甪里微嘶声长笑,豆大的泪珠随着笑声滑下:“哈哈……对手?熵逐非,就算我甪里微今日血洒当场,也要与你一决生死。”我能听出来,甪里微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她分明已经绝望了。因此说出来的话也是凄厉万分,甪里微音一落,忽然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欺身而来。
然而,我看到了什么?
本来该向着熵逐非而去的甪里微,却向我扑来。我大脑一片空白,就连本能的闪躲也忘了,甪里微轻易的捉住我。颈上骤然袭来强烈的剧痛,我倒抽一口冷气,却发现呼吸无比的困难。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狰狞着一张艳丽英武的脸,接近于崩溃的轻声细语着:“紫槿,高兴吗?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甪里微自言自语着,好似对着一个亲密的朋友,可是那声音听在我耳中却只有毛骨悚然。
甪里微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轻轻的缓缓的游走在我脸上。我蓦地打了一个寒战,胸口闷得难受,像砧板上待宰的鱼肉。甪里微倏忽停手,双眼一厉,射向熵逐非。
所有人都屏气敛声,双眸紧紧盯着甪里微。
良久,熵逐非深吸一口气,艰难吐出四个字:“你想怎样?”
甪里微怪声道:“哟,你这么关心熵浦痕的妃子?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熵逐非淡淡的看着甪里微,似乎没听见她的嘲弄与挑拨。只是,紫色的眼眸变得暗紫,酝酿着狂风暴雨。
熵浦痕却没有那番定力了,但见他身体剧震,双眸几不可见的暗了暗。
场面一下子,诡异般的安静!
甪里微嘴角挂起一丝阴冷笑容,道:“紫槿,让我们看看谁更爱你,好不好?咯咯……”说完,甪里微就自顾笑的花枝乱颤。我痛苦的皱紧眉峰,甪里微大姐,你就不能悠着点吗?我的小命还捏在您手中呢。
熵浦痕的瞳孔骤缩,怒道:“不要伤害她!”
甪里微莞尔一笑,答道:“好啊。”
熵浦痕一脸的怀疑,甪里微怎么会就这么罢了?
似乎是为了响应熵浦痕的疑惑般,甪里微扔出一句一句爆炸性的话:“自断脚手筋!你们两人谁断都可以。”残忍的话自她口中吐出,但她的脸上却是一派的享受,宛如等待祭祀的魔女,眼里闪着雀跃的光芒。
夙魅倒抽一口凉气,滔天的怒气喷薄而出,皓白似玉的手腕直指甪里微。“甪里微,你欺人太甚!”
甪里微歪头斜睨她一眼,猝然变脸,寒声道:“快点动手。”为了加强这句话的威慑力,甪里微掐住我脖子的手,猛然收紧。呼吸一滞,我差点因此而背过气去。
“住手!”熵逐非再也无法维持淡定,厉声吼道。
“嘶”的一声,熵逐非手中的紫玉萧划出一道亮丽的紫色弧线,左手手腕处一道血线应声而现。“松手。”熵逐非看也不看汩汩冒血的手,紫眸收缩,定定看着甪里微放在我脖子上的手。
甪里微的脸上浮起快意的笑容,手间的力量自然而然的松弛下来。
我大口呼吸着空气,脸上现出病态的嫣红。“阁主,你怎么……唉……”夙魅气急败坏道,最后却化为一声深沉的叹息。
胸廓间重新恢复空气,我哽咽唤道:“冥杳……”沙哑的嗓音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熵逐非破颜而笑,脸上笑容让人觉得温柔而安心:“这一次,我守护你,不再放开。”随着这句话,又一道紫色弧线划过。殷红的鲜血将大地染成一片红色,触目惊心。
熵逐非左脚的脚筋又被他挑断,他的身体向左边倾斜了一下,很快又稳住。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因为忍痛而皱紧的双眉,而他脸上笑容不减,含笑看着我。紫眸里是不再隐藏的爱意,紧紧锁定我,氤氲流转。
熵浦痕终于发飙,一把捏住熵逐非执玉箫的手,怒吼:“你疯了!”
“我后悔……”熵逐非莫名的三个字让熵浦痕一怔。
“我后悔把她送进定国皇宫,后悔让你把她带走。为什么我就不能放下仇恨?为什么我要执着于过去?”熵逐非的眼眸渐渐迷离,一个人喃喃自语着。
“你……”熵浦痕突感涩然,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甪里微双眼一炽,惨声道:“为何停下!”
我惊恐的睁大眼,语无伦次的喊道:“不要……不要……”
甪里微怒斥道:“闭嘴!”手又骤然收紧,我的声音倏顿,脸色涨红。
熵逐非双眸紫红,痛声道:“放开她。”同时运力一挥,将熵浦痕挥开,手起箫落。一道鲜血狂飙而出,熵逐非双脚再也支撑不住,仰面扑倒。
“阁主……”惊呼声再三的响起,月濯她们同时奔了过去。
熵逐非一声清斥,硬生生止住她们想去扶他的手。“站住!”
甪里微森然道:“右手。”
此刻的甪里微,宛然化身为一个绝伐的判官,判决着熵逐非的生死。
而我,却是帮凶!我痛恨自己的无能,总是用自己的无能伤害着身边的人。
熵逐非一点一点的挪动身体,用唯一完好的右手支撑着身体,缓缓的爬起来。冷汗细密的从他脸上爬出,筋脉被挑断的痛楚,他却一声不吭。
被我尘封的心忽然裂开一条缝,里面被禁锢的东西慢慢流出,将我淹没。“啪”的一声,刚站起一半,熵逐非又倒了下去。用力过度的伤口更加快速的流出鲜血,快要将他身下的土地都染红。
“不要。”我的声音嘶哑,只能发出轻微的声音。可是他听见了,仰头,努力给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次,熵逐非放弃站起来,身体侧向右边。然后,左手颤抖的拿过右手中的玉箫。刚刚被挑断筋脉的左手,几乎拿不稳玉箫,然而,他却凭借惊人的毅力不让它掉下。
“噗”利器插入血肉的钝响,清晰的传入耳里。我惊惶看向熵逐非,愕然,玉箫仍捏在他的左手中。那么,刚刚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没等我回过神,甪里微掐住我脖子的手忽然软力的垂了下去。我看向甪里微,她双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看着自己的前胸。一把带血的剑尖赫然插在她的前胸,点点鲜血顺着剑尖,发出清脆的滴答声,滴落在地上。
我微微侧头,便看见晓儿手握剑柄,冷眉冷眼的看着甪里微。这一逆势,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呆住了,看着晓儿,不知作何反应。
晓儿发现我的注视,忽然对我嫣然一笑。只是那双墨眸却空洞的怕人,那笑容也不再天真甜蜜。我心神一滞,晓儿却笑着抽出长剑。甪里微的身体轰然倒下,激起细细的尘土。
“没事了。”晓儿偏首看着我,嘴里说着细细的安慰之语。
天地间炸响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微儿……”泣血的嘶喊,似用尽了整个生命。
我猛然想起重伤的熵逐非,急奔过去,双手却不知如何安放。熵逐非抬起已经痛变形的俊颜,欣慰一笑。“你怎么样了?”我极力压抑哭声,哑着嗓子问道。
“死不了。”熵逐非笑道,右手抬起,为我擦拭泪水。我死咬着嘴唇,第一次没有拒绝他的触碰,只是安静的凝视着他。他的手很凉,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
熵逐非刚刚触到我的脸,手猛然收回,全身痉挛的蜷缩起来。我的心抽紧,赶紧将他抱入怀中,紧张的问:“怎么了?怎么了?月姐姐,月姐姐……”我惊惶无措的叫道,泪水肆意而下,布满脸颊。
月濯应声而至,快速的掏出随身携带的药。“月护法,先替紫儿包扎。”熵逐非张开紫眸,吃力道。
我一愣,这才惊觉自己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被甪里微再次弄开了,彻骨的痛袭来。“不要停。”我一边对着月濯道,一边为熵逐非找一个舒适的姿势。
“不要动,你不先包扎,我也不包扎。”我知道熵逐非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只好威胁他。熵逐非苦笑一声,果然不再动弹,乖乖的任由月濯包扎伤口。
“阁主需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治疗,否则,阁主的双脚和一只手就作废了。”月濯包扎好他的伤口,抬头严肃道。
我急急应道:“好。”
“夙魅。”我抬头叫道,猛然发现夙魅连同洛远尘与熵越新战在一起。
我顿时慌神:“这……”
月濯冷静开口:“阁主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我去把那辆马车弄过来,可是……”
“可是什么?”我急声问道。
月濯敛眉沉声道:“我需要一个人为我掩护。”
“我去。”我正为难着,晓儿突然插声进来。
“蜮……”怀中的熵逐非虚弱的睁开双眼,“你不用为我去冒险。”
晓儿紧了紧手中长剑,犹豫再三,终是一步一步缓慢走过来。“晓儿……”沙哑的嗓子如被火燎,我半是担忧半是心痛的唤道。
熵逐非反手握住我的手,捏了捏,无声的传递着让我安心的温暖。脸上扑来温热的呼吸,抬头,晓儿一手将剑插地,半蹲在我们面前。
晓儿乌黑的墨眸清澈发亮,认真的看着没有一丝血色的熵逐非。毫无征兆的,晓儿墨眸里猝然雾气氤氲,大颗大颗的泪珠积聚,啪嗒啪嗒砸在熵逐非脸上。我喉头一热,另一只手搭上晓儿肩头,眼眸发热,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
良久,晓儿忽然抬头,甜甜的笑容绽放在俏脸上。“阁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