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洛远尘,熵浦痕一直微笑的俊脸蓦然僵了下来,脸色阴沉的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周围的官员本来血液沸腾,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莫名的一阵寒意拂来。沸腾血液霎时凝固,激动的笑脸定格在一瞬间,待看清寒意的来源时,心里不由都打了一个突。
熵浦痕突变的脸不异于兜头浇了他们一身的冰水,牙齿格格作响。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可是伴着熵浦痕这只狐狸似的老虎更是胆战心惊哪。可是恐惧归恐惧,他们却都一时糊涂了,明明方才还是晴天丽日,怎么一会儿的时间就阴雨密布了?
薛逾转眼瞧向熵浦痕,再斜睨了一眼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的众位大臣,淡然道:“皇上,洛元帅已走远了。”熵浦痕将目光自远处越来越小的军队上收回,自然的看向薛逾,眼底深处涌出只有薛逾看得懂的深深担忧。薛逾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以安定表面平静,实则焦灼的熵浦痕。
熵浦痕胡乱的挥挥手,勉强提起一丝丝的淡定,打发那些处于极度不安的大臣们。“退下吧。”
听闻此言,那些大臣都同时松了一口气,赶忙争先恐后的行礼走了个精光。齐公公上来打了个秋千,苍老的声音询问着熵浦痕:“皇上,是不是现在就起驾回宫?”
熵浦痕似未听见默立了良久,才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回吧。”已经过了一天一晚,该死的竟然还是半点没有青儿的消息。昨夜,孤影和绝影几乎将越王府探了个遍,却并未发现青儿在越王府。熵浦痕敢肯定这是一定是越王做的,可是他会把青儿关在哪儿呢?
他不敢想象越王会对青儿做些什么?一想到她可能会受到折磨,他的心就揪紧成一团,痛得不能自已。自责的情绪快要把他淹没,他怎么能那么没有危机意识?他应该多留两个暗卫在她身边的,那样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可是现在木已成舟,任他如何自责都已晚了。
青儿,你一定不要有事,熵浦痕沉痛的闭上双眼,满嘴、满心都是苦涩,如吞了大把大把的黄连下去一样。
下一秒,他又猛然睁开眼,眼里一片阴鸷之色。熵越新,你最好不要动青儿一根毫毛,否则朕定会让你万劫不复!
熵浦痕的心绪瞬间万变,各种情绪交替出现,直到齐公公一声轻唤才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皇上,到了。”熵浦痕掀起帘子一看,果然已经到了仁清宫外。八人抬的銮轿稳稳的停在当下,早有太监放矮轿的横杠,熵浦痕弓着腰走了出来。熵浦痕顺眼看向右手边,道:“逾,你随朕进来。”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进了仁清宫。
薛逾不紧不慢的踱了进去,才刚走进仁清宫大门,就听熵浦痕厌恶的声音生硬的响起。“你来干什么?”薛逾的脚步一滞,停在当下。
仁清宫前殿熵浦痕的声音刚落,一个满含委屈的女声就不出所料的传来:“臣妾难道来看看皇上也有错吗?”赫然正是皇后典蹊。
薛逾一听这仗势,赶紧示意身旁一个太监出声。那太监也是一个精灵的人,当即扯着嗓子就喝开了:“薛丞相觐见。”这声音恰好够前殿的熵浦痕他们听见,安静了一会儿后,熵浦痕古井无波的声音骤响。
“宣。”简洁的一个字,却掷地有声。
薛逾不动声色的跨了进去,弯腰行礼,嘴里念道:“微臣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神色再自然不过,还是一个演戏高手哪。
“免礼。”熵浦痕淡淡的回了一句,“有事吗?”大步的走到龙椅上坐下,随意的问。
薛逾故意的沉吟半天,眼神似有若无的掠过皇后:“这……”一幅迟疑的样子。
典蹊一下了然,行了一个万福,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的告退:“皇上,薛丞相既然有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熵浦痕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冷淡的恩了一声。典蹊脸色煞白的退出前殿,走到门前时终是忍不住的扔了一个哀怨的眼神给熵浦痕,熵浦痕只当没看见的忽视。典蹊这才轻咬着嘴唇气咻咻的走了。
熵浦痕冷然的一笑,转眼向薛逾,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逾,朕该谢谢你。”
薛逾哂笑一声,慢吞吞的回答:“皇上要谢臣什么?”湖色的眼里明显是揶揄之色。
“你……”熵浦痕被堵得一滞,狐狸眼里尽是无奈。缓和良久,他才再次开口,不过已经平静了不少。“逾,这事你怎么看?”
薛逾难得的皱紧了眉头,湖色眼眸闪灼不停,沉吟着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以静制动。”薛逾徐徐吐出四个字,眼里精光大盛,湖色的眸子就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好似要吸尽世间所有的事物。熵浦痕闻言陷入了沉思中,片刻再抬头时眼里已闪动着奇异的光亮,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可是……青儿……”熵浦痕瞬间又皱紧了眉头,眸子也随之黯然下来。
薛逾无奈的笑了,平时精明的熵浦痕,何时遇事便这般失措了?“既然这事与越王有关,臣觉得……妹子现在是安全的。”这笃定的语气让熵浦痕顿时豁然开朗,如拨开了眼前弥漫的大雾,一时清明不已。熵浦痕猛然自龙椅上快步走下来,手掌大力的拍在薛逾的肩上,脸上一片笑意。
“逾,朕真是糊涂了。哈哈……”偌大的前殿里一时飘满熵浦痕爽朗的笑声,回音不觉。
薛逾不禁莞尔,嘴角一弯,极淡的揶揄就大大方方的呈现在熵浦痕的眼里。熵浦痕的笑意霎时滑稽的凝固在脸上,嘴角不住的抽搐着,狐狸眼一幅受伤的样子。“逾,你能不能不嘲笑我了?”熵浦痕冷汗直冒,任谁见到薛逾都会认定他是一个老实淡然的人。可是有谁知道隐藏在薛逾面下的腹黑一面,而且他腹黑的对象还是……自己!想到这儿,熵浦痕就觉得无力之极。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熵浦痕就是那个有苦说不出的哑巴!
薛逾淡然一笑,不轻不重的回答:“有吗?我怎么没觉得。”只是湖色的眼眸里却有得逞的涟漪在荡漾,熵浦痕自然瞧见了,直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办法。
“朕去紫痕宫了。”说着熵浦痕就一阵风似的逃离了他永远不会赢的战场。薛逾勾唇一笑,抬脚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却是熵卓曼的寝宫。
熵浦痕火急火燎的赶到紫痕宫时,整个紫痕宫却鸦雀无声的,只有大自然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荡进耳里。熵浦痕暗自想着:洛浅晓这丫头又在搞什么?怎么紫痕宫里一个人影子也没看见?他狐疑的将紫痕宫寻了个遍,还是没见着一个人,不觉烦躁起来。
“齐公公。”熵浦痕压下心中的暗火,恼怒的喊道,齐公公应声出现在眼前。熵浦痕指着空荡荡的紫痕宫,脸色很是难看,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齐公公双膝一软,跪在当下,口内呼道:“皇上恕罪,洛小姐昨日……”齐公公吞吞吐吐的说到一半就停下不语了,脑门上直冒冷汗。他哪知道那位娇俏的小姐竟然比公主还会折腾,而且显然比他们的公主更聪慧,把那些宫女太监耍的团团转不说,他更是头疼啊!
“说完。”熵浦痕的脸色又阴沉了一分,冷冷的盯着趴在地上抖个不停的齐公公。
“洛小姐将紫痕宫里的一应物什拆了个遍……”说完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熵浦痕,却见熵浦痕的脸色蓦然大变,当下吓得不敢再看。
“接着说!”熵浦痕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然后就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去了半烟汀。”
熵浦痕只觉血液直往脑门上冲,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努力的平复着翻涌的心情。许久,他才沉闷的说:“去半烟汀。”他倒要看看这丫头究竟想搞些什么?敢把他为青儿精心布置那么久的紫痕宫给拆了个遍!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的肺都快被她气炸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朕?”熵浦痕明显不悦的声音立时又将可怜的齐公公吓了个实在。
“这……皇上一直为紫娘娘的事操心,老奴不敢再让皇上……”说到这儿他自动的停下了,不安的低着头。
熵浦痕顿了顿,忽然道:“算了。”他怎会不知那丫头的伎俩,就是他也不止一次栽在她的手里,更何况是这老奴才?
刚到半烟汀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喧闹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不时的欢声笑语。熵浦痕挥手止住了身后跟随的齐公公他们,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入眼的尽是一片花红柳绿,原本安静的半烟汀,纷纷攘攘的满是攒动的人影。一众宫女四处奔走,嘴里咯咯的漾着清脆的笑声,不是拿眼瞧向中间那个一身绯红的人。
熵浦痕定眼一瞧,那中间之人可不就是洛浅晓。但见她像只无头苍蝇般团团转着,两手胡乱的挥舞着,嘴里唠唠叨叨着些什么。因为隔得远了,再加上沸沸扬扬的人声,熵浦痕根本就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不过倒是看见她眼上蒙着黑色的布条,似乎是在捉迷藏?
熵浦痕的火气更大了,好好的一个半烟汀被她闹的鸡飞狗跳。恰在这时,眼尖的歌妃瞧见了脸色不虞的熵浦痕,几步来到他身边,轻声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半烟汀?”
熵浦痕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口气仍是难免不佳:“成何体统!”不过声音却不自觉的压低了很多。
歌妃抿嘴一笑,梨涡若隐若现:“皇上不觉得她们很快乐吗?”歌妃故意忽略熵浦痕的话,眼神温柔的瞧着不远处的洛浅晓。熵浦痕一时噤声,眼眸幽深起来,飘飘忽忽的不知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