等这阵晕眩的感觉一过去,她就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口,用力一拉,却发现门已经被人反锁住了。
她使劲再晃了晃,再晃了晃,门板依然纹丝不动。发疯一样拽着门把手,直到勒得双手都火辣辣地疼,安然才脱力般萎顿下去,双手撑住地面小声抽泣起来。
严克,你到底去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