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来,他终于说不下去了,有几滴泪水从他那狭长的眼角里滑落下来,一时之间他的步子不再矫健,身影不再挺拔,颓败的转身出门去了。
“叔叔,樊叔叔……”也许是父子天性吧,因为他们的争吵一直瑟缩在门边的夏安然看到樊漠野转身出门的身影开始哭叫起来,“樊叔叔,你不要走……”
樊漠野的步子因为他的哭叫声微滞了一下,但却最终没有转身,决绝的出门而去,小安然顿时大哭起来。
青草呆呆的看着他的身影满满的消失在门口,只觉得头脑中那份强烈的眩晕感排山倒海的袭来。
意识彻底失去前的一刹那,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清晨的天气灰蒙蒙的,一层薄薄的云笼在半空中,绿树还有房屋都在阴霾中静默着,空气中没有一丝风。
思维恢复的一刻间,青草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心里有一种空空落落,找不到支点的痛,朦朦胧胧中她听到有人在小声地交谈。
“医生说怎么样了?都一夜了,他怎么还不醒?”很急切的声音。
“放心吧,浩心,医生说没事,只是普通的眩晕症,睡一觉就没事了。”夏翰林在安慰袁浩心。
青草的思维瞬间清晰起来,但她不想睁开眼睛,不想面对他们的关怀。
她曾经想过永远不会让爱自己的人为自己忧心和痛苦,她也一直尽力这么做的,但是这一刻她无法再坚强下去。她的心犹如浸在咸咸的海水里,茫茫的没有着处,冷冰冰的,还不是有一阵阵的刺痛袭来,所以她没有力气去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坚强,她只想逃避。
“这种病要紧吗?是不是很难医治?”袁浩心再次开口了。
“没什么事,原先她妈妈就是。”夏翰林微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去工作吧,听说你拍着这部片子快要结束了,现在应该是最关键时刻。”
沉默了许久,青草可以感觉到那双细美的眼睛一直关切的盯着她,直到她几乎再也无法伪装下去了,才听到他开口了:“那好吧,夏伯父,你就先照顾她,我先去剧组。”然后那双眼睛又注视了她片刻,再就是听到了离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袁浩心离开了。
夏翰林等袁浩心离开后,就开始整理房间,青草闭着眼睛就可以想象得到,他脸上那散不开的忧郁,他那一只始终没有完全恢复的残手,拎着保温瓶,颤巍巍的样子,他那想叹息却又怕她听到了更痛苦,只能无奈摇头,再摇头的样子。
青草的心里禁不住一酸,泪水纷纷地从闭着的眼角处滑下,打湿了枕巾。她的心里不只是痛,还加进了悔和恨。
她恨樊漠野的的强势和霸道,但她更悔自己伤了他的心,她一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竟然任性的和他耍起了脾气。她不敢想象自己再经过这次重逢之后,在重新享受过他的那份疼爱和呵护之后,她还怎么能够离开他独立的生活下去。守着一个再也站不起来的女儿,那时她的老父亲又该如何安度晚年呢?
此时门被推开了,岳凤娇那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夏,青草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可能是还在昏睡。”
岳凤娇走到床边,用那双白净的双手轻轻的抚开了青草脸上的短发,青草知道自己已醒了的事实是如何也骗不过她那双犀利的眼睛的。
果然她再次开口了,但青草知道她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想青草一定会尽快醒来的,你虽年纪不小了,但是还会照顾自己,可是小安然不行啊,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闷闷不乐,还总是哭。”
听了她的话,青草禁不住一个激灵,是的,她怎么忘记了安然呢?她能倒下吗?她身上还有一个重要的责任啊。想到那个小小的人儿,青草禁不住又泪如泉涌。
“老夏,你去看看安然吧,刚才他一直吵着要去找樊叔叔,我劝不动他,他一直僵在门口,怎么说都不肯进来。”岳凤娇又对夏翰林说。
“好!”夏翰林应声出去了。
“既然醒了,为什么又不睁眼呢?”岳凤娇一边为青草拭泪一边幽幽的开口了,“其实说实话,我真的很恨方芷亭的儿子,我希望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所爱,但是我却很心疼你,你是一个很让人心疼的孩子,当时知道他竟然深爱着你的时候,我只觉得不可思议,但后来我也明白了,他遇见你既是他的幸运,也是别人的幸运,如果不是遇到你这么好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也许到时候该真正的为祸人间了吧,所以作为他最恨的人——我,倒希望他有个你这么好的爱人,可以感化他影响他。”
青草听他提起樊漠野,睁开了眼睛,但泪水却落得更凶。
岳凤娇一边用纸巾为她擦去泪水,一边再次开口了:“青草,我知道你很爱他,他也很爱你,你们两个这条情路走的真是艰辛啊。我这里只有一句话说,就是死别是命运和上天给的遗憾,有时我们无能为力,但生离却是人为的遗憾,我们可以去改变去创造,让遗憾成为完满。我曾经很爱一个男人,但他的心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所以我注定得不到所爱,而你们是两情相悦,相信只要你多付出一点,多容忍一点,一定会是一个圆满的结局的,你要知道感情既经不起长久的等待,也经不起上过多的伤害,有时就不要那么固执了。”
青草只觉得她的手像逝去母亲的手般温暖,她的话也犹如那暗沉雨幕里的一个闪电瞬间照亮了她的心,她禁不住扑进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岳凤娇轻拥着她,心里却浮起一阵阵的感激,怀里的青草给她一种亲人般的感觉,就像她的女儿。她帮了自己最恨的人,心里不仅没有一丝恼恨,相反倒觉得出奇的平静和坦然,看来这个善良平凡的孩子真的改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