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宋阑珊觉得自己快累死了。不断地煮试吃面,不断地吆喝,然后理货说XX,去库房搬下东西。跑库房,送赠品,宋阑珊穿着高跟鞋的脚尖叫着。
库房女人说:“你把你那饭盒给我几个吧。”
阑珊摇头说:“不行,这是送顾客的,送您了我这里没法卖了。”
“你这儿有一百多个呢,少几个也看不出来,给我几个吧。”
“这真不行,我们有数儿呢,三包赠一个饭盒,您一下要几个,真不行。”
“这库房本来不能放你们临时拉来的赠品的。”库房女人来了脾气,拿眼睛上下打量阑珊。阑珊有点儿慌:“那怎么办呢,总不能让我放超市里面把路挡住啊。”
“你自己看着办。”库房女人转过身,走到后面和人聊天去了。
宋阑珊傻傻地守着一百多个饭盒,后面喊:“别把路挡住了,挪开!”
里面喊:“你把它拉走啊,里面别放!”
来来往往的人,都皱眉说:“挡路啊!”
在货架中间,宋阑珊觉得脚疼得不是自己的了,突然抬起头天旋地转,而一切那么虚无。
理货一会儿跑过来问低头拉货的阑珊:“你干嘛呢,这怎么回事?”
宋阑珊喘着气说:“她说里面不让放。”
理货皱皱眉,进库房去了。一会儿出来说:“给你梁姐六个饭盒,把东西拉进去。”
阑珊说:“这么给她们赠品,公司能允许吗?”理货看了阑珊一眼:“你们这些大学生怎么都这么迂,什么事都不会变通,你就这么守着饭盒?还干不干活儿了?!”
阑珊再把东西推进去,脚上好像是上了刑。库房女人接过饭盒笑起来:“这质量还可以吧?”
宋阑珊点点头,什么都不想说,后面的声音又说:“我要是用得好,下周你再给我俩啊。”阑珊没转头,只是“恩”了一声,觉得身后站着的就是一条贪小便宜且喂不饱的狼。
给陈维彦电话,下班的人流熙熙攘攘,好多人冲进超市卖场,又急吼吼地买了东西出去,陈维彦电话说:“下班儿了?”
“恩。”阑珊回答,心里期许着他说下面的话想得甜甜的,然而那边淡淡地说:“那就快点回去休息,今天我还有事,晚上就不联系了。”
“乖。”陈维彦说,挂了电话。
面对右耳边的忙音,忙音,忙音,整个世界空了。
如同在这种虚无的时空中度过了好多年,身边是车水马龙,自己却立足于另一个无边无际的白色时空里,宋阑珊很久以后回味起来,事情本身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种孤独和绝望的情绪如同过重的体力劳动摧毁了她所有的期待,一半的星光还在梦里,另一半的梦却已经碎了。那种孤独的安静残酷地扼杀了宋阑珊对陈维彦残留的一丝期许,那朵原本由恋情凝成的的花朵,终于落下来最后一片花瓣,零落了。
等回过神来,身边不知过了多少车,不知行走过多少人,秒针不知走了多少路,但都不重要。宋阑珊就想找个人说说。拿起电话,拨给几个姐妹,接通的瞬间,声音哽咽了。
豆沙说:“阑珊这是怎么了?”扣扣那边鬼吼着唱歌,喊:“阑珊你说什么?大点儿声啊。”
三山说:“你等等,我就来。”
扣扣从包厢跑出来,拽着她的小包儿踩着高跟鞋小跑着:“我来找你,你在哪儿?”
如同怨妇雕塑一样立在广场街头的宋阑珊,呆立着看来来往往的人的面目表情。
在某楼盘的广告牌下胜利会师,豆沙满面滋润,走过来打着电话说:“我看到她了,好了……放心,晚上来接我啊。”阑珊转过脸,觉得心里苦涩,这种苦涩都是面黄肌瘦满面愁容。接着远远看见扣扣冲过来,身上混杂着香水和酒的味道。
“你果断踹他嘛!”扣扣在茶楼里说。
“她舍不得。”三三点着烟,像是看透了一切。
“你看你现在,像个怨妇,而且还是个吃了苦黄连的怨妇,满心苦却说不出来,指责陈维彦好像都不忍心。”豆沙说:“你这不是糟践自己么?”
“很显然你们不合适。”扣扣斩钉截铁。
阑珊无力地争辩着:“合适这东西不都是磨合磨合的出来的吗?”
扣扣搅动奶茶,然后咬着吸管:“你知道他要什么?你见过他脆弱的一面?”
阑珊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知道你脆弱的一面吗?”豆沙接着问。
阑珊再一次摇头:“我一直觉得难受都藏着,怕他嫌我烦。”
“他知道你穿什么型号内衣,见过你没睡醒时披头散发的模样吗?”三三眨着眼睛。
只能摇头:“不敢让他见。”
“所以说,你愿意给他洗衣服做饭,他却很少和你说说心里话?”扣扣叹一声。
这次阑珊终于点了点头。
“你们没有接触过对方灰暗和柔软的一面,你想接触他却退,他说的话真假难辨,他时而亲近时而疏远。”扣扣放下橘子汁:“你们根本就没有在谈恋爱。”