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停片刻,歌妃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熵浦痕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上前去,见礼道:“这位就是歌儿口中的神医了吧?”但见歌妃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素衣素群的女子,容颜被一张黑色的纱巾遮住,唯见一双眼眸笼着淡淡的忧愁,和着眉间的娇弱让熵浦痕禁不住怀疑:她真的能解百毒吗?
歌妃将熵浦痕的疑窦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弯身福礼:“回皇上,这位正是我说的那位神医。”纤手轻轻拉过身后的黑纱遮面女子,浅笑着,“神医,劳烦你了。”
素衣女子象征性的向熵浦痕见了一个礼,熵浦痕倒是丝毫不介意,右手虚抬,语气甚是客气的说:“神医请。”素衣女子轻点了一下头,随着熵浦痕朝里间走去。
熵浦痕轻手轻脚的走上前,似怕惊了床上之人。一直侍立在床前的梦雁瞧见熵浦痕进来,忙起身行礼:“皇上金安。”熵浦痕轻轻挥挥手,示意她先下去,梦雁折身缓缓退出。
熵浦痕亲自挂起幔帐,将素衣女子请到床边。素衣女子秀眉微蹙,静静端详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紫槿,半天没有动静。一旁的熵浦痕早已耐不住,急声道:“神医……”后面的话被素衣女子举起的右手止住,熵浦痕眼里终于浮出不满来。
歌妃见状上前纤手攥住熵浦痕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左手,轻声道:“皇上莫急,神医会有办法的。”熵浦痕反手握住歌妃纤手,嘴角扯出一抹浅笑,把歌妃倒是一怔,自打她入宫起何时见过熵浦痕这般纯洁的笑脸。
“歌儿,怎的了?”熵浦痕满目疑惑的询问着怔怔出神的歌妃,眼光却不时的掠向近旁的床榻。歌妃忍俊不禁的掩嘴揶揄:“瞧皇上这幅心急的样子,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般。”一番话惹得熵浦痕面上讪讪的,以拳挡口干咳掩饰。
他们这边自顾说着话,竟未发现那厢的异常。素衣女子三指轻搭在紫槿寸关尺上,看似在细细的把脉,一双笼着轻愁的眼眸却一瞬未瞬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素颜。细下一瞧竟是满眼的愧疚与自责之色,素衣女子良久方才轻吁一口气,收回把脉的手。熵浦痕听到动静忙疾步上前,屈身询问:“怎样?”
素衣女子眉眼低垂,道:“无碍。”甫一出口,熵浦痕便不自觉的眉头一皱,因为素衣女子的声音竟是沙哑至极,听在耳中尤为刺耳。
歌妃淡扫了熵浦痕一眼,接过话头:“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吗?”素衣女子起身离床,沙哑刺耳的声音突兀的在里间回荡着:“准备一间医舍,我要配药。”素衣女子回头看了熵浦痕一眼,沙哑的声音不卑不亢,“请皇上回避一下,我现在须为她施针。”
熵浦痕刚想拒绝,歌妃抢先上前拉住他,浅笑道:“皇上先出去吧,这里有臣妾在。”熵浦痕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口内说道:“我去准备医舍。”歌妃淡笑着点头,亦步亦趋的恭送熵浦痕,直到他的身影出了紫痕宫才回身往回走。
这边素衣女子见他们离去,自身上掏出一粒褐色的小药丸喂入紫槿口中,然后双眼紧紧的锁住紫槿的动静,轻唤道:“槿儿……”声音竟是出奇的婉转动听。
好黑好长的路啊,我无助的独自行走着,始终看不到尽头。心慌意乱的四处走窜,莫非自己来到阴曹地府了?我沮丧的跌坐在地上,绝望的望着根本不见一丝光亮的前方,我是要被困在这儿了吗?
“槿儿……”温柔熟悉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朝我涌来,我欣喜若狂的跳起来四处回顾,是月姐姐……蓦地一阵刺眼的亮光射来,我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等到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是熟悉的幔顶。我眨眨双眼,脑海中骤然清晰起来,想起自己为熵浦痕挡了冥杳一击,然后昏迷了过去。那么方才月姐姐的声音是我幻听了,嘴角不禁扯出一抹苦笑,她怎么可能会在宫里?真的是睡糊涂了,我懊恼的轻捶着头。
“槿儿……”随着手腕的一紧嗔怪的声音传来,我吃惊的转过头,便见一个黑纱谋面的素衣女子眼带泪花的看着我。我脑子一时像塞进一团面糊,愣是缓不过神来,呆呆的盯着熟悉又陌生的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抬手在我鼻翼一刮,眉梢眼角尽是笑意,语声宠溺的说:“怎么?不认识了?”真的是月姐姐,我努力的吸着酸酸的鼻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形容自己的别后重逢之情。
滚烫的泪珠划过脸颊,被月濯轻柔的拂去:“槿儿,阁主他……”
我擦干残留的泪痕,打断她的话,眼角含泪却挤出一个笑容,平静的说:“月姐姐,我都知道。只是……来不及了。”一抹凄凉的笑容一闪而过。
“何苦……”月姐姐还想再说什么,一阵响亮的脚步声使她刹住了话头。月姐姐食指放在唇中间,轻声道:“快闭上眼,没有我的示意别睁开。”我顺从的闭上眼,心里疑窦丛生:月姐姐是怎么进来的?
脚步声在床前止住,一个浅笑柔淡的声音丝丝绕绕在耳边:“神医,可是要开始了?”歌姐姐的声音永远这么让人舒心。
“恩……”沙哑的声音冷不防吓我一跳,“烦劳歌妃在外屋为我看着。”敛下心神方才知道这沙哑之声乃是出自月姐姐之口,虽然好奇却努力地压抑着。
“好。”歌姐姐爽快的答应着,脚步声过后,我偷偷的睁开一条眼缝,早已不见歌姐姐的身影。
我对上月姐姐清亮的美眸,好奇地问:“开始什么呀?”
月姐姐狡黠一笑,快速的吐出两个字:“针灸。”我浑身一阵哆嗦,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内挪了挪。不是吧?针灸!那么长的针扎进身体,那还不痛死。我陪着笑脸,可怜兮兮的祈求:“可以不扎吗?”
月姐姐笑吟吟的看着我,毫无商量余地的说:“不行。”我哭丧着一张脸,一点停顿都没有的就否决了我的提议,真是的。可是我不要针灸啊,一想起那些长长细细的尖针我就浑身鸡皮疙瘩布满。
我再次试探开口:“可是会很痛,然后我会忍不住叫,然后就会被他们发现,所以……你看……”月姐姐微一沉思,喃喃着:“也对……”
我一喜,赶紧再捎上一把火:“再说我不是醒了吗,针灸也就不必了吧。”月姐姐眼睛弯成了一条线,掩嘴轻笑:“瞧把你吓的……”我一愣神,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月姐姐是拿我寻开心呢。我鼓着腮帮子,气咻咻的的瞪着她。
“好了……姐姐错了……”月姐姐揉着我的脸颊,明亮的眼眸氤氲着一层雾气。我措手不及的慌了神,拉着她的手安慰:“月姐姐,你别哭啊。槿儿没生你气。”
“对不起,槿儿。”月姐姐低垂着头,珠泪涟涟,满脸的自责,眉间点点愁思汇成一条小川。我轻叹一声,抬手去抚平那条条皱纹,却一点成效都没有。
“月姐姐,小心变老哦。”我故作轻松的夸张道,配合着鬼脸,终于月姐姐展颜一笑。我欣慰一笑,拉着她的手认真的说:“月姐姐的处境我懂,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不能背负过去而活,不是吗?”
月姐姐定定的注视着我,梦呓般的说:“槿儿,你好像迷雾一般捉摸不定。”我一阵错愕,忽尔狡黠一笑,眨动双眼故意曲解她的本意:“月姐姐是说我不真实吗?”说着将自己凑过去嚷嚷着,“月姐姐捏捏看槿儿是不是真实的?”
月姐姐哭笑不得看着装傻的我,嗔道:“就会打岔。”说罢在我的右手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我夸张的龇牙咧嘴,可怜兮兮的叫道:“好痛。”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月姐姐口中溢出,月姐姐一手撑腰一手戳在我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我俏皮的朝她吐吐舌头。
“槿儿,待会还得委屈你装昏迷……”月姐姐收起笑容,严肃的说。我一时忘形做了一个OK的手势,月姐姐一呆,问:“什么意思?”
我挠挠头皮,咧开嘴极不文雅的笑着,弱弱的解释:“就是好的意思。”月姐姐嗔怪的瞧了我一眼,叮嘱:“你毒刚解,身体还很虚弱,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见我乖乖的点头,月姐姐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目送月姐姐离开之后,精神一懈怠便觉疲惫异常,迷迷糊糊的就坠入了梦乡。这一觉睡的无比的香甜,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天仍大亮着,我揉揉眼角,原来我没睡多久啊。动了动身子,惊觉床边竟趴着一个人,打眼一瞧竟是熵浦痕。
熟睡中的熵浦痕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邪魅与不正紧,安静的好像未经人事的婴儿般,长长的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我暗自叹息着:现实与梦想始终差距甚大啊。
“青儿,你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转头一看,熵浦痕睁着一双睡眼朦胧的眸子牢牢的锁住我,脸上笑意涔涔。
我歉意一笑,轻声道:“对不起,吵醒你了。”熵浦痕很自然将我揉进怀里,下颌抵在我额头,一言不发。我不自在的动动身体,却被他更用力的拥住,害得我只好老老实实的不动了。就在我怀疑自己是否要成为一尊雕塑的时候,他开口了,“真好……”
我莫名至极,试探着开口:“我……透不过气来了……”熵浦痕闻言双臂倏的一收捧起我的脸紧张的问:“没事吧?”
我被他的行为吓到,结结巴巴的问:“你……今天……怎么了?”一点都不像那个霸道的熵浦痕了,搞得我浑身不自在。
“青儿……”熵浦痕骤然之间温柔的要命,吓得我紧张的脱口打断他:“我好饿……”
“呃……”熵浦痕一阵无语,后面的话困难的咽了回去,很是无奈的看着装傻充愣的我,终是轻叹一声,道:“那我们先去用膳……”我笑眯眯的点头。后背出了一层细汗,还好转移了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